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30秒
吃完馄饨没一会儿，裴洛说自己在打车软件上叫了一辆车。
简瑛后知后觉的说：“原来你刚刚捣腾这么久手机是在打车。”
“我还想再走多一段路，消消食呢。”她吁了一口气。
裴洛拧了拧眉，试探性的问：“还走，你脚不疼吗？”
她刚刚走得又急又快，走了一段路，步子慢了下来，走得有些歪歪斜斜的，他心想，是不是被高跟鞋磨到了脚后跟，于是试探性的一问，她闻言，神情一滞，他心知，自己猜对了。
“走吧，”裴洛催促，道：“很晚了。”
两人坐上车，裴洛没有坐在副驾驶，而是选择跟她坐在后座，简瑛的神情有些讶异，不过这些很快被她抛弃到脑后。
车内漂浮的香水味令简瑛眉头不喜的皱了皱，她开了一指窗缝，让夜风吹入，吹散车里的香味。
两人虽然一块儿坐在后座，可是，中间隔着的距离可以再塞一个人进来。
她扭头看向窗外的夜景，霓虹灯映得苍穹微微发红，闹市区的广场上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商场的广告牌正播放着影帝霍京墨新电影的预告，她掀了掀眼皮，睨了一眼，十字路口卖艺行乞的残疾人唱完最后一首曲子，正收拾着东西，车子开向黄浦江上的大桥，视野一下开阔起来，桥下的钓鱼客稀稀落落的分布着，打着不甚明亮的夜灯钓鱼，偶尔撞上一两对站在桥上看江景的行人。
桥上风大，风声和喧嚣声一浪接着一浪涌入。
她忽然想起裴洛醉酒的那个晚上，那晚上他们也是一块儿坐在后座，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旁，乖巧得不行。霓虹灯映入，简瑛的目光不再在窗外的夜景，而在车窗，车窗上映照出身旁少年斑驳的影子，挺拔修长，令人过目不忘。
发梢被人抓住一缕，手心被发尾扎了一下，有些痒痒的，他刚想要放下，便被当事人抓住。
简瑛回眸，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裴洛被抓包，他一边解释一边松开她的秀发：“风有些大，你的头发吹到我的脸上来。”
简瑛：“……”
“哦，不好意思。”简瑛挤出一个笑，连忙关上窗缝。
于是，车里又安静下来。
身旁人总是动不动盯着她看，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简瑛此刻老脸都有点挂不住，索性闭上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裴洛在她耳边低语：“到了。”
简瑛惊醒，她不自然的摸了摸耳垂，恍惚间对方低语呼出的热气洒落在耳畔。
两人在小区门口下的车，简瑛习惯性的环顾一周，看完一圈后没发现简家的车，松口气之余，又自嘲的想，现在这么晚，父亲总不可能专门请人来二十四小时监督她，有那个功夫，还不如请证券经纪人来研究今日的股票交易。
“你等我一下，”她抬腿准备走进小区，裴洛忽然说道。
她没反应过来，少年已经往来时的路疾步走去，他的背影挺拔修长，令人恍惚间联想到雨后的翠竹，颀长不折。
简瑛站在路灯下等他，索性他回来得很快，手里提着一袋子东西。
“去买什么？”
“在你们家小区附近看见药店，想着你的脚伤，给你买点酒精和创口贴。”
简瑛眨了眨眼眸，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热，她笑笑，低下头，道：“谢谢你，有心了。”
“我来拿吧。”
裴洛递过装着药的袋子，简瑛接过。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楼，默默无言，裴洛在电梯里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电梯门打开，撞上深夜出去倒垃圾的邻居，邻居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有个正在读中学的儿子，简瑛的眼皮跳了一下，妇人已经跟她打招呼。
“哎呦，王太太，是你啊。”妇人问：“打扮得这么漂亮，差点儿认不出，这么晚才回来啊？”
简瑛扯了扯嘴角，下意识露出一个虚伪的假笑，说：“是啊方太，侬这么晚了，还出门？”
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身后跟着的裴洛自觉的与她们擦肩而过，因为身形挺拔，长相英俊，引得方太太多看了两眼。
裴洛往这一层楼的另外一住户的门口走去。
好在一楼三户，不然简瑛不知道明天小区里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简瑛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自己是去参加同学聚会，所以这么晚回来的。
