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以敬虔为得利的门路（二十二）
“冯久华，男，四十四岁，d省海城人，二十年前来的墨山县，经营酒吧生意多年，后来开了这家地下赌场，没错吧？”
“没错，是我。”冯久华相比在地下停车场逃亡的慌乱，和刚刚被捕时的愤懑，此时他的情绪倒是放松了不少。
沈舒宸看看对方的详细资料，除了刚刚说的那些，信息里显示他有过前科，早年间打架、赌博等小案底也不少，能做到当地道上的一哥地位，想必手底下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冯久华的笔录是沈舒宸和薛锋两人做的，魏白等人在隔壁观察室。
只听沈舒宸接着往下说：“你地下赌场的那些违法生意，警方很快就会调查清楚，聚众赌博、涉案金额数巨大，情节严重，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相信这些你应该心里清楚。”
冯久华在道上混了几十年，听沈舒宸这么说，他既不害怕也不紧张，“清楚，警官，这些我心里门清得很”，他双手戴着手铐，摸摸光溜溜的脑袋，“你们特意连夜提审我，想问什么就问吧。”
沈舒宸看冯久华态度还算配合，也就直接切入主题，“我们主要是想问问你，卢传森在赌场发生争执的具体经过”，他将卢传森的证件照片递到冯久华面前，“就是这个人，有印象么？”
冯久华没有伸手拿照片，只斜着眼睛扫一眼，目光又毫不避讳转向沈舒宸，与之对视，态度很随意，“有印象，当然有印象。”他下巴一扬，“就照片上这小子，叫卢传森是吧？你们的人，那小警察不是在赌桌上都言语试探过了？”
冯久华想到魏白，嘿嘿一乐：“那公子哥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小警察，在赌场时候演富二代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不只沈舒宸，在场的n市警局同事薛锋，和同样在隔壁观察室凑热闹的楚修然，此时他们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人家魏白本身就是富二代，属于是本色出演，气质这块儿可不是得拿捏得死死的。
楚修然偷眼观察魏白反应，后者却目不转睛，盯着讯问室的冯久华，表情若有所思，听到对方议论自己，面上毫无波澜，仿佛对方口中提到的人跟他完全不相关。
沈舒宸屈起手指敲两下桌面，“别说旁的，请你讲述一下当天事情的具体经过。”
冯久华挠挠光溜的头顶，翻着白眼回忆，“那天是二月十几号吧，具体几号不太记得，反正就过年那几天，赌场没有往常人多，大过年还来场子玩的，那都是老客，本来大家玩得挺好，结果楼下突然闹起来，我下去一看，就是卢传森这兔崽子出千，叫豹子给逮住了。”
冯久华口中的豹子，就是今晚牌桌上的豹哥，全名周泯豹，资料上两人相识多年，他也是经营赌场的股东之一。
冯久华换个坐姿，接着说：“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在赌场时候，你们那小警察把赌场规矩也摸透了，黄、毒、出千这三条，一旦触犯被发现，下场就是剁手指。”
说到这里，冯久华露出狠戾的神色，“定下的规矩，这小子不知死活，非要作死，怪不得旁人，剁手之后，我勒令以后场子不许放他进来，印象里自此之后再没见过他。”
和魏白在赌场里套出来的消息差不多，沈舒宸多留了个心眼，虽然冯久华表面看上去挺配合，问什么答什么，像他这样的老油条，没少因为大大小小的事儿进出局子，刑讯审问都是家常便饭，已经平常心对待，他的话里面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还真不好判断。
沈舒宸想起赌场的布局和密道的设计，插了句题外话，“赌场的那些机关暗门，是你的杰作？”
“嘿嘿，我哪有这个本事”，冯久华露出他金灿灿的闪亮大金牙一乐，“当初就是怕赌场被发现，所以选在了豹子酒店下面，挨着停车场出入不惹眼，正巧遇上个住在酒店的自由设计师，他倒是不怕我们地下赌场是违法勾当，帮我们画了结构设计图，包括那些暗道机关都是出自他的手笔，我们按照给的图纸修建就行。”
“那名自由设计师叫什么？”
冯久华摇头，“不知道，问了人家也不能说啊，我们后来悄悄查了酒店住客名单，那入住信息上用的也是假身份，后来对方离开了，我们也没地打听去，就不了了之了呗。”
……
一通审讯，前后将近两小时，几个问题颠来倒去反复询问，冯久华都是那一套说辞，细节方面也没有什么出入，与此同时，余队带着人审问了周泯豹，他的供词与冯久华所说大差不差，后来又询问几名当日在场的赌客，叙述的事情经过也是如此。
最后，询问结束，笔录内容交给对方签字按手印，墨山县分局收押了这几人，等着之后法庭量刑。
沈舒宸走出讯问室，魏白也从隔壁观察室出来。
