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撞见

“内容是？”

        简瑛贝齿用力地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脑海一闪而逝方才撞见的野鸳鸯，又想起自己笔下风流旖旎的故事，突然不大好意思来。

        “就……都市爱情故事。”她抬眸，神情不大自然的说：“等有空你来我家，我再给你看好了，口述不太方便。”

        “好，”裴洛没有多想，他对于女生小说一向不感兴趣，倒是家里的姜雪儿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类言情小说，他想不通，憧憬美好爱情的妹妹，为什么甘愿沦落为插足他人家庭的坏女人！

        便是为了逃离他吗？

        世界上想不通的事情太多，裴洛没有过于执着。

        两人走上天桥，看着天桥下熙来攘往车水马龙，遥望这座灯火通明，号称不夜城的城市。

        止住步子，简瑛的手搭在天桥的栏杆上，闭上眼，感受微冷的夜风。

        裴洛看夜风吹拂她的发梢，涂抹化妆品的面庞白皙细腻，眉目如画，今晚的她，出乎意料的好看，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半个月的时光，眼前的女人变化有些大，兴许这才是外人眼中的她？

        嘴角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暴雨夜那晚见到的她，更像是剥离美貌皮囊的，她的魂灵。

        当她睁开眼，又是一番模样。

        “这么晚了，你待会儿去哪里？”她扭头问他，夜风拂起她鬓边的碎发，一两根长发黏在她丰盈的唇上。

        裴洛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克制心中莫名的冲动，声音没有平日的清朗，刻意压低，有些嘶哑、低沉，道：“原本打算回学校外的东门开个六十块一晚上的小宾馆凑合一晚上。”

        以往兼职太晚，裴洛都是这么做的。

        小宾馆隔音不好，隔壁通常是大学里开房间的小情侣，有些玩得花的，两三个人，闹腾到大半宿，又是前面又是后面的，男生女生的声音不住的隔着纸糊的墙传过来，他睡眠浅，几乎是睡不着，若是有更好的去处，他自然不想委屈自己。

        “现在呢？”

        裴洛的一双眼澄澈清明，微微染了笑意，眼角有些红痕，他不说话，只消巴巴的看着简瑛，简瑛当即明白他的意思。

        “我可是要收费的，不能总是让你免费蹭住。”

        裴洛看了一眼旁边的商业街和万达广场，即便夜深了，这儿的人还是不少。

        “第二次而已，”他说：“那你收多少？”

        简瑛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轻轻地晃了晃。

        “一百？”他的眉头拧了拧。

        简瑛失笑，道：“怎么，太贵了，打退堂鼓了？开玩笑，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反正我老公不在家，你想来便来。”

        眼里闪烁笑意，笑意忽然凝固，消散，转为冷意。她的目光落在天桥下，微胖的男人搂着妙龄少女有说有笑的从万达广场走出，他身上的西装外套从平整变得皱巴巴，手里拎着几个大大的手提袋，也不知买了什么，遥遥望去，最外边的是白色的香奈儿标志的手提袋，两人举止亲昵，凑在一块儿窃窃低语。

        简瑛认得男人，是她老公，王元白！

        她看见了，身侧的少年自然看见。

        简瑛眼角的余光瞥见少年的神情，前一秒还言笑晏晏，此刻面沉如水，眉眼阴沉。

        放在天桥栏杆的大手紧紧地握住栏杆，手背上青筋直露。

        最近市里面查得紧，王元白喝了一些酒，不敢开车，车子交给了代驾，两人等了一下，他的车子出现在视野里，等车子停在跟前，他为姜雪儿拉开后座的车门，等少女坐进去，他也委身钻入车里。

        报上地址，代驾一踩油门，车子绝尘，如箭一般，飞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简瑛目送她老公和他的小情人离开，她掏出手机，一声不吭的给王元白发短信，问对方还要加班到多少点，得到不回家的准确回复，这才抬眼看向裴洛。

        裴洛的表情沉沉，眼角泛着猩红，他垂下眼，紧紧地抿着唇。

        “回去吧。”简瑛说：“我刚刚问过了，今晚上他不回来。”

        “你不难过吗？”他问，声音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眼睫轻颤，像是被抛弃的脆弱小狗。

        “说实话吗？”得到裴洛的应答，她如实道：“刚刚开始的时候，我经常背着人偷偷的哭，哭我自己的爱情死掉，哭我赌上一生，换来错误的选择，哭我那死去的孩子，后面泪水流干，哭也哭不出，便想通了，见到他和其他女人在一块，也无波无澜，宛若古井无波，心中平静。”

        和熟人简瑛不会谈论这问题，反倒是和不太熟的裴洛，她能平静的说出这话。

        简瑛双手抱胸，走在前面，她身形纤细，影子被拉得细长，显得脆弱可怜，裴洛望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很快的，这情绪被他强行压下去。

