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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摔伤


顾如璋是真没想到白云比他这个少爷还少爷,饭不会煮衣不会洗,连火都生不起来。

        他有点想把他扔了。

        可这荒山野岭的,扔了他只有死路一条。

        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靠种地为生,刚好也就够自家人吃饭,更不会捡他这么个祖宗放家里白吃白喝。

        所以这个冤大头只能顾如璋来当。

        这些暂且放一边。

        李师傅今天要进县城采买做床的材料,他有牛车,顾如璋想搭他的顺风车进城买些油盐酱醋,顺带给白云买两身衣裳。

        出了门一路上遇到不少早起劳作的村民,有些大方和顾如璋打招呼,有些却偷偷用目光探究地看着他和白云,甚至有些窃窃私语者声音过大,谈论的话传进当事人耳朵里。

        “这就是王大娘说的那个哥儿吧,啧啧,确实长得漂亮。”

        “不是说这是表弟,来投奔顾小大夫的么?”

        “这话你也信,王大娘还说亲眼瞧见他俩抱着睡在一块呢!”

        “肯定是她故意夸大了事实,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张嘴,顾小大夫肯定是清白的呜呜呜。”

        顾如璋再也听不下去这些乱七八糟的说辞,带着白云加速往村口赶。

        李师傅已经在那等了一会儿了。

        “抱歉李师傅,让你久等了。”

        李春山爽朗地笑:“没事儿,我也才刚到没多久。”又看见顾如璋身后跟着的哥儿,脸色露出些许疑惑。

        顾如璋生怕他误会,连忙解释:“这是我表弟,家里出了点事来投奔我的。”

        李春山了然的点点头。

        三人一边聊天一边坐着牛车往县里赶,蜿蜒崎岖的山路在他们的谈论声中逐渐宽敞,树林也不再遮天蔽日,路上稀稀拉拉能看到几户人家。

        一个时辰后,他们到达了宁县。

        与李师傅约好午时正在某地汇合,三人便分道各自采买。

        顾如璋先是将写好的信件拿到驿站寄出——虽然是赌气离家出走,但还是得让父亲母亲知道自己安全,否则他知道父亲就算是将整个天下翻过来,也会要将他找到。

        寄完信后顾如璋带着白云来到一家成衣铺,给他挑了几身衣裳。

        白云换上衣服从里间出来,黑色带暗纹的圆领袍衬得他皮肤雪白,顾如璋上下打量了几眼,道:“你穿上这身,还挺有少爷的意思。”

        白云腼腆地笑了笑,上唇那颗凸起的小唇珠圆润可爱,加上鼻梁上嫣红的孕痣,整个人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两个人牙子居然只把他卖二十两,亏,太亏了。

        但是再好看也只是个花瓶,啥都不会干不说,养着还烧钱。这不,几套衣服就花了他十几两银子。

        要不然,把他扔衙门门口吧。

        顾如璋这个不好的想法刚冒出头,就被白云扼杀在了摇篮里。

        只见白云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东西,甜甜的笑着对他说:“我帮你提吧,你提了一路应该也累了。”

        笑容带着明显的讨好,但确实奏效,成功让顾如璋软了心肠。

        算了,留着给自己做个伴也行。

        顾如璋完全没发现,他总是不自知的沦陷在白云软绵绵的陷阱里。

        采买时路过一处学堂,顾如璋听着隔壁围墙里的读书声若有所思。

        靖王朝不仅有科举制度,还有医者考核,后者难度完全不输于前者。

        杏林院是靖王朝最大最具威严的医署,考进那里的人,无一不是佼佼者。顾如璋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考进那里当一名大夫。

        医术冗杂繁多,顾如璋靠自学根本就只能学个皮毛,学得不好还有可能害人性命,所以还是需要进学堂接受具体的教学才行。

        但离家小半年,他带出来的银两已经所剩不多,如果进县城学习,还得准备束脩和租房,钱根本不够花。

        深山老林的,靠什么赚钱?

        这个问题值得好好思考。

        看时辰差不多了,两人提着满手的东西往李师傅约定的地方走。

        碰面后李师傅提议吃过午饭再回去。

        早上出来顾如璋和白云一人吃了一个馍馍做早饭,现在逛了小半日,确实饿了,便在街边找了家馆子坐下。

        这家饭馆李春山来过几次,味道还不错,便自作主张点了几个便宜又好吃的菜。

        白云每尝一道菜的表情都不一样,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撇嘴。

        顾如璋瞧着他:“你挤眉弄眼的干什么呢?不好吃?”

        小屁孩人不大事挺多,嘴还挑,简直比他这个少爷还难伺候。

        白云却诚实道:“唔,味道确实一般呀。”

        “这道稣黄独,搅拌的时候加两勺黄豆酱,出锅后再撒上一点黄豆粉会更好吃;这道豆芽菜,可以适当放一些醋调和它的甜味,口感会更好;这碗汤……”

        顾如璋听他说了一堆,头头是道,每道菜都能说出些缺点,应该以前对食物颇有研究,难怪那么嫌弃自己做的菜。

        可是之前他也见过白云下厨,根本就是个小白,又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顾如璋夹了一块稣黄独塞进白云嘴里,阻止他继续叨叨:“咱就这条件,去不起大饭馆,你将就吃点得了。”

        “我觉得这菜挺好吃的,李师傅你多吃点,他小孩子挑食饿一饿就懂事了。”

        李春山却不在意,好脾气道:“他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回家咱们可以自己试着做一做。”

