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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成全


同样的一夜,同是在温家大宅中,有人美梦连连,有人却睡不安稳。

        清晨,温律拥被沉思,眼前恍然现出当年蓬莱殿上那片千里江山纱屏,如今以她的品秩已经无须隔着纱屏回话了,可她却愈发明白,君臣之间的那道屏障一直都存在着,甚至比那透光的纱屏更厚,更坚固。

        同一时刻,府衙内的元德帝也是早早起身,看了几本各地呈报的奏折和勤王军报便对高峤道:“去请容爱卿过来拟诰。”

        高峤闻言神色微动:“陛下是真的要封温家小姐为县君?”

        元德帝微微颔首:“朕知道这样的嘉赏略盛了,不过温家此役中的确劳苦功高,何况昨日朕的话既已出口,便不好收回,我看那温辛的家风也不像是会仗势欺人的,无妨。”

        高峤见皇帝之意已决,赶快往前面文官们住的地方传了容明俨过来,里面君臣二人商量拟旨时,年轻的内侍却立在门边想起了心思,待容明俨携了圣旨下去,高峤小心翼翼地进入正堂,为元德帝换了一盏新茶,试探道:“陛下,是否需要奴婢去摸一摸那温小姐的性子过往,以便……”

        他话音未落,便被元德帝斜睨着冷笑了一句:“你倒是机灵。”

        高峤服侍他这么久,哪里不知皇帝这是恼了,“扑通”跪倒在地:“陛下息怒,是奴婢轻狂糊涂。”

        元德帝自然不是真要责难他,无奈一叹:“跪什么跪,滚起来。”

        待高峤麻利儿“滚”起之后,元德帝撂下手里的军报看着他:“我知道你那小脑袋瓜子里想什么,我也不瞒你,此番回京坤德宫或许会有新主,但绝不会是温青霏,而且除了坤德宫之主,以后朕也不会再纳别人了。”

        高峤听皇帝跟自己交了底,心中自然替他欢喜,可后面一句又把他听愣了,元德帝看他那样子,没来由心烦:

        “怎的?乡野村夫还能说从一而终白首同心,朕乃天子,反倒不配了?”

        他这话说重了,吓得高峤又要跪,元德帝一摆手:“罢了,朕不是生你的气,朕也不知道是为何……左右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回京再说吧。”

        高峤明白自家陛下此时千头万绪正烦着,也不敢再多嘴,小心伺候着他处理来往军政,直到午时,萧禹才得了半刻清闲,端着茶,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的愁烦来自何处:

        自己心中所笃定的后宫之主,是否真的愿意入主后宫呢?或许在“令她倾心”这件事上,自己身为君王并无什么优势,甚至恰恰相反……

        册封忠信伯之妹温青霏为嘉惠县君的诰令传遍扬州后,果然有些风言风语散逸而出,毕竟对于一个仅仅十八岁的民间少女来说,这样的皇恩难免引人注目,不过这样嘴碎的人在内厂头子行营总管高峤手下自然翻不起什么波澜来,不出一日也就没人议论什么了,可温家大宅里,却有两个人想不在意都难以自持。

        其中一个自然是温律,可她自己都不明白,或者说不想明白为什么要在意这件事,只能用繁杂的军务将心里的烦闷冲散,想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而另一个可就没那么沉得住气了。

        诰令传下的这一日午后,州府衙门来了位“不速之客”。

        元德帝看着跪在地上固辞诰封的嘉惠县君,对她心中所思一清二楚,甚至乐见其成——毕竟如果这丫头真的因为自己这道旨意而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对他来说也是困扰,但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似乎还有言外之意,元德帝便一笑开口:

        “你说无功不受禄,但朕许你这个诰封,半是为嘉奖你救治讨逆军将士,半是朕君无戏言,不好反悔,县君不过是个虚名,几石俸禄,朕还是可以做主的,若你觉得自己受不起,便将此当做朕对你的嘉勉,往后多做善事,做个富而有仁之人便好。”

