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倒v结束)以敬虔为得利的门路（二十三）
又是那个熟悉的梦。
魏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梦见过。
但每次梦到，熟悉感、窒息感仍然扑面而来。
他与这个梦，都要成为“老熟人”了。
又是那个房间，纵横交错的血迹，腥甜浓烈的铁锈气味，魏白觉得一阵阵的反胃。
他知道自己被梦魇住，梦里的他可以自由操纵身体，却无法控制精神，让自己从梦中挣扎出来。
魏白跌跌撞撞起身，四周惨烈的血痕，很难想象这个房间曾发生过什么，让人本能想要逃离。
很静，死一般的寂静，魏白的粗重喘息和剧烈的心跳声，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杀了他，你就能出去。”
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伴随残破的气音如破败的风箱，在空旷的房间回荡。
谁？杀了谁？你又是谁？
魏白想要大声质问，却发现发不出丝毫声音，他惊慌巡视整个房间，只有自己一人。
“别怕，我带你走出去。”又是一道稚嫩的童音。
这次魏白循着声音，找到说话的人。
沉重的铁门上，挂着血红色的斑驳锈迹，一个孩子站在阴影中，看不清样貌与穿着，唯有从房间侧边顶端的气窗透过的一缕微弱昏黄光线，照在那孩子脚边。
魏白看得清楚，那是一双白色休闲鞋，侧边有红蓝两道杠的简单装饰，鞋带胡乱的散乱着，上面还被溅射几滴细小的泥点。
他往前走几步。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哦，你也被关进来了吗？
魏白现在很混乱，感觉脑子里有一团黑雾笼罩思绪，有许多疑问，但发不出声，也不知道应该问谁，内心划过一丝迷惘，谁才能够给予他正确的解答？
他向那孩子走去，很不可思议，魏白越靠近那孩子，惊慌焦虑的情绪愈减。
你鞋带开了。
魏白手指向孩子的鞋，无声的交流。
孩子无动于衷，魏白耐心蹲下身，细心帮孩子系好鞋带，过程中，他清楚看见自己指尖轻颤，克制不住细微的抖动。
魏白保持单膝跪地的动作，系好鞋带也没有起身，低头看着孩子的鞋，那姿势犹如忏悔。
“你在害怕什么？”那孩子突然出声。
魏白盯着双手，上面沾染了鲜血，连带着把男孩儿白色的鞋带也弄脏，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和血指印。
我弄脏了你的鞋子，抱歉。
魏白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孩子，虽然说不出话，希望对方能感受到自己带有歉意的真诚眼神。
与魏白对视的不是男孩的眼睛，或者说看不见男孩的五官，一团黑雾笼罩住对方的头和面，浓黑厚重，他的意识仿佛要被这团东西吸入。
恐惧、无助等情绪底油然而生。
这一瞬间，魏白拼命抽回意识！
床上人猛地一个激灵，身躯狠狠抽搐，从梦魇中惊醒，一阵心悸。
魏白大脑反应了数秒，才从刚刚的梦境中完全脱离出来，房间还亮着他习惯性留着的暖色调睡眠灯。
多么荒唐怪诞的梦，一般人做这样的梦只会觉得，大概是这几天压力太大所致，但魏白直觉，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被慢慢唤醒，那段模糊的过去，或许就快要清晰呈现。
“魏白，你要知道，有时候忘记并不是一件坏事，这是你大脑的本能选择，也许想起来那段记忆，它对你的精神冲击，所造成的伤害，才是我们无法估量的……”心理医生曾经这么跟魏白说过。
“可是如果不想起来，我会忍不住做各种猜测，甚至不断地产生自我怀疑，焦虑症所呈现的各种病症也无法根治，对吗？”
心理医生不吭声，表示默认。
那是一场没有答案的辩证讨论，魏白甩甩头，决定暂时不纠结这件事，那段记忆应不应该想起，能不能回忆出来，强求不了，那就都顺其自然好了。
魏白撑坐起身，手机屏幕显示在零点十八分。
粗略算算，他大约只睡了两个小时，头是已经不痛，但再想睡着也很难了。
魏白干脆下床，简单洗把脸，镜中人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拉开椅子坐在桌案前，上面放着目前以来清明碎尸案所有相关资料的复印件，其中还有不少魏白自己搜集来的线索，包括失踪记者封阳的信息资料也在其中。
他的睫毛还挂着细小晶莹的水珠，眼神清明，专注盯着这些资料，有几个点魏白一直没有想通。
