第二章 明灯将灭
济痴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摸在禅海的头顶，头顶的戒疤有些凸起，摸起来有种痒痒的手感。
又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一片光秃秃，摸起来仿佛一个球一般，毫无手感可言。
于是，济痴又把手放了回去……
“回来了……？”
禅海倒不是很在意济痴的举动，这小和尚不知为什么很喜欢戒疤，平日里总是追着寺里的小徒弟们乱摸，只是苦于他身份太高，又都是敢怒不敢言。
济痴丝毫没有收手的觉悟，一面继续摸着禅海的头顶，一面含糊着回答：“回来了，回来了！”
“回来便好，过几天你就穿着九宝功德袈裟去拜过明帝，想必陛下知道九宝有传，应该会很高兴的！”
“嗯嗯……”
济痴终于收回了手，一屁股做到了禅海叠放整齐的上面。
禅海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他，说到：“你就不能找个蒲团来坐？”
“可你这没有啊！”济痴理所当然的回答。
禅海一时语塞，没了话语，心里只想着以后一定要多拿个蒲团来。
济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向禅海问到：“师兄，你这种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为什么会因为被褥断了禅心呢？”
“入僧之人，大多心有执念，否则又怎么会执意出家呢。”
禅海看着自己被蹂躏的破败不堪的被褥有些心疼，但还是克制了些，强制着闭眼，入定去了。
不自觉的人继续追问：“那师兄，你说我的执念是什么？”
“你没有执念，所以你不是我寺里的出家人……”
“那师兄你说，师傅的执念是什么？”
“师傅的执念就是九宝功德，过几天你穿着那件袈裟到明帝面前转一圈就知道了。”
“九宝功德？”
济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是九宝功德，自己在昆仑山，跟几个寺院的老和尚吵了一架，就得了那件名为“九宝功德”的袈裟，但自己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
九宝他知道，指的是佛家降妖伏魔的九件法宝，威力强大，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没见过。
至于功德，他当然也知道。佛家所言一切善行皆是功德，布施，念经，行善，修行……
但他是个不用需要修行功课的人，似乎与这些也不相关。
禅海是顿悟了的人，对济痴的想法心知肚明。
“你不用纠结，只是个名字而已。就像你叫济痴，我叫禅海，即便哪天你改了名叫禅海，你也不能变成我。所以，名字这种东西，是最不能纠结的。”
“那为什么要拿师傅的第六丹去换这么一件衣服呢？那可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啊！”
“不管是什么，总要有人用才能叫灵丹。若没人用，与普通药丸无异。”
“我觉得昆仑掌门听了这话不会高兴。”
“你不要乱说。”
禅海逐渐进入了状态，不想再和他啰嗦，于是加快了语速：“佛安会和九宝功德袈裟的事以后不要随便与人说，过几日礼部要来人检查百王宴的准备情况，到时候你不要露面，等宴会当天再出现。”
“知道啦。”济痴烦躁的应了一声。
禅海继续说到：“还有，这几日镇魔殿内的经书已经清点完毕，你灯叔不能出镇魔殿，就由你带人把经书搬到对面去，不要丢失了。”
“灯叔不能出镇魔殿？”济痴满脸惊诧，“那百王宴怎么办？灯叔就在这里等着？”
“那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
“哦！”
“好了！没别的事你就先走吧，我入定期间不要来烦我。”
“那好吧。”
济痴跳将起来，顺手拍了两下被褥，就向外面走去。
“师兄，灯叔，我走了！”
镇魔殿里，济痴的声音回荡了许久方才散去。
执灯鬼听闻济痴出得门去，拿了厚厚的账本，转过屏风，找到了禅海。
“禅师，经书已统计过了。”
“放那便可……”
执灯鬼轻轻的把账本放到一边，蹲下身去，开始整理被褥。
空海闭着眼，轻声道：“灯叔，你的时间不多了……”
执灯鬼充耳不闻，继续摆弄着被褥，仿佛那就是他的使命一般。
禅海继续说到：“各国今年都派了人来，想必看不到你不会善罢甘休的……”
“当年师傅用三十年阳寿借了五鬼入阳，各番邦说是臣服，其实不过是想来看你一眼……”
“此宴过后，清平盛世难再。”
“十万浮尸阴阳路，没有人想等，也没有人愿意等了。”
执灯鬼终于摆放好了被褥，拿好青铜灯，他嘶哑着嗓子说到：“明年，道衍就该去京城了吧。”
“他那个性子，恐怕早就跃跃欲试了……”
“姚继呢？”
“他也去，但他影响不到大局，说到底也就是道衍的一颗棋子，成不了大气候。”
“可……还有四年，那人才会接回济痴。”
“不妨……等道衍布好了局，自然有人接走他。”
“道衍能成功吗？”
“不能。”禅海面露微笑，眼睛依旧未张，“荧惑星乱世，但紫微星才能主掌天下气运，他成不了的……”
“那枯影禅师的岂不是失算了？”
“天下之事，没有人敢说算得准。师傅毕竟也是人，又不是神，岂能事事尽知。”
面具下的执灯鬼看不到表情，但手中的明灯忽明忽暗，仿佛和他的心情相互呼应。
“鬼叔，你的青铜灯快没油了，有时间去加些吧！”
“等些时候吧。”执灯鬼慢慢的转过身去，本就佝偻的身子佝偻的更严重了，“我这老瞎子，早就不该再往里添油了……”
禅海没有说话，气息平稳，终于是入定了……
济痴小和尚出了“镇魔殿”，便飞奔穿过大雄宝殿去了后院。
明常寺后院与其他寺院无二，设有天王殿，千王殿，达摩亭等一众建筑，呈环形结构，正好围成了一个圆形，再往后走就是济痴要去的修行洞。
明常寺自己挖掘有修行洞百余个，据说是效仿当年达摩祖师的修行方式。只是，济痴严重担心，哪天这座小山被挖塌了可咋办……
济痴到修行洞这边来是找自己的另一位师兄禅玄的，这位师兄常年在院外修行，立志要像达摩一样苦修成佛。
只是据传达摩祖师六年成佛，自己这位师兄快二十年了依旧在修行，这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成佛……
但禅玄确实是明常寺功夫最高的人，寺里时常流传有他学会了明常寺全部武籍的说法。
更重要的是，枯影禅师所化的六颗舍利子就在他身上保管。
这次，济痴去昆仑用第六丹换回了九宝功德袈裟，自然要去和他通禀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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