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补习进行时
“我来教你吧？”
“我来教你吧？”
“我来教你吧？”
所以，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学长呢？到底是陆絮回忆起来，只觉得自己头脑发热，晕晕乎乎就点了头。
因为陆絮大一基础课程很多，季恒的实验任务也很繁忙，两人于是把“补习”时间约定在了每天晚上九点半到十点。
周一晚上九点，陆絮打第十个哈欠之前，晚课终于结束了——因为西溪大学“文理融通”的教学取向，她一个文科生居然主动选了这门全英的植物生理学通识课。寝室里只有万臻妮和她一起来上课，照例想要拉她一起去学校东门的“垃圾街”买些宵夜，陆絮却担心逛久了第一次补习就迟到，决定先回寝室。
“我今天就不去了，刚才晚饭吃太饱啦。”陆絮说。
万臻妮震惊，伸手去探陆絮的额头：“什么情况！你也没发烧呀，怎么说胡话呢？”
她显然是忘了陆絮下了社团以后和室友们分享过的惨痛“补课安排”，也忘记了自己的起哄和嚎叫，陆絮也乐于她失忆，回避道：“哎呀，就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太想吃。”
这不是一个强有力的理由，万臻妮撒娇说：“那你陪我去？不买也可以嘛。”
陆絮节节败退，支支吾吾。
万臻妮突然福至心灵：“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哎呀，我的错我的错，我这个脑子，怎么就忘记了呢，买点宵夜而已，我一个人完全可以，你赶快去和学长约会吧。”
就知道不该让这个人想起来……陆絮一边黑线，一边收拾东西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哦，帮我带一个黑眼豆豆，爱你！”
然后不等万臻妮的回复，飞似地跑出了教室。
季恒和陆絮约定的补习地点在她寝室楼下的小卖部，除了卖零食日用品此类百货外，还有奶茶关东煮等小吃食，老板在小卖部里外摆放了不少圆桌和椅子，使整个小卖部因为其便捷性（就在寝室楼下）和丰富性（吃的用的基本都有），成为了校园里小组讨论的圣地，老板很乐见于自己的铺面被学生们喜爱，有一天换了招牌，“寝室便利”从此有了“文韵”之称。
西溪大学很大，从教学楼走到宿舍区，需要花费大概二十分钟。陆絮可怜的平衡能力使她还没学会骑自行车，只能匆匆疾行，到了约定地点的时候其实才不过九点一刻，但是季恒已经坐在桌前等着了。
季恒抬头看到陆絮，站起身来邀请她落座，把桌上印着“文韵”的杯子朝陆絮推了推，说：“怎么这么急？还没到时间，先休息一下吧。”
陆絮对季恒的请客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只是一杯小小的牛奶，但怎么能麻烦他给自己补课，还把这些当作理所当然呢？
于是陆絮从包中拿出了自己的保温杯，说：“谢谢学长！不过不用啦，我喝水就好。”
但是堪比喝凉水塞牙，喝热水也不见得万事大吉，陆絮暗暗咬紧了牙、偷偷涨红了脸，却还是怎么拧都拧不开自己的保温杯——大概是上课之前她灌了满满的水却没有及时喝，热胀冷缩？水冷了以后杯外的大气压……
停！停！陆絮对自己发散的思维大喊，想要停止在自己制造的尴尬场合里发呆的行为。她装作无事发生，把保温杯重新放回包里，却看到季恒像是没忍住弯了弯嘴角，朝她伸出了手。
“我来吧。”季恒接过保温杯，用劲拧开，然后重新递还给了她。
距离军训结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时间来到十月中旬，今天的一波小降温使校园里的学生们纷纷穿上了长袖，保温杯打开的时候甚至隐隐能看见水汽了。
陆絮透过水汽看坐在她对面的人，季恒的瞳仁很黑，总能够给人很安定的感觉。排练时心无旁骛地看着他，只觉得只要和盘上交信任就不用多想。所以这样的信任是怎么产生的呢？可能是因为他看起来一直都很淡定，像一种具像化的自信。
从她们军训合唱面试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季恒向他传递过很多次“自信”，除了上周在喝奶茶的时候讲明了一次，其实其他时候也都表达过许多，你很好，你可以自信，他还习惯说唱歌的时候有搞不定的就看指挥，可是指挥身上该有怎样的压力呢？答应帮她补习也是一样，虽然是短期的，可是读研本就辛苦，听闻他还是在内卷情况极度严重的生科院，作为韵音现在唯一的研究生成员，不仅在排练时带着大家前进，现在还愿意为了社团的进度与她分享自己的时间……
陆絮再次任由自己的思绪乱飞，她眼中无时不刻都很淡定的季恒却又那么一些些莫名其妙的社恐发作，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孩，不知道如何开口打破此刻的静默。
季恒看了看手表，秒针从不因为环境如何而改变脚步，3，2，1，约定的九点半已经到了。
季恒清了清嗓子，说：“可以了吗？我们现在开始？”
陆絮赶忙回神，当然点头：“嗯嗯嗯。”
季恒从他黑色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磨砂的文件夹，看上去有些厚，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一小叠递给陆絮，大概有十几张，满满的都是横线和上下穿梭的小蝌蚪。
陆絮对五线谱心有戚戚，接过时听到季恒说：“不用怕，其实你其实已经会了，不是吗？这是一支阿卡贝拉——就是无伴奏人声合唱，你应该知道的——的总谱，只是拿来练习练习。”
季恒也没有骗她，半个小时后，觉得这次补习堪称“匆匆结束”的陆续想到。他并不像排练的时候那么严肃严格效率至上了，除了很耐心地陪她磕磕巴巴读谱（因为没怎么教，甚至还附带了不少鼓励）以外，还与她分享了自己小时候学琴时识谱的小技巧，还有一段他曾经视奏一首音符“漫天翻飞”的曲目时的尴尬经历——这算是“滤镜破碎”吗？陆絮甚至觉得这位平时不苟言笑的学长有些可爱。
此后的五天也都是这样，两人每天晚上都在“文韵”见面，一起在音乐中度过半个小时，识谱本就是基础的事情，掌握规则不难，难的只是熟练度的问题，季恒与其说是补课，不如说是“陪练”，一周下来陆絮进度飞快，不仅学了一首全新的曲子（季恒带来的练习材料），还自己花时间顺利认完了排练的曲目。
周日排练时，童安宜好似完全忘记了自己曾说过的话。陆絮左等右等，等到排练结束还没等来所谓“考核”，一颗心又开始忐忑，她纠结于要不要追上已经出了教室的团长大人问一问情况，又有点担心万一考核的内容像季恒口中的“漫天翻飞”一样，难到自己完成不到。
“不用担心，童安宜不是真的要考你，大概只是怕万一你不上心，”刚收拾完谱子和设备的季恒看着陆絮目送童安宜离开，理解了她的纠结，说，“影响进度在这里是小事，韵音也是学生社团而已。但如果你因为技术原因没有办法和大家一起唱歌，并且因此感到失落、挫败甚至不再喜欢合唱了……这是很令人伤心的事情。”
“所以，不用担心，收获开心就很好。”季恒说完，看了一眼手表，随即很抱歉地和陆絮表示自己要回实验室守仪器，然后就先行离开了。
陆絮再看着季恒匆匆的背影，刚才的忐忑和纠结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复循环快乐至上，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上韵音这个大家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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