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012

        高真符文也带着林雅敲开了包博士的房门，所谓的包博士是一个鬓角微白的男人，年纪看上去大概四十上下，人很瘦很白，是那种从不锻炼的模样，脸颊凹陷，戴了一副无框的眼镜，神情萎靡。无精打采，让人瞬间能懂十分钟的奥义。

        “没空。”包博士靠在门板上眯着眼睛听懂了他们的来意，嘴角一撇，直直接甩门，任凭高真喝符文也怎么敲门都不回应。三个孩子想去上等区，那真是异想天开，他跟做白日的小朋友没啥可以聊的。

        旁边的邻居已经有人出来看热闹了，高真只得停下动作，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压低嗓音问符文也：“怎么办？”

        符文也垂着眼帘，他想到：“楼下那个玲姐不是认识他吗？”

        高真眼睛一亮，拉着人往下走，舌头顶着上颚，恶劣的笑起来：“十分钟500珠哈哈哈，我们也不是付不起。”

        玲姐还没下班，三个人只能缩在楼梯口等她，符文也带着林雅坐在台上，林雅瘦瘦小小的，缩成一团，呼吸粗重，吃不下食物：“渴吗？”

        小孩子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符文也从包里拿出水给他喂了几口，小孩的脸红扑扑的混着热汗，看上去恹恹的，情况比之前更严重了。高真摸摸他的额头，想到什么：“我们来的时候右转那条街，是不是有家卖药的？我去给他买点药，好像烧起来，哎，小孩子就是麻烦，好好的跑出来干嘛！”

        “我去吧。”符文也站了起来，见高真诧异，就说，“你懂怎么买要吗？”

        高真刚想说，我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就不会买两瓶药？结果就听到符文也讲了一串虫语，他一时间根本没有理解，尴尬地挠了挠脖子，行吧这是嫌弃他虫语就会日常背熟的几句话，符文也把包给了他，他掏了掏口袋，把安琪友情赞助的钱全塞给了对方，只留五百珠，不多不少的五百珠。

        符文也古怪到底看了他一眼，高真嘿嘿笑了两下，打趣道：“我这不是把给博士资金先留下，其他你随便花。”

        符文也刚站起来，林雅立马就跟着站了起来，拽着对方的袖子不怎么也不愿意松开，他一向跟高真不亲，连话都没讲过几句。符文也没办法，牵着他的手，“我带着他一起过去。”

        “你们小心点。”高真这句话是用虫族语言说的。

        符文也知道那家药店，就一间很窄的门面，门口摆了个招牌，画得尽是更长更持久和更软更火热的某种颜色小广告，要不是里面的店员还穿着白大褂，乍一看就是不正经的特殊用品小店。

        白大褂店员也是个女性亚雌，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给林雅又量体温又是酒精擦汗。付钱的时候，她把符文也手里的药盒放回到货架上，贴心推荐他更便宜的药：“那个是坑雌虫的药，贵的要命。吃这个就够了，一日三粒，温度下去了再多吃一顿。”

        药是包在报纸里的，三天的量。符文也一共付了一百珠不到，确实比一开他拿的那盒摆在店里最显眼位置货架上标价999的药便宜了很多。他有点意外，没想到连虫族的药店都搞这种推销坑人的营销嘘头。

        还有一点就是出乎符文也意料的是，他们一共买个药，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店里来了三四波雌虫，买的都是小广告上的小药丸。

        白大褂的女人倒是见怪不怪：“上面的雄子要来了，那些雌虫都疯了。”她脸色变得鄙夷起来，一边给生病的小亚雌倒了杯温水喝药，一边语气嘲讽，“雌虫这种生物在雄虫面前，连骨头都能软没了，跟条哈巴狗没啥两样，最近褪黑美白丸都快卖疯了，还有那种药——”她下巴一抬，朝着快空了的货架，笑得嫌弃，“吃了以后软得像摊水，恨不得给被那些雄虫玩死。”

        符文也愣了一下：“雌虫为什么要吃这种药？”

        女医师又卖出去一盒，等那个雌虫走了，才冷冷地哼了一句：“看见刚才进来的了吗？”

