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线谱大作战（下）

　　排练结束后，陆絮慢悠悠地收拾东西，本以为她又会是最后一个走的，收拾完了却看到季恒还站在门口，在低着头刷手机。
　　季恒抬头，看到陆絮收拾完了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于是问她：“你还不走吗？”
　　陆絮回过神来，说：“哦，哦，走的，”但脚下却没有动，“学长你不走吗？”
　　季恒沉默了三秒，说：“一起走吧，我有事和你说。”
　　季恒说得轻描淡写的，陆絮心里却冒出了一万个问号，又因为他排练时实在严肃，其实又有一些害怕，但是她保持着“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的宗旨迅速走出了排练室，转身打算关门的时候，季恒也从她身后伸出了手。
　　覆盖在陆絮手上的触感只有短短一瞬，轻轻触到就移开了。陆絮倒还心大得觉得只是关门的时候碰到了，季恒却往后倒退了一步，认真对陆絮道了歉：“对不起。……我们走吧，请你喝奶茶。”
　　季恒口中的“喝奶茶”是去学校内部咖啡店——拥有一个极致土味名字的麦哈尼（My
Honey），因为饮品好喝又价格实惠备受校内同学的喜爱。
　　到了麦哈尼，季恒把书包放在一个空桌靠里的座位上，说：“你先坐吧，我去买。你喜欢喝什么？”
　　“我都可以的学长，您看着买就好。”陆絮作为选择困难症患者，给出了万能的“随便”答案。
　　季恒比了一个OK的手势去点单，陆絮坐在沙发上继续自己的疑惑——学长究竟要和她说什么？居然还要到麦哈尼点杯奶茶慢慢说，完全不像他的风格哇。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至于还有什么无法解决的大事。
　　思索见季恒已经拿着两杯奶茶回来了，他坐在陆絮对面，给其中一杯插上吸管，然后递给了她。
　　“谢谢学长。”
　　“不客气。”
　　气氛陷入了相顾无言的状态……
　　陆絮只好低头吸了一口奶茶——是温热的布丁蜂蜜奶茶，她很喜欢的口味，或许在十月的南方喝热奶茶加剧了紧张和窘迫，她觉得自己似乎开始脸红冒汗了。
　　“不用紧张，其实没有什么事。就是……希望不会冒犯你，你似乎很容易对自己感到不自信？无论是面试那次，还是排练的时候。”
　　陆絮愣住了，不知道季恒这么说是出于什么目的，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因为感觉到被否定而有些受伤，但那只是一瞬，她一贯是自己承受、不奢求改变别人看法并且不想引起争论的性格，所以只能自顾自打圆场似地回答到：“没关系的学长，不用担心冒犯哈哈哈哈，是我自己的原因啦。”
　　但是季恒好像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他说没头没尾地道了歉：“对不起。”
　　随后沉默两秒用来措辞，说：“我不太擅长，我的意思是，你很好，你可以更自信一点。”
　　剧情沿着陆絮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开始发展，作为合唱团白痴时的智商担当、欢脱时的严肃担当、出现bug时的debug担当，季恒找她来喝奶茶，就是为了要鼓励她吗？
　　见陆絮没有说话，季恒又开口：“我们是因为业余爱好才聚到一起，没有什么权威，也不存在上下级，团长也好指挥也好，你当作扔骰子选出来的就行。所以大家习惯了有问题就说，虽然称呼你们是“萌新”，却没有注意到要帮助萌新适应，确实不太好。你不用焦虑、紧张、害怕，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都可以提，不是社团相关的也可以。”
　　季恒很难得说这么一长段话。在排练的时候，他习惯用简短的祈使句，陆絮可以理解那是因为排练时间可贵，每个人又精神高度集中，这样做既是效率至上，又可以避免无用信息干扰；平时社团成员们爱在网上水群聊天，他也不经常发言，所以一出现就被大家揪着以“阴阳”表示“爱”，可能是研究生实验忙碌，他大多时候都是冒完泡就潜水。
　　陆絮呢，从小到大一直是藏不住心情的人，笑点很低，泪点更低，她容易受到惊吓，容易紧张，容易害羞，容易开心，容易感动……这一刻她灵敏的触角又开始传递及其丰沛的情感，她感受到那段话给予了她始料未及的、比蜂蜜布丁奶茶还要熨帖的一种温暖。“糟糕！”陆絮对自己说，这怎么能不感动呢？她觉得自己的泪腺又很积极地开始工作了。
　　“好哇你个季恒！居然敢趁我不在欺负我们小陆？！”简直是天边的一声巨雷，童安宜突然出现，引得咖啡馆里的其他同学纷纷侧目，她稍稍降低了音量，看到陆絮有些红红的眼眶，又忍不住提高了音高，“你个粗森，你骂小陆了？我们韵音的宗旨可是快乐和谐友爱，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陆絮被童安宜吓了一大跳，连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学姐学姐，不是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没有。”
　　另一边，季恒实在是习惯了这位团长突然发作的戏精病和各种各样无端的“指责”，无语扶额看着她，说：“没有骂。你来干什么？”
　　“哦，没意思。我来买东西吃啊，刚好看到你们两个。”童安宜说着，看向了陆絮，并且把手中刚买的小蛋糕递给了她，说：“小陆今天表现不错哦，这个是奖励！学谱是不难，但是能够在短时间内熟练起来还是很不容易。季恒这个人不会说话，你不用理他。”
　　……
　　最终，对小蛋糕实在受之有愧的陆絮还是对两人坦白了自己的练习情况——她是临时抱佛脚优秀学员，但其实课程还是不及格。
　　童安宜表示理解，转头就冷漠地给她做出了下次排练独家考试的魔鬼安排。
　　就在陆絮打算含泪接受、痛定思痛、好好练习、定不负众望的时候，季恒突然说话了。
　　“我来教你吧？”他说。
　　随即发现可能有些突兀，于是补充到：“嗯……如果你需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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