        温青霏虽然年纪小,但毕竟出身商贾见多识广,脑子也很快,听皇帝这么一说,便知道这个封赏不是自己担心的那样,眉宇间的愁色顿时一散,可心中期盼的事情会不会被此事给冲了,她还是有些忧虑,一时楞在当场。

        元德帝看她小小年纪心思不少,反倒觉得有趣,一笑言道:“嘉惠县君看来对封赏还有顾虑,不如跟朕说说。”

        温青霏闻言心一沉,知道自己是挂相了,抬头试探道:“若臣女不说,算欺君吗?”

        她这一句,不但元德帝忍俊不禁,就连旁边的高峤也笑了:“既然陛下问了,县君自然还是当如实禀奏,若有难处,陛下也可为你做主。”

        温青霏年纪还小,又在民间,并不懂得揣度君心,可她也读过书,知道违逆圣意是大罪,只能再行礼道:“臣女禀陛下,也没什么大事,是臣女倾心一人,也知道他不讨厌我,可他屡次以门第之差为理由不肯到我家提亲,如今陛下恩典,封了我哥哥的爵位,还要给民女诰封,民女怕他更不敢……上门提亲了。”

        元德帝闻言心中舒畅,暗忖若帮这丫头成就了姻缘,正好堵了那些瞎猜度之人的嘴,一笑开口:“婚姻事是大事,可由不得你自专,更要看对方心思,你且说此人是谁?”

        温青霏犹豫再三,心一横开口:“启禀陛下,此事我哥哥是允了的,也跟那人提过,就是……扬州知府,左大人。”

        元德帝闻言一扬眉,心道若真如温青霏所说,那左崇宪怕不是因为门第,而是年岁吧……

        想想扬州知府都快三十了,元德帝深知此事不可大意,微微颔首道:“此事若真如你所说,朕可以帮你周全,但若你所奏不实,朕也不能乱点鸳鸯,你且回去,让你兄长过来见朕。”

        温青霏乖乖离开后,元德帝又让高峤安排人去打探一下温家小姐话中所说是否属实,不过半天功夫,高峤打听来的情形加上忠信伯的禀奏,让皇帝心中有了数,叫左崇宪来商议调度北上行船之事后,顺便问了几句就引得他满脸通红,原来正如皇帝所料,左知府出身寒门,苦读入仕又耽误得年岁大了,本就自惭形秽不敢接受温青霏的好意,眼下更是想都不敢想,但心中并非对她无情,一旁的忠信伯顺势奏请元德帝做主,皇帝自然顺水推舟下了赐婚的旨意,成就了一段美满佳缘。

        温青霏心心念念之事得以成就,自是喜出望外,虽然扬州城还在忙着备战北上之事,不宜大张旗鼓地庆祝,温辛还是命人在这一日午间给夺锦楼多加了两个好菜,权做为自家妹子庆贺了,自然温律也陪着一起开心了一阵,看着温青霏提起婚事两颊绯红的样子,温律既替她高兴,又仿佛放下了桩沉重心事一般。

        这一日午后,她离开了夺锦楼回了大营,一路信马缓行,心思却如冬日的扬州天气一样无法爽快——她再也无法骗自己,对温青霏之事的在意是源自一种叫做“嫉妒”的心绪。

        她常听人将君臣相得之情比作夫妻,可她更加明白,作为一个臣子,恋上自己的君王绝非什么佳话。

        思及此处,温律咬紧牙关打马向着大营赶去——无论如何,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或许自己根本活不到京师呢?