        “雌虫快两米的身高，身板硬得跟钢块似的，怎么在床上讨雄虫欢心？”她看少年年纪轻，提点了一句，“你以为雄虫为什么在家里养这么多亚雌？”

        符文也忽然有了主意，他从那个货架上也拿了两盒药。

        女医师愣了一下，重新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眼神慢慢变得古怪起来，语气再没有一开始亲切，给他算完了账，又等小亚雌把药吃完，符文也给他擦了嘴，牵他的手带着他走的时候，才又懂了一点恻隐之心，开口：“你这模样的，用不着吃药，那些雄子也喜欢。”

        “这药吃了反抗不了，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符文也知道女医师误会，这药是他拿来对付雌虫的，之前他和高真还在冥思苦想，雌虫武力强大，即便他们再小心，万一有一天还是要撞上，硬碰硬一定是吃不到好处的。既然知道了有能让雌虫失去行动能力的药物，不管它原本是用在什么场景的，只用对雌虫有用，那么这种药对他们而言，就是等于多了一道保障。

        药店里开着凉气，外面一下子就闷热起来，符文也又蹲下来摸了摸林雅的脑袋，替他把领口解开一个口子，问他：“感觉舒服一些了吗？”

        林雅小小地点头：“谢谢哥哥。”

        符文也听到他肚子叫，想了想，决定先带小朋友吃买点吃的。他和高真吃两包饼干能对付，但对生病的小朋友还是吃一些温热的食物比较好，他记得药店在前往的巷子口，有一个推车卖糖糕的老人。

        他买了一个糖糕让小朋友捧着，想了想又给高真要了两个咸味的烧饼，在付钱的时候却被当头一棒，装着烧饼的袋子掉在地上，被一只穿着黑色马丁靴的脚踩住。

        “老枭说得没错，是个好货色。”从阴影里走出来的雌虫身材极高，穿这件黑色风衣，躬身捏起少年的脸，凑得极近，呼吸几乎喷在少年的唇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站起身体，“值这个价。”

        “这个孩子呢？”他手下的红毛麻溜的扛起少年，又顺手拎起小亚雌。

        “带走让老枭付钱。”雌虫单手手插在裤兜，弯腰从吓得发抖的老人车摊上拿了个糖糕叼在嘴里，他的手下在前面开路，他踩着皮靴，脚步悠闲。

        符文也被颠簸得清醒了一点，他昏昏沉沉地睁开一丝眼，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看到一只带着霹雳手套的手，一下一下地把玩一把小飞刀。

        再次醒来的时候，符文也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笼子里，林雅紧挨在他身边，笼子本来就狭窄，现在关了一大一小，他连腿都是弯曲着的。符文也低着头先摸了摸林雅的呼吸，小亚雌呼吸平稳，应该只是睡着了，然后他才向四周看去，上方吊着一盏灯泡晃个不停，周围也是层层堆叠的笼子，除了他以外，其他都是一些猫狗，猫狗见了他醒来，扯着锁链汪汪呜呜喵喵的一通乱叫。

        有人开了气窗，呵了一声。那些猫狗又老实地趴了下来，那人看到符文也醒过来，只低声威胁了一句：“老实点。”就关掉了气窗口。

        符文也猜测，他们是在一辆运输车上。

        林雅被吵醒，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害怕地缩着符文也的身边：“哥哥？”

        “别怕。”符文也张开手臂把他抱在怀里，舒展了一下腿部，依然只能曲着小腿，他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小孩子的额头：“头还痛吗？”

        林雅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等会无论到了哪里，无论看到什么，把眼睛闭着，不要出声。”符文也摸到口袋里的药丸，那些人并没有搜他身，又或者这样的情趣小药丸并不被人在意，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将药分了一半藏到林雅，“等会无论发生什么，哥哥会努力保护你，你找机会直接跑去回安琪哥哥家里，好不好？”

        林雅似乎有些不明白，小声地问：“不去找高真哥哥吗？”

        “他不傻，我们两个不见了，第一反应就是去安琪那里找我们。”符文也又摸了摸林雅的脸颊，他低下视线，斟酌了一下，“这里的人会抓小孩子吗？”