卢传森赌场的遭遇，如果只是出千引发的矛盾，绝对不至于招惹来杀生之祸。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冯久华和周泯豹连同其他当天在场的几名赌客，他们的证词，口供都基本一致。
一种可能，他们所说的就是全部的事实；但还有可能，他们在事先已经串通，都统一好了口径。
但就算是后者，行动一展开，这些人就被控制住，到后来回到警局，一直都是分开看管，根本没有机会交流，警方找不到确切的证据，无法证明这些人串供。
这家赌场开的时间不短，藏得相当隐蔽，若不是出了卢传森这桩命案，单纯的地方禁赌行动，轻易查不到那里。
魏白以第二种可能进行假设，如果他们有所隐瞒，那么就是在更久以前就统一好口径，可是卢传森犯了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冯久华他们如此小心，早早的未雨绸缪，做好万全准备？
灵光一现，魏白拿起卢传森的尸检报告，死者被砍去两根手指，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卢传森触犯了赌场两条禁规？
难道卢传森还吸毒？
魏白低头确认，资料上没有提到被害人有吸毒史，生前照片看起来也比较健康，没有明显的面黄肌瘦、精神萎靡，目光涣散等特征。
魏白骨节修长的手指，捏着薄薄一张尸检结果化验单查看，血检没有呈现阳性，虽然卢传森被分尸，但被找到的各类器官病理分析结果，不存在衰竭的迹象，由此种种，基本可以确定，卢传森是没有毒瘾的。
不是吸毒，那就还有最后一条，涉黄。
但涉黄这一点，魏白还真不好判断，卢传森在赌场具体做了什么。
难道是，他当时对某个女人起了歹意，兽性大发？
这女人的身份可能也比较特殊，魏白想到这，在一堆资料里挑挑拣拣，找到冯久华和周泯豹的家庭资料。
这一对比，果然发现点猫腻。
冯久华和周泯豹都有妻儿，巧的是，他们俩的妻子，和卢传森竟然在同一家食品加工厂工作。
不同的是，两位“大佬”的妻子们，在食品厂只是挂个虚衔，没有实质的工作任务，可能是冯久华和周泯豹在这家食品加工厂有注资，是个小股东。
他们或许还利用这个不起眼的工厂洗黑钱，但这些具体细节还得慢慢查证，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卢传森被害的真相。
假设卢传森是因为动了冯久华或周泯豹的老婆，或者二者兼而有之，给大哥们戴了绿帽，从而引得“大佬们”一怒之下杀了他。
那么，先剁手相隔一个多月再进行谋杀，这时间点很奇怪，逻辑解释不通，难道是被剁手之后，卢传森仍然贼心不改？况且毕竟是自家老婆跟别人不清不楚，这种丑事，冯久华和周泯豹真会在赌场，为了立规矩，就将此事放在台面上宣扬得人尽皆知？
魏白摇摇头，觉得不太符合逻辑。
但卢传森工作的这家食品加工厂，和冯久华他们有关联，这又是事实。
这家食品厂区别于其他代加工厂，是挂在福润食品责任有限公司名下的直属加工厂，从调查到的资料上来看，这家食品公司的主要产品均是时下流行的各类网红面包，其中宣扬无反式脂肪酸、零糖零卡的代餐减肥欧包销路最好。
这间食品加工厂，主要就是负责生产这类网红欧包。
之前查卢传森银行账户，有收到过几笔私人汇款，其中汇款人王德发，正是这家工厂的总经理。
他与死者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为何会有大数额的金钱往来？
王德发和冯久华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太多的疑点没有查清楚，而且都围绕这间食品加工厂。
魏白迫不及待想要去工厂调查一番，他将工厂的平面图等信息图纸装好，快速换下睡衣穿好外套，拿着文件袋走出房门。
刚想敲响沈舒宸的房门，手举在半空中蓦然停顿住，看看手表，差五分就是凌晨一点。
魏白犹豫一瞬，将手垂下，转身回到自己房里，从行李箱中找出备用车钥匙，最后一个人走出招待所。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就停在招待所楼前，小院中的停车位上。
魏白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利落的用手机地图软件，导航食品加工厂的所在位置，看清楚路线，他踩下油门，驶入空旷的街道。
车速很快，与魏白平日随遇而安、温顺的性格截然不同，他开起快车来，阿斯顿马丁看上去都像一只脾气暴躁的狮子，闯入这孤独的夜色，一往无前奔向未知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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