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浓烟翻滚，天火却绕其而行。
周围尽数狼藉，元一所在之处却是安宁。古经符文环绕其身，金光笼罩而下，恰如屏障一般。
他微微上前，任由光晕包裹小猫。
猫儿瞳孔骤缩，绒毛乍起，目光恐惧而谨慎。
云清轻抚它，笑容带着童真：“不要怕。”伸手，试探道，“这里危险，我带你离开。”
指尖将触碰软毛时，黑猫却猛然挥爪。
“呀！”
云清避而不及，手指被划破，血珠顺伤口而出。
他微微蹙眉，在衣衫处蹭去血渍，仍安慰着：“没事，没关系”
黑猫怔住，提起眼角，偷瞄他反应。
恰时，有天火砸下。
轰然声巨响，地面似随之震颤。
有人摔倒，挣扎着起身躲避。
元一匆忙去扶，回首喊道：“快回去，此处太过危险！”
云清没回应，只低声对猫儿说：“我带你走，好吗？”莞尔，笑容温和。
话落，黑猫颤抖着站起，身体一摇一晃，似乎是想离开。
他不由得屏住呼吸，眸间难掩紧张。
黑猫却走来，轻蹭他掌心，叫声细哑：“喵”
绒毛触感柔软，又带有温热体温，就像冬日间暖阳。
云清微怔，随及笑弯眉眼：“以后你就是我的猫，咱们互相依靠，再也不分开。”
猫儿抬头，眸间映出他容颜，片刻，又叫了声：“喵。”似乎是在答应。
烈火燃烧，黑烟不断升腾。
流亡者各处逃窜，脚步急促，哀嚎声混杂哭泣。
漆黑中，唯那处有光。
人们却看不见，惊恐地向前跑，拼命去寻求生机。
元一合手，咏诵着经文，借此送百姓离开。
云清抱起猫，纤瘦手臂环抱住它，紧紧搂着，像保护心间珍宝。
体温温暖着体温，归属感油然而生。
黑猫抬眸看他，眼神认真而专注，片刻，将脑袋靠入他怀中。
云清微怔，唇角藏着窃喜，将猫儿抱得更紧。
哀嚎声环绕不断，混乱中带着绝望。他们并肩而行，周身金光浮动，像黑夜中灯光。
裴瑜攥紧衣袖，终是别开视线，任由百姓穿过她身体。
宸扬上前，抱手道：“此事早已过去，你不必难过。”
话落，却为安静。
他不禁蹙眉，凝神侧目看去。
裴瑜面色沉重，长睫微垂，眼睑处金鳞黯淡。她似乎陷入情绪，身影孤单而失落。
宸扬沉眸：“裴瑜。”声音低哑，恰深藏关切。
裴瑜猛然颤抖，眼神恍惚，竟似大梦初醒，愣愣问：“啊？”
她没听清方才劝慰，神情间尽数茫然：“你说什么。”双眼直视他，目光十分专注。
视线触及之时，心弦恰被拨动，发出温柔却忧愁的响。
一瞬间，仿佛只剩下她与他。
宸扬别开视线，喉结轻动，正想启唇作答。
恰时，元一却匆匆前来：“姑娘，叨扰。”神情紧张，抬手抬护住云清。
越来越多的流亡者冲入山洞，空间愈发显得狭小。
裴瑜忘却是身处幻境，忙下意识让开道路。
元一复道谢，搜寻僻静角落坐下。
云清则低着头，只顾轻哄怀中小猫。后者自是副恬淡模样，脑袋埋进他臂弯。
周遭人声鼎沸，场面愈加混乱，各种声音纷拥而至，再没有机会洽谈。
流亡者互相推搡，争抢着寻求落脚之地。
浓烟夹杂汗味而来，环境无比闷热，几乎要喘不上气。
裴瑜踮脚朝走，尽量避开人群，好不容易才挪到云清身边。
宸扬蹙眉，左侧右侧地躲避，仍被来往者穿过身体，终是怒骂了声：“滚开！”
可话音融入幻境，却起不了一丝波澜。
他板脸站着，眉宇间难掩恼怒，气恼地不再言语。
裴瑜弯腰，倾身看向猫咪，神情专注。
那猫儿通体漆黑，四足踏雪，绿瞳半眯着，启唇打个哈欠。
她微怔，总觉得眼熟，一时却摸不准头绪。
云清垂首，正与猫儿喃语：“我想想，给你起什么名字。”
猫儿仰脸看他，好似能听懂话音，喵了声当做回答。
裴瑜蹙眉，指尖捏起术诀，正欲试探它妖气。
恰时，却听见话音。
“云墨，你就叫云墨好不好？”
云清莞尔，语气尽为期待，“你是我的猫，自然与我同姓。舅舅说过，墨字深沉却纯真，正适合你。”
他满怀欣喜，并未留意到旁人神色。
元一正手拢佛珠，挡在他身侧，庇护了处安静角落。
裴瑜惊在原地，不由得看向猫咪，许久难以言语。
这黑猫妖力收敛，并未有丝毫戾气。若不仔细探寻，当真会以为是只乖巧宠物。
可为何现在，他完全改变模样
裴瑜攥紧衣袖，神情疑惑而谨慎。
宸扬走上前，下巴微昂，亦投以揣测视线。