        林雅想了想回答：“小孩子不值钱。”

        黑区资源匮乏，养个小孩既不能当劳动力，又要耗费食物，雌虫对领养亚雌毫无兴趣，亚雌小孩属于没有市场就没有需求，人贩子抓他们还要白费时间和力气。

        “那你要抓牢机会。”符文也轻轻地说，他能感觉到车速开始慢下来，因为其他笼子里的宠物警惕地从趴着又站了起来。

        “傲娇哥哥怎办吗？”林雅至今还在叫高真给符文也瞎编的名字，符文也想了想，在小孩手心里写了个文字，“记住这个符号了吗？”

        林雅很聪明，符文也从跟着他偷学虫语的时候就发现了：“你要是跑出去了，就把这个符号涂在墙角，每跑五分钟就涂一个，好不好？”

        林雅用力点头，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红通通的脸颊看上去像哭过一样，可怜巴巴的：“哥哥你顺从他们，顺从就不会死的。”在黑区里，长得好看的亚雌的市场一般在床上。

        一个刹车的前倾，符文也抱紧林雅，车子终于在一个地下停车场里停了下来。

        几个人高马大的雌虫上来把放宠物的笼子搬了下去，一个穿着黑风衣的雌虫在车门旁边玩着飞到，符文也注意到他手上戴的指套，他似乎耐心有限，催着手下，一个红头发的雌虫去找人，是一刻钟还没来，他就把货提走换个买家了。

        趁着这个雌虫等人的时间，符文也开口：“无论对方付多少钱，我出双倍，你放了我。”

        雌虫有点诧异，转着飞刀一步就跳上车厢，灯光照进他灰色的像狼一样的眼睛：“胆子挺大的，你跟我谈买卖？”

        锐恩抓过不少货，亚雌、雌虫都有，雌虫有些还有骨气，亚雌不是吓得尖叫或者哭得眼泪鼻涕一把就不错了，难道有个敢一上来跟他谈交易的，他难得有了点兴趣：“你有多少钱？”

        “我没钱。”符文也诚实回答。

        “哈哈！”锐恩笑起来，他的手臂伸进笼子，粗壮的手臂几乎卡在两个铁柱之间，飞刀压着少年的耳后，“没有就敢跟我开口的，你是第一个。”

        “我今天没有，不代表我明天没有。”符文也维持着沉静，甚至还轻轻地抚摸了手下身体忍不住轻微颤抖的林雅，替他遮掩，“我想过，我一没特技，二没资源。”他和高真才到虫族世界半个月，根本没见过几个人或虫，不存在结仇原因，另外黑市器官买卖这块，据说雌虫才是大头，根本没人会要亚雌的器官，如果是为了这张脸抓他去做皮肉生意，就没必要这么小心谨慎避人耳目，专门把他塞进运输宠物的车子里，又停在这乌漆嘛黑的地下车库。

        对方买他必然有其他的特殊要求。

        “你觉得我的用处，够不够付你的佣金？”符文也直视对方的眼睛。

        锐恩慢慢地收回手，他把车顶的灯泡拉下来，对着少年照看，符文也比自己直视着光源，神情依旧镇定自若。突然锐恩松一个用力，灯泡碎开了，车里一瞬漆黑。他站在少年对面，隔着笼子，作为a级的雌虫他依然能够看清对方的神情，他看着那张无论雄虫还是雌虫都会喜欢的脸，终于翘起嘴角：“你说得很动听，但我不做未来的买卖。”

        还是不行吗？符文也心里失落。

        “但我可以把今天当做定金。”锐恩把手插进风衣的口袋，他听到了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可以谈一桩买卖。”

        “毕竟和聪明人谈买卖，比和蠢货交易，更让人愉悦。”

        符文也忽然灵光一闪，他手指顺着笼子的杆子下移，摸到了一把袖珍的飞刀。

        那个雌虫已经跳下车跟买家交易，符文也听到自己卖出了三百万的价值，据说一张去上等区的单程票是1000万。

        他不动声色的把飞刀折起来，塞进袖子里，谢天谢地，他穿了一件长袖衬衫，而不是像高真那样套了一身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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