“看出什么破绽没有？”沈舒宸抱着些怀疑的态度，“我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太简单。”
魏白抱着胳膊，沉默摇头，他很赞同沈舒宸的想法，但仓促之间，自己也没有发现破绽或是什么可疑之处。
魏白想，或许他需要找个地方一个人待一会儿，自己从头梳理一番，也许能理出头绪。
他向沈舒宸表达了这一想法，对方点点头，沈队拍一拍手，将加班的同事召集起来，“今天忙了一整天，大家都很疲惫，手上工作简单收个尾，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上班再接着进行后续工作。”
虽然做客分局查案，但沈舒宸作为这起案子的主要负责人，要将大家的工作安排部署合理。
分局警员都很配合工作，听到领导发话，今天工作结束，自然是高兴，连同分局这边的负责人周栋都如蒙大赦，暗自松了一口气。
出差到这里的众人回到招待所，各自回房休息。
沈舒宸和魏白房间门对门。
临进屋前，沈舒宸有些不放心魏白，自从晚上追踪冯久华从密道出来以后，对方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不要再想太多，先好好休息，你脸色很不好。”沈舒宸帮魏白打开房门，柔声道。
魏白点头答应，住在沈舒宸家时，主卧和客房也是门对门，他与沈舒宸互道晚安，如往常一样，走进自己的房间，后者贴心的帮他关上房门。
魏白现在状态确实不太好，一大早几个小时的车程赶到墨山县，又马不停蹄的开会、搜查被害人的家分析证据，接着审讯黄毛得知赌场的存在，然后就是开会研讨、制定计划，部署警力，最后展开打击行动，一举端掉地下赌场，顺带还审问了冯久华等人。
这一天下来，魏白觉得自己成了一颗陀螺，转个不停，他现在确实觉得疲惫异常，最大的原因还是那两条长廊让他产生的应激反应，此时，魏白的头仍然在隐隐作痛。
他快速冲了个澡，将自己摔在床铺上，魏白也很想就此睡过去，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正需要一场睡眠来恢复精力。
可是大脑止不住的在回忆这一天发生的事，像放电影一样，画面在脑海中放映，魏白还不受克制的，刻意回想当时的细节，生怕错过任何一处线索。
脑子越转越快，太阳穴也愈来愈痛。
魏白努力想停止思考，但却没办法让运转的大脑停下。
此刻他的大脑像汽车的发动机引擎，由于长时间高速运转，产生了惯性，如今想要再踩刹车让他停下，才发现它已经脱离了控制。
魏白扶着额头，挣扎着起身，将行李箱打开，翻找药物。
其实，他自从住进沈舒宸家，失眠症状好转很多，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服用过□□。
这种药是处方药，适用于他焦虑、失眠、梦中惊醒这些症状，但它有成瘾性，不加控制摄入需求会越来越大，直到对它完全产生抗药性而失效，等发展到那时再骤然撤药，极有可能引发激动或抑郁情绪，所以魏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服用它。
他的行李箱他自己很清楚，里面是没有带药的，但魏白仍不死心，抱着侥幸心理，将行李箱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直到确认真的没有，才作罢。
魏白将半张侧脸埋在枕头里，拥着被子蜷缩身体，他将双眼紧闭，强迫自己入睡。
如果大脑非要不停运转，魏白有意识的开始回忆，当时在追踪冯久华的那段甬道里，沈舒宸是怎样的让他安定下来的。
那时的环境、气息，沈舒宸担忧的眼神、关切的语气，对他说出的话——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放松，里面很黑，我带着你往前走。”
莫名熟悉，仿佛很多年前，也有人用如此温柔体贴的语气对他说过这些话。
似乎有点作用，回忆这些内容，是温馨、轻松的，魏白焦虑的情绪得到舒缓，头痛的症状也稍微有所减轻。
后来，魏白就在回忆和沈舒宸相处的细节中，逐渐进入了梦乡，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好像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如同沈舒宸对他的影响，流淌在潜移默化里。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魏白只记得那是黑暗中微烫的掌，抚在他的心上，带来无边的暖意与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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