        往前走，灯火通明，烟火味浓。

        路边支起一列夜宵摊，借着路灯，店主推着三轮小车，车上悬挂着小灯，照亮摊上的美食，从前往后看去，有烧烤炸串，煮粥粉面，饺子馄饨……星罗棋布，香气随风飘散。

        裴洛多看了两眼，烧烤摊前人头攒动，明明是深夜，还有不少成双对年轻的男女挤在小小的摊子前挑选；燃得通红的炭火上摆满串签，角落处用温火烤着几个生蚝，香气四溢，烟火十足。

        相对而言，粥粉面摊子上的客人少一些。

        砂锅上熬着粘稠的热粥，小火慢炖，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微声响，混在嘈杂的声音里，和谐又动听。若是客人要炒粉炒面，老板当即开火现钞，大火把炒锅燃得通红，放入半勺油滚锅，热锅后，打入鸡蛋，配菜，老板手艺精湛，颠锅的动作极快，凭借感觉放入一系列调料，随即大火翻炒数十下，香气溢出，一份热气腾腾的炒面或是炒粉当即做好。

        裴洛嗅到一股子独特的香气，几个中年妇女坐在小板凳上，跟前黄色折叠桌上摆着几大盆搅拌好的肉沫，混着一些花花绿绿的韭菜玉米白菜胡萝卜和姜葱碎，每个大铁盆里分别混着不同的馅料，妇女们的手很巧，一个勺子舀起馅料放入面皮里，另外一手熟练的捏好，再放在一个长长宽宽的铁盘里，里头的饺子整齐划一的排列着，像是护卫兵，齐齐整整的站着岗。

        另外一个长方形的铁盆里放着包好的馄饨，上头盖着一层保鲜膜，随用随取。

        裴洛有些走神，被路边的烟火气息迷了一下眼，脑海里浮现小时候同父母在晚上一块儿出来散步，那是九十年代的冬天的事，那时的他还很小，却给他留下深刻的记忆。小裴洛的小手被母亲拉着，另外一边是他的父亲，他闹着要吃馄饨，母亲宠溺的惯着他，点了点头他的鼻头，说他是小贪吃虫，父亲有些责怪，但是在母亲的发号施令下，一家人在馄饨摊子前坐下。

        这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对母亲的温馨记忆。

        简瑛停下脚步，回头问他：“饿了吗？”

        见他不说话，又说：“要不要来一碗馄饨。”

        裴洛失神。

        “我饿了。”简瑛在馄饨摊子摆好的座椅上自顾自的坐下。

        裴洛回神，看见她已经坐好。

        “两碗馄饨，”简瑛对老板喊道。

        “好咧，”老板熟练的开火，舀清汤煮馄饨。

        南方的馄饨吃得是个鲜甜，馄饨包得小巧玲珑，熟透后的馄饨透过薄皮可以看见里边粉嫩的姜葱末肉馅，一口便可以吃下一个，汤头是海鲜汤，要洒上一些小虾米点缀，汤里面还要有紫菜、榨菜末、蛋皮，如此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落肚，身子一下子便可以热乎。

        馄饨还没上来的空隙，简瑛问他：“想什么呢？”

        裴洛扯了扯嘴角，浮现一抹浅笑，他说：“没想什么，看见这些小摊子，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他笑笑，笑容有些疏离，不愿意详谈，简瑛不多问。

        不多时，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送上来，隔壁桌坐着一个青年男子，似乎是个美食博主，身前摆着摄像机，他对着摄像头介绍馄饨。

        简瑛听到声响，扭头看去，听青年人极力夸奖馄饨的味道，从皮到馅料，详详细细的描述一遍，原本不饿的她忽然食指大动。

        她不知道，等到这一期视频播出，看视频的人惊喜的发现“美女”，大伙儿惊喜美食博主夸赞美食博主身后的美女。

        “不是很饿，一碗我吃不完，帮我吃三个，好不好？”不等裴洛拒绝，说话间，简瑛舀了三个皮薄的大馄饨放入裴洛的碗里。

        裴洛没来得及拒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碗里多出三个馄饨。

        “好了，”简瑛喝了一口热汤，鲜甜的咸香味在舌尖蔓延开，她舀起一个馄饨，咬了一小口，见身旁人不动，含糊的说：“快吃，凉了味道不好。”

        裴洛是个大男人，上一晚上的班，也饿了。

        原本临近下班，店里面是会准备夜宵，裴洛是替班的，他不习惯和一堆生人凑在一处，便先离开了。

        国人在饭桌上通常可以拉近感情，简瑛吃到一半，突然说：“你最近很忙？”

        裴洛摇头。

        “不忙的话，有空来我家吃饭。”简瑛说完这句话，握筷的手紧了紧，她垂下眼睫，面色如常，却一直用眼角的余光仔细的观察身旁人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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