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重伤
那是黑火药的味道！
李和和只感觉身上一沉，巨大的冲击就已经混合着爆炸声震荡开来，顷刻之间，高楼被夷为平地，富丽堂皇也变为残垣断壁，头顶的房梁与瓦砾断裂下坠，重重地砸在沈明庭的身上。
沈明庭闷哼一声，强忍着疼痛，在李和和的耳边低低道：“从窗边……窗边走。”
泪意立刻就涌了上来，李和和拼命地把它憋了回去，顶住压力从沈明庭的怀中爬出了废墟。
杭策在另一角，他直接被爆炸的冲击撞到了墙上，但也幸运地没有被房梁砸到。他也循声过来，两人一起去搬那根房梁，但房梁已经着火，烫得惊人，也根本搬不动。
沈明庭的脸色惨白，额上已经沁出汗来，面容却依旧俊美而不失坚毅，在断瓦残砖的废墟和滚滚浓烟之中，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李和和闭了闭眼，运转起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用不到的《幽寒诀》来。
她的皮肤变得更白了，仿佛是天山上冻住一切的冰雪，没有一丝生机，连睫毛上也泛起了白霜。
她双掌重重一拍，质地坚硬的房梁上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裂痕，李和和再出一掌，梁木终于被击成了大块的碎片，从沈明庭的身上滚落了下去。
李和和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在被烟熏火燎得有些灰痕的脸上冲刷出两道干干净净的痕迹，她抹了抹脸，边哭边问道：“明庭哥哥，痛不痛？”
沈明庭痛得说不出话来，但看着她被抹得跟花猫似的脸，终却是薄唇微勾，露出一个极为清浅的笑。
李和和心中酸酸胀胀，又觉得那笑容好看得要命。
杭策背着沈明庭，李和和在旁边扶着，三人一起离开了这片废墟，但沈明庭的伤势太重，不宜移动太远，便就近在旁边的空地上坐了下来。
李和和为他把脉，沈明庭的脉象十分虚弱，她紧张得双手都是颤抖的，慌慌张张将之前在第二层买的药材纸包撕开，珍贵的药材掉落了一地，她总算在里面找到了一根近千年的老山参，又用碎剑削成参片，要喂沈明庭服下。
她的声音很轻，显得特别地温柔：“刚刚削好的，没有掉在地上，一点也不脏。”
沈明庭点了点头，主动含下了参片，嘴唇不小心碰到了李和和的手指，她的指尖寒凉，是穿着火狐裘都抵御不住的冷。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对大部分来参加鉴宝大会的人都是毁灭性的，一楼和二楼甚至连惨叫和哀鸣都发不出来，就已经没有了生机。
当然也有运气或者实力很强的人在这场灾难中活了下来，比如李成蹊与李朝炎，他们两人、甚至李朝炎抱着的小兔子都毫发无损。
李成蹊出来后一眼便看到了李和和，他来不及关心李朝炎的状况，就匆匆向李和和走来。
李朝炎也小短腿迈得飞快，紧紧地跟在后面。
离得老远，萌萌的小奶音便响了起来：“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李朝炎惯会做戏，李和和已经习惯了，一如既往地没有理会。
李成蹊看着李和和满脸的泪痕，温和地询问道：“和和，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帮忙？”
想到沈明庭的伤势，李和和最终还是开了口：“我要一辆马车。”
……李成蹊沉默了，这是哪里都还没有摸清楚，更别提马车了。
看到重伤的沈明庭，李成蹊换了种问法：“是这位公子受伤了，需要救治吧？和和，不如我先与你一同将他抬到平坦安全些的地方，我再传信给九狱宫门人前来接人吧。”
“不必。”
“那就多谢你了。”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李和和瞪了沈明庭一眼，似乎在责怪他怎么不听劝：“你腿上的骨头断了，不能乱动。？”
沈明庭含着参片，这会儿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心气支撑着他自作主张了：“杭策，扶本王去那棵树下。”
杭策自然也知道李和和说的才是对的，但王爷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要是害王爷在情敌面前丢了面子，自己怕是连里子都剩不下。
也不知沈明庭怎么忽然就这么固执了，李和和只能抱歉地朝李成蹊一笑。
李成蹊也不在意，他掏出自己的手帕，似乎想要替她擦脸，伸出的手微微一顿，又改将手帕递给了李和和。
“我和二公子去寻人，和和你就在这里等着罢。”
这鉴宝大会的庄园似乎是建在金陵城外一座不具名的山上，四面都是深山老林，但好在离金陵城不远，若是放出信号，九狱宫中人也能寻来。
这就是一张普通的素绢纯白手帕，没有一丝暧昧的痕迹，李和和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随意地擦了擦脸，上面就留下了灰白的痕迹。
李成蹊看得一笑，转身离去。
她对着沈明庭絮絮叨叨起来：“你的腿骨折了，要先复位，再固定，才能移动，知道吗？”
沈明庭不答话，他闭上眼睛，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微微放松了身体。