        温律冒出这么个不吉利的念头,却仿佛借此压下了心中梗着的东西。

        烽火连天,无论是甜蜜或是心酸,儿女情长只能暂且先抛在一边,对于扬州备战的讨逆大军是这样,对于京师内固守的人们更是如此。

        此时的燕京其实已经算是熬过了一劫,就在安远侯叛出京师后不久,京内残留的乱党势力和城外集结起来的北梁大军曾经里应外合险些攻破了广渠门,这令整个后军都督府都十分警惕且恼火,但拓跋飞龙自然更为恼火,因为他集结十余个部落之力,大半精锐倾巢而出,围攻这座孤城三月有余,居然连外城都没有攻进去。

        北梁王如同憋足了的炮仗一触即发,京师守军却是疲惫不堪,可以说每天都徘徊在被攻破的边缘,却因士气高涨而撑过了一日又一日。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战前裴暄“蚂蚁搬家”之策奏效,目前京师尚未出现粮荒,至少明面上还没有。

        然而通过分析眼下零落送进来的军报,裴暄得出一个结论:如今皇帝的勤王之师人数不足,北边以誉王为首的守军要堵着大同卫的口子,南边的很多还被金陵宁王牵制着,皇帝至少还要在扬州集结十万大军才有必胜的把握,而要聚拢那么多军队,最短也要两个月。

        他们还要再撑两个月,他们还能撑得住吗?

        于是这一日后军都督府将领们例行关起门来研究战况时,就有人负气说京师是不是已经是一个弃子,皇帝屯兵扬州,是打算攻下金陵迁都这种话。

        裴暄尚未来得及发怒,说话之人的脖子上就横了一柄冰凉的短剑,他甚至连人影都没看到,只能从上首第二个空了的位子看出是谁站在了自己身后,此时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深恨自己一时冲动,竟忘了身后这位不仅仅是后军都督府同知,还是内卫头子,传说中的“阎王”。

        “督公息怒。”裴暄心中也气,可自己的人还是要保一下的,虽然他也明白,江忱不会不问就杀。

        江忱见裴暄开口了,便翻腕收了短剑,冷哼一声开口:“将军的话本督可以当做没听过,然若再有下次……”

        “不敢了,是末将失言,谢督公不责。”那将领赶快躬身行礼,江忱懒得看他,转向众人道:

        “诸位同袍不必过虑,同心勠力杀敌便是,我可向你们保证,不出十日圣上必定带大军回銮,加上路程,至多再撑四十余天,别告诉我四十天你们都撑不住!”

        在座的都是久经仗阵的名将,被他这么一激将自然纷纷表示定死守以待,江忱才露了丝笑意:“好,若十日内扬州没有动静,本督将项上人头赔给你们。”

        他这一言出口,满堂鸦雀无声,众将面面相觑后,又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刚刚压抑颓丧的气氛一扫而空,裴暄心里却是一“咯噔”,说了几句场面话遣退众人,单留下江忱道:

        “你是得了什么密报?”

        江忱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我有密报还敢不呈给你?”

        “莫说笑了。”裴暄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你啊……我麾下军心动荡我自有办法敲打节制,你是什么身份,既无密报密旨,怎可如此随意赌咒发誓。”

        江忱抬眼看了看他:“我虽然没有密报,但我了解陛下,京师还有数十万百姓,他绝不会坐视不理。”他笑着看了看南方,仿佛能看到远在扬州的元德帝一般:“他连十日都等不了。”

        裴暄闻言一叹:“可眼下情势瞬息万变,若万一。”

        “若有万一,京师也撑不住,到时候我的命值什么?你的命又值什么?”江忱看着裴暄,脸上笑意敛尽:“但你可别还没等到那一日就撑不住了。”

        裴暄闻言眉梢微动:“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若是……”

        “没有若是,我可不懂带兵。”江忱起身:“明日起,我陪你去城外。”

        他一说裴暄就急了:“那怎么行,你们本就日夜不休在城里抓逆党,还跟我冲锋陷阵,再说你……”

        江忱却是上前按住他肩膀:“不用说了,如今互为援手还能撑下来,你若一倒这城内外十万大军谁都扛不起。”

        江忱的话让裴暄无法反驳,不过一愣神的功夫,他便匆匆拱手出了后军都督府,往北镇抚司部署去了,望着江忱离开的背影,裴暄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却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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