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不要问。
问就是想死。
这离去的感觉。
沈钰维持住面上的微笑，拿起桌上的刀笔：“我是很久没有作诗了，生疏了些许，今日就不丢了大家的兴致，不如诸位作诗，我为大家记录，何如？”
白守安与张择文无奈对视，不情不愿地点了头，五人立即开始开始吟诗作对。
你一句“兰生幽谷，遗我冷香。”，我一句“清风扶绿艳，白露洗苍玉。”，他一句“丛丛生慧草，寻香未有香。”你来我往，十分快哉。
沈钰挥刀即书，场面一时十分欢快。
在对待这株兰花的态度上，倒是达成了一致决定，就让它在此自由生长，不将它移栽。
待到日头稍西，山中冷气开始向上翻涌之际，众人兴致稍解。
白守安塞给沈钰和张择文各五六张空白请帖，说着七日后青年学子举办的赏花会，请到时参加。便提出告辞。
对大佬才学的赞叹压倒了遮掩自己的慌乱：沈钰虽然不擅长作诗，但光算多年现世古文学学习，鉴赏能力总是有的。
沈钰将请帖放于袖中，对众人发出了邀请：“正是晚食空挡，我的房屋就在离兰谷不远处，不若一道。”
白守安四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到底未递名帖直接上门，即使经过主人邀请也显得有些失礼，况且来青山书院求学，带的仆从不多，如今留在屋内，一时去的人多，周转不开也是有的。
两队人马立地解散，各往各的来处走去。
回到屋中用过晚食，太阳离下山还有两个多时辰，沈钰在院中散步消食。
张择文带着何信走到沈钰面前，询问沈钰入住青山书院的手续。
听到张择文有常住的意思，沈钰不禁有些惊讶：“你不回京城与父母相聚吗？怎要在此长居？”
“我上月中举，该读的书都读过了，接下来的路也并非光自己闭门造车就可以完成的。父亲跟我说要与人相处中理解。我这次来既是为你庆生，又是在此与众人交流。”
沈钰想了想：“到没有别的什么，去登记缴纳租金就可以了。”
他又想到张择文才到青山书院，从记忆中扒拉出管理处地方，接着说：“今日离散班还有一阵，我领你去。”
学员管理处在青山主峰山腰位置，有依托山势建造的庞大的建筑群，飞檐走壁，钩心斗角。
不同于边峰所居的是像沈钰一般的举子，建筑多是南方的水墨。主峰是幼童、秀才求学的地方，每日课业繁多，建筑多偏向北方的严肃。
沈钰和张择文跨过大门，迎面走来了一个身穿玄色服饰，头发花白挽着高髻，年约六十的男子。
沈钰看到男子，立刻揖行一礼，“老师，学生沈钰有礼。”
旁边的张择文也跟着行礼。
陈斯脚步停了下来，看到沈钰，大为高兴，“来得正好，到我屋去。我予你介绍一人，才思敏捷。”
沈钰为难的停顿了一下。
陈斯又看到了被沈钰遮在身后，先前未出声的张择文，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子？”
“我姓张，名择文，字明忻，家父名旷，字觅海。雍州临川人氏。”
陈斯垂下眼眸，念叨着：“张旷，张觅海，张旷，临川，临川。”抬头问道：“你与张忆，张友安是什么关系？”
“是我祖父。”张泽文略一躬身。
“你叫张择文，是今年秋榜经魁？”看到张择文点头，陈斯凝视张择文良久，细微地叹谓，“他倒是子孙争气。”又中气十足的吼道：“你回去告诉张忆那老小子，别以为这么多年缩在屋里事情就算了！为了一顿饭食缩在屋里，丢人丢到家了！老夫跟他没完！阿钰，我们走！”
说完，便头也不回，气势汹汹地走了。
沈钰歉意地看了张择文一眼，张择文示意沈钰跟上，说道：“我自己可以处理手续，阿钰有事就先去吧。”
看着沈钰追上陈斯的脚步，张择文也略带疑惑的向院内走去，一边走，一边思索，对照年龄、脾气，这位老先生应该是故户部尚书陈斯，家里也没谈论过他，那大约，是康陈旧事。
沈钰跟着陈斯得脚步，进入了一处古朴幽深的庭院。
陈斯一边拉着沈钰的手，向主屋走去，一边对从屋中探出头来的雍容老妇说到：“乐真，你去取些糕点来，一会阿钰和知微要谈事情。”
“阿钰也来了啊。”陈林氏慢悠悠地说道。
沈钰向老夫人行礼，“陈老夫人。”
陈林氏挥了挥手，转身去令人收拾糕点去了。沈钰也跟着陈斯到了书房。
书房的门是大开着的，一清秀青年坐在凳子上，身体笔直，面色坚定。身上衣服的料子看着不如沈钰的丝滑，腕肘部的深色料子洗的略有点褪色，和腰腹处的布料形成细微的色差。
见到陈斯领着沈钰进来，立即起身，向陈斯躬身，并与沈钰相互见礼。
陈斯指着青年，不无骄傲地说道：“这是我的弟子，姓许，名慎，字知微。”
又指着沈钰说道：“这是沈钰，你知道的。”
沈钰接过话题：“您日日在我身边谈及，耳朵都被磨出茧子了的高徒，我今日总是见到了。”