房梁砸断了沈明庭的左腿，李和和拜托杭策去帮忙找合适的木板或者树枝，自己则小心翼翼地为他正骨复位。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嗯。”
沈明庭低低地应了一声，便再也没说话，哪怕是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他也一声没哼。
李和和甚至不忍看沈明庭的表情，她快速地将复位的腿骨用木板与软带固定好，又轻轻拭去了他额上的冷汗。
此次金陵一行，九狱宫派出了大量的人力与财力，很快便有门人驾车赶来。
李成蹊带着人回去找李和和，李和和什么都不要，只要了一辆马车。
李成蹊看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庞，有些担心：“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李和和摇了摇头，李成蹊此次出门，本来就没有取回李斯年要的东西，若还不早日回去复命，只怕惩罚会更严格。
李成蹊看着她，轻轻叹息一声：“好吧，和和，不管发生什么，九狱宫永远是你的家，我们永远在家里等你。”
李朝炎默默地跟在后面，难得的没有说话。
李和和也没有说话，三年前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两辆马车在泥泞的小路上背道而驰。
李朝炎终是没有沉住气，质问李成蹊道：“姐姐都已经那样了，你怎么还不把药给她？”
李成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继而又变成欣慰，他笑道：“因为药材是二公子的，属下不敢自作主张，却是忘了二公子的一片拳拳爱姐之心，是属下的不是。”
他又开解道：“无妨，少主迟早会回来的，药在宫中，二公子想什么时候送给少主便什么时候送去。”
这话给了李朝炎大大的面子，他到底是个小孩，抱着小兔子，满意地点点头，蜷着身子在车上睡着了。
而另一边，杭策驾着马车，一路朝东而去，谨遵李大夫的吩咐，马车行驶得十分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这辆马车也是李成蹊特意寻来的，内里极为宽敞，沈明庭躺在软垫上，李和和坐在一旁，抱着一个软枕。她想了想，又将软枕拿了出来，垫在沈明庭的左腿下。
日光透过车窗照了进来，越发衬得沈明庭鬓发如墨，眉目如画，此刻的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极为脆弱的瓷娃娃，但李和和已经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小姑娘了。
李和和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你一早……就认出我了是吗？”
“嗯。”
沈明庭应了一声，声线温润。
……想到自己还假模假样地在他面前演戏，李和和感觉自己的脸颊变得烫了起来。她试图把事情扳回正轨：“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是我也努力弥补了，我带你去神医谷治好你的腿，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
“咳、咳咳！”
沈明庭被她气着了，只觉胸闷气短，不由自主地在榻上咳了起来。
李和和慌了起来，又去摸他的脉：“背部有挤压伤，腿部骨折，应当没有其余的内伤才是，怎么会这样呢？”
杭策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李姑娘，我家王爷身体不好，你就陪他说两句好听的，实在不行就少说话，多照顾他一下吧。”
他已经很努力在暗示了。
李和和没懂，自己都做小伏低成这样了，还不算好听吗？
她不说话了，只细心地关好了车窗，又将柔软的锦被给沈明庭盖好，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沈明庭侧过头，不想理她。
李和和已经拿出了水囊，这会儿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最后自己喝了一口。
马车忽然一个急停，李和和差点没呛着，她撩开车帘，只见之前拍得了最后那件压轴宝贝的神秘人以一己之力拦下了他们的马车，他穿着一身黑衣，长长的幕篱从头遮住脚，叫人看不分明。
李和和一向是很好说话的，高手面前更是如此，她跳下了车，拱手问道：“这位大侠有何贵干？”
神秘人开口了，声音沙哑，甚至听不出年纪：“我要那枚凤凰流苏的红宝石金簪。”
李和和立刻戏精上身，娇羞一笑：“大侠，那枚金簪是我未婚夫婿见我喜欢，花重金为我拍得的定情信物，寓意我们之间能够和和美美，凤凰于飞。”
她余言未尽，意思却十分明显：你这个单身狗，要这枚簪子作甚？
沈明庭在车内听得分明，甚至勾唇笑了起来。
她这会儿倒是会说话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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