方太太笑了笑，掂了掂手中的黑色垃圾袋，说自己是去倒垃圾的。
“得了，改天有空再跟你扯家常，先下去了。”
简瑛目送妇人离开，等到电梯下去，松开一口气，赶紧走过去开门。
手里出了些许汗，一片濡湿，她掏出钥匙，插了好几次，还插不进去，心一慌，钥匙还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正准备蹲下身捡钥匙，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先一步捡起来，简瑛压着裙摆起身，高跟鞋有些发硬的皮革隔着薄薄的丝袜摩擦脚后跟，她重心不稳，眼看要朝着身后跌去，纤细的腰肢上多出一只大手，那人长臂一伸一捞，险险的将她拉扯起来，她挣扎着，想要保持平衡，奈何他拉扯的力度过大，由于惯性，身子往前冲了冲，撞入他滚烫的胸膛，后脑勺被他的另外一只大手护住，这才没有撞在瓷砖上。
酒精、创口贴和一些药物落在地上，酒精瓶往前滚了两滚。
不同于其他人，他的衬衫上散发着淡淡的柠檬清香味，混合他本人的荷尔蒙味，差点儿烫晕她。
裴洛低下头询问她：“你没事吧？”
简瑛抬眸看他，目眩神迷，有些恍惚，眼底倒映他的模样。
夜风吹拂而来，没有人有动静，感应灯熄灭，皎月冷白的月光洒在护栏、地面上。
简瑛忽然想起自己在某乎上看的一个图书馆停电30秒的故事，借着皎洁的月光，她在黑暗中依稀能辨别他的眉眼，她知道，对方同样能看清楚她的眉眼，鬼使神差的，她缓缓地闭上眼。
裴洛低着头，他一手环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护住她的后脑勺，感应灯熄灭了，两人离得很近，打破了两人之间保持的距离感，黑暗中，他看见她缓缓地闭上眼，眼睫一颤一颤，宛若蝶翼。
呼吸声被放大，他缓缓地倾身上前，微凉的薄唇擦过她的侧脸，凑到她的耳畔，她秀发上的花香发油争先恐后的钻入他的鼻腔中……
“叮”的一声，感应灯亮起——
裴洛松开她，动作迅速的开门，先她一步进了门，简瑛还没回神，等听见方太太的脚步声，心飞速的跳动，她蹲下来捡散落的药物。
“王太太，还没进去啊？”
简瑛蹲在地上，含糊的应付对方，连抬头看对方的勇气都没有，生怕被发现端倪。
她手有些抖的捡好药物，方太太开着门，在另一头自顾自的说着，“最近很少见你先生啊。”
“他忙，最近有一桩大生意，他忙着加班。”简瑛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尾音有些颤颤悠悠的。
“阿拉（我）羡慕伊哟，王太太你是个有福气的，年纪轻轻的，在家享清福当全职太太。”
“你命好，王先生努力又上进，伊别介，阿拉是个直肠子，听说没，我们七楼的张太太，好像叫什么张娟的，先生在外面养了个年轻的小情人，她自个儿耐不住寂寞，上周住一楼的李婆婆见她领了个魁梧的回家里，也不知干什么哟，隔壁的邻居说啊，听见咿咿呀呀的声响。”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骂了一句不知检点。
她屋子里头的男人在大声问她在跟谁说话，她回头解释完，急急忙忙的说：“不说了，不说了，家里的那位催我了，王太，回见。”
“回见。”简瑛神情莫测，朝她点了点头。
她进了门，心中忍不住打鼓，在想隔壁的方太太是发现了什么，意有所指，还是……
冷不丁，抬头看见裴洛杵在门后。
她走进来，裴洛帮她关上门。
简瑛想起感应灯熄灭的那三十秒，她从鞋柜中拿出客人的拖鞋递给她。
换鞋的空隙，她低着头，没看他，小声说：“你说，我们刚才那样，像不像偷情。”
“嗯？”
裴洛的目光落在她的脚后跟，薄薄的丝袜掩盖不了一抹猩红的血色。
“开个玩笑。”她笑笑掩饰过去。
裴洛跟在她身后，简瑛把药品随手放在客厅的茶桌上。
“我都听见了。”他说：“你是不是害怕被人看见……”
简瑛打断他，眉头拧得紧紧的，有些不忿的开解：“男人在外面奔波养家，女人全职在家就是享清福？有福气？”
“这福气我可不要！”
她冷冷的笑了笑，咬了咬牙，“张太太老公在外面养了小情人，别人谈论起来的口吻就像是司空见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兴许还会嘲笑张太太颜色不再，所以先生外头养人。”
“男人可以外头养人，太太往家里领个大男人就活该被骂婊/子？”简瑛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罕见的在他跟前愠怒，道：“没这个道理。”
“是的，没这个道理。”裴洛说：“既然过不下去，为什么要勉强，要凑合，为什么不离婚？”
简瑛的眼眶有些溽热，她倔强的别过脸去，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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