许慎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你这孩子，狭促的紧。”陈斯从陈林氏的手中接过糕点，放在桌子上，转身出去，阖上了门，“你们年轻人更有话题，我一个老头子就不参与了。”
沈钰不禁有些失笑，陈老还真是对许慎爱之深切，为了帮助他走到主流学子面前，面子都能不要了。
担心自己告别仕途久了，对朝廷影响力弱了，不能直接为许慎提供庇护，就为他寻找个领路人，让他融入主流学子圈，在未来的官员还是学子的时候就打好关系，让未来的路平顺一些。
又对许慎产生了抑制不住的好奇，一个小官之子，是如何让老尚书舍了脸面，碰到自己，连铺垫都不打，不加掩饰的将目的展现出来，这么相信自己会被许慎打动吗？
这一世培养出的小小的求（作）知（死）欲开始冒头，拉着沈钰在迫害的大道上一去不回。
“书院中风景多变，四时之景大有不同。”沈钰笑着，率先发起了进攻。
许慎接上话头：“青山绵延百里，高低错落，朝暮之景亦是不同……”
烛花剪了两次，绿豆糕是陈林氏的拿手好戏，不过分甜腻，带着沙沙的软糯。
“慎慕名已久，今日有幸与君座谈，甚幸。”许慎眼眸明亮地看着沈钰。
沈钰连忙推却：“钰之名不过是虚妄，瞧着花团锦簇，都是纸样子。知微才思敏捷，旁征博引，是我所不及的。”
两人相视一笑，拉近了距离，宣告谈话结束。
沈钰也放松了心神，这场谈话从春花秋月开始，到人生理想结束，中间夹杂着互吹彩虹屁。
他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大佬不愧是大佬，大佬的认可的人也是大佬。许慎逻辑缜密，辩论善于以小论大，好几次使沈钰感到压力，到底是见识过知识爆炸的年代，还不至于落入下风。
积累的学识抽调，观点的碰撞擦出火花，疯狂调动过往储存的紧张刺激，共同产生了一种满足的餍食感。
这样有才学的人被埋没太可惜了，他想，如果他可以吹去明珠上的浮尘，使之露出本来光泽，又为什么不去做呢？
沈钰摸了摸袖中的请帖，终于还是开了口，“不知知微七日后可有空闲，七日后众多青年才子相会曲水宴，不知我有无运气与许兄共赴？”
“自是有空，慎有机会与众学子相聚讨论，自是不胜荣幸。”
沈钰从袖中拿出请帖，就着陈斯房中的笔墨，填上了许慎的名字，在许慎名字下方，添上自己的名字，以示自己邀请。
待到做完这些事后，两人相视一笑。
“时候不早了，我去向老师辞行。”沈钰看了看外面乌黑的天色，“老师应该还没休息。”
沈钰与许慎到了主屋，陈斯果然没有休息，正坐在矮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
“老师，天色渐晚，我便回去了。”
陈斯看着沈钰与许慎的表情，确定两人相谈甚欢，这才将心从嗓子眼放下，确定自己没有把人教导的脱离主流。
“天色已晚，阿钰不若就在此休息，和我客气些什么！”
沈钰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和老师客气，是我屋内还有客人，不便于此。”
陈斯想了想，“是张家小子吧？”看到沈钰点头，顿了顿，又说：“那是个有才学的。”摆了摆手，示意沈钰可以走了。
沈钰又行一礼，对许慎笑了笑，退出了屋门。
山中寂静，月华如水，铺叠了整个世界。这时候，连虫子飞行都少之又少，更遑论人声。
沈钰走在路上，万物寂静，使人不由得有些放松。看到月光从树枝中透在地上的光影，不禁有些玩心大起，蹦跳着踩在光影上前进。
待到山脚上楼梯时，已出了层薄汗。沈钰停下，舒缓了气息，再向上。
到了门前，伸出手想将门推开，又想到屋中不止自己一人，轻轻的敲了敲门。
门立马就被打开了，屋里的人竟都没有睡。
张择文将沈钰拉入屋中：“你可算是回来了，真是叫我好等。”
沈钰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的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必然是有消息要告诉你。”张择文眉毛一挑，压低了声音，“今日我已把文书做完，房屋已审批下来了，明日即可入住。”
沈钰想到张择文明天就要搬走，一方面对这睁眼看到的第一人有些不舍，一方面又有些对不用每天绞尽脑汁近距离应对的高兴。
语气不由自主地低了一些：“不知明忻搬到何处？”
张择文憋着笑，对直指向对面山头，“就在那里，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
“往后就可日日来打搅阿钰了。”
“惊不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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