不远处，一人一猫正缩在角落。
云清垂眸，语气十分温柔：“云墨，云墨”反复念，眸间尽是欢喜。
小猫眨眨眼，轻蹭掌心，似在表示同意。
云清愈加开心，指尖轻挠它绒毛，哼唱起家乡童谣：“山野青青，遍地花。鸟儿飞来，迎新春。”
他低声唱，歌声回荡在洞内，好似雨水落入旱林。
云墨半眯眼，撑不过一阵，终是阖眸睡去，鼻尖轻动，发出低微鼾声。
天火停止，洞外仍翻滚浓烟。
流亡者互相安慰，压抑着抽泣，在歌声中平息恐惧。
不知过去多久，云层逐渐遮挡阳光。
云清也陷入沉睡，胳膊抱紧猫咪，双腿蜷缩着。他睡得很沉，长睫遮掩眼睑，留下晕影。
元一松口气，缓缓靠在后墙，垂眸莞尔：“总算能歇会。”
裴瑜轻嗯了声，看向孩童睡颜：“他很喜欢那只猫。”陈述着，难辨情绪。
元一叹气：“云清从小无人陪伴。”抿唇，声音隐有苦涩，“他或将猫儿当成朋友。”
只因为自己曾经历过孤独，才更愿意去保护弱小
裴瑜吸吸鼻子，强忍眸间酸楚，缓步走上前。她弯下腰，试图为云清盖好衣衫。
可指尖却径直穿过，没有任何痕迹。
对啊她现在身处幻境，只是位局外人而已。
裴瑜忽觉得难过，忙提步离去，身形透明穿过拥挤的百姓。
直到跨出洞外，她才勉强喘过气，仰头望向天际。
夜幕深沉，难以窥见星光。黑烟四处缭绕，充斥着浓烈焦味。
裴瑜打喷嚏，轻搓鼻尖，嘟囔着：“果真还是南陵池的夜色更美。”
宸扬抱手上前，半依在洞口，随口道：“有时间感慨，不如想办法出去。”话落，投以视线。
裴瑜哼哼，双手抱住肩膀，逐渐蹲下身，缩成小小一团。
黑夜中，她周身有荧光环绕，细密而温柔。
宸扬眯眸看，竟下意识想伸手触碰。
恰时，裴瑜闷声道：“你说神魔为何要斗争？”
声音很轻，却似惊雷一声。
宸扬眸子微怔，指尖停在半空，片刻带着遗憾垂下。
他喉结滑动，陈述着：“小鲤鱼，你问错了人。”
话落，一瞬安静。
裴瑜攥紧衣袖，却抬眸笑道：“啊，我差点忘记，你就是魔族。”抿唇，又嘟囔了句，“可为何你能经过竹屋屏障”
她正说着，洞内传来婴儿哭声，恰巧遮挡话音。
有妇人惊醒，一边低哄，一边朝周围道歉。人们抱怨完，又挪动姿势睡去。
宸扬并未听清，只蹙眉问：“你方才说什么。”
裴瑜扯出笑，遂抬头望夜空：“没有，我只觉得难过。”话落，一字一顿地补充，“神魔之争，不仅使妖族受到影响，更会伤害许多无辜百姓。而其中目的，谁又能解释清楚？”
若只为一己私欲，便让众生不得安宁。那无论神魔，都已犯下罪过
她这般想，心中愈加苦涩。
夜晚很安静，隐约能听见木柴燃烧的声音。
宸扬沉眸，许久才道：“裴瑜，这不是你考虑的问题。”
裴瑜忽地一滞，将衣袖攥得更紧，愤然道：“那我该想考虑什么，是何时死去，还是任人宰割？”
她昂头，眸间难藏火气，目光像火炬般穿过黑夜。
宸扬微怔，竟下意想去解释：“裴瑜，你知道我—”急促得，能听出慌乱。
他从未有过这般，情绪难以控制。
“算了。”
恰时，话音被打断。
宸扬蹙眉，薄唇紧抿成线。
裴瑜却起身，背对他：“大家心情不好，还是别再谈论。”停顿些许，又道，“这里太闷，我随处转转。”
她背影十分决绝，好似不会再回头，果断的，没有任何考量。
所以，她早就打算离开，是吗？因为他身为魔族，所以灾难皆由他而生？
那么钟离呢？
神魔之争必有原因，她为何处处偏袒神族？
宸扬攥紧拳头，心中腾升愤怒，沉声道：“难道神，就没有错吗？”
话落，恰有风起。
裴瑜驻足，勉强撑住冷静：“什么。”
宸扬却嗤笑，缓步向前，眸间难解阴郁。
他身形分明虚化，依旧引来黑雾环绕。雾气凝结成蛇影，徐徐盘旋而来。
裴瑜已有察觉，下意识想提步躲避。
几乎同时，手腕被向后拉。
她避所不及，猛然撞到后墙，胸口起伏着，眼神一瞬慌乱。
云层遮挡月色，光线晦暗。
宸扬沉眸，身形似笼在雾中。他倾身向前，压迫感越重，眯眸道：“裴瑜，别逼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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