        吃完午饭,三人带着采购的物品,坐着牛车回到了草溪村。

        稍作休息后,顾如璋又动身和李师傅去山里找适合做床的木头。

        春日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上午还阳光明媚,下午就黑云压城了。

        白云正坐在床上缝补顾如璋那件破了洞的衣裳,他针线活不好,只照猫画虎的在衣料上穿针引线,手指不慎被扎了好几下,疼得他直嘶气。

        还不到晚饭时间,天色便渐渐的黑了,屋内光线暗淡,白云一根线穿了好几次都没穿进针眼里,只好暂且作罢。

        他下了床走到门边,天边如同盖上了一张厚重的棉被,黑压压的乌云以及渐渐刮起的大风都让他感到不安。

        这天色看起来将要下一场不小的雨。白云杵着门框观望了一会儿,大风刮起的沙尘迷了他的眼,他只好边揉眼睛边将不是特别结实的木门关上。

        “先到这吧李师傅,看这天估计要下大雨了。”顾如璋放下手中的锯子道。

        李春山擦了擦头上的汗抱怨:“这鬼天气说变就变,真耽误活。”

        俩人收拾一番,各自背了两捆用来当柴火的干木头,动身回家。

        眼见着天空乌云密布,大风刮得顾如璋衣袍翻飞,他紧了紧身后的柴火,加快了步伐。

        渐渐的,乌云将天空遮得密不透风,一道巨大的闪电划破黑暗照亮了整个世界,吓得人都抖了一抖。

        伴随着电闪雷鸣,珍珠般大小的雨一滴一滴落了下来,砸在人脸上生疼。

        这雨势看来不小,还刮这么大的风,顾如璋也不知道他那座瓦房能不能撑过去。

        雨渐渐变大,雨滴落下的声音嘈杂又清脆,就这一小会的时间,顾如璋浑身已经湿透,终于携着风雨回到了家,碰碰狂拍木门。

        就在白云开门的一瞬间,屋顶几块不牢固的瓦片被狂风卷走,寝屋内瞬时灌满了风和雨丝,白云惊喊了一声,往墙角缩去。

        顾如璋赶忙放下木材跑进去,冲不知所措的白云喊:“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

        白云痴痴应道:“哦,哦,来了。”

        顾如璋赶紧将整床被褥打包搬到干燥的地方,一边指挥白云将他的医书也搬走,确保这些东西不会被雨淋湿以后,又到后边的杂草房里搬来几匹瓦片和一把梯子。

        将梯子架好,顾如璋看了眼瑟瑟发抖的白云和他头上包扎的纱布,没忍心叫他来扶梯子。

        他一手拿着用草绳捆住的瓦片,一手攀着梯子颤颤巍巍往上爬,狂风吹得梯子摇摇晃晃,暴雨打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

        突然,梯子一个摇晃朝一边倒下,顿时叫喊声和梯子倒地的轰隆声同时响起。

        原来是底下的泥土被雨水打湿变得又软又滑,在梯子的磨蹭摇晃下陷进去,梯子连带着刚爬上顶端的顾如璋一齐摔了下来。

        顾如璋现在只感觉浑身都疼,腰疼,手疼,但最疼的,还是右腿膝盖。

        白云听见动静忙跑出来看,只见瓦片碎了梯子倒了,顾如璋抱着一条腿在雨地里哀嚎。

        他也顾不上头上的伤还没好便冲进雨里,扶着顾如璋的身子焦急地问:“你怎么了?摔着哪了?是腿吗?”

        见他疼得说不出话,又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扶他。

        白云一个瘦瘦小小的哥儿,比顾如璋矮了整整一个头,自然是扶不起来的。

        看着顾如璋不住的喊疼,白云却毫无办法,狂风暴雨一齐肆虐着,白云害怕的哭了出来。

        顾如璋被他哭得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他躺在地上缓了会,咬着牙道:“你再不扶我起来,我就真的快死了。”

        白云这才止了哭声,两手抹了几把脸上的水,抽抽噎噎地将顾如璋搀扶起来进了屋。

        寝屋是不能住了,好在堂屋与寝屋隔了堵墙,但顶上的瓦片却没被吹走,他们好歹还能有个栖身的地方。

        顾如璋叫白云把两边的门都关上,又在大门的缝隙里塞满了稻草,确定不漏风后将剩下的稻草铺在地上,再铺上床垫,一个简陋的床就好了。

        他被搀扶着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拉开裤腿——右腿皮肤红肿淤青,按压之下剧烈疼痛,小腿也还有知觉。

        幸好只是轻微骨折。

        顾如璋让白云去柜子里找他说的药,然后再找一些木板和布条来。

        白云听话照做。

        敷了药,顾如璋忍着疼将膝盖掰回正确的位置,又用木板和布条紧紧绑住固定。额头暴起的青筋表示他正遭受着多大的痛苦,但只有这样受伤的地方才能更好的痊愈。

        做完这一切,顾如璋已经满头大汗,虚弱地对白云道:“过来,我看看你额头上的伤。”

        他没忘记白云也是个伤患。

        将白云头上的纱布揭开一看,好不容易愈合了的伤口又被雨水泡烂,伤口还隐隐沁出血丝。

        顾如璋给他换上了新的药并重新包扎。

        俩人又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了,头发用干毛巾擦了擦,便躺在刚铺好的“床上”盖好被子。

        屋外风还在刮,但已经减小了很多,屋顶的瓦片应当暂时是没有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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