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女男爵
“您好……耶格尔先生。”蒂娅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如果说长得像只是偶然，那么名字都一样的话，蒂娅绝不相信还能是巧合。
她清楚的记得在她还在收容所的时候，一位名叫格里沙·耶格尔的医生因为参与艾尔迪亚复兴派而被放逐到“乐园”，那帮马莱士兵以他和他的妻子作为反面教材警告了收容所里的人，不要妄图复兴艾尔迪亚帝国。
与蒂娅偷偷逃出来不同，格里沙·耶格尔是被马莱军官押至到乐园的，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也成为了墙外的一名无垢巨人，可现在，为什么……他会完完整整的以人类的模样站在墙内？！
格里沙好像没看出来蒂娅的不对劲，他朝蒂娅点了点头，“您好，维多利亚小姐。”
“好了，去我的书房说吧，维多利亚，你也一起来，听听你妈妈的情况。”
施耐德先生先一步带着格里沙走向书房，而蒂娅则在后面忐忑的跟着。她不知道格里沙是如何摆脱马莱士兵进入墙内的，而他进入墙内是有什么别的目的还是单纯的为了逃离马莱，也都没有答案。这还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见到墙外的人，她本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见到一切和那个噩梦般生活有关系的东西或人。
等坐到书房椅子上时，蒂娅还没太从这个意外中缓过神来——这真的是太太太令人意外了。而格里沙好像以为蒂娅是在担心施耐德夫人的身体。
格里沙先说出了自己确定的结论：“事实上，经过确诊，施耐德夫人也感染了传染病。”
闻言，施耐德先生皱起了眉，“就是现在传播范围很广的那个？”
“没错。它的传播性很强，嗯……安全起见，还是希望您和小姐在此期间不要过多接触夫人。女仆在照顾夫人时也要做好一定的预防措施。”
“那现在严重吗？”
“夫人状况还好，初期是最好治疗的时间段。最近我都会住在王都，每隔两天我会来为夫人治疗一次，康复希望非常大，不出意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得知并非有生命危险，施耐德先生和蒂娅同时松了口气。
后面格里沙又为施耐德夫人留下了几种药，并将服用方法写在了一张纸上。等到午饭点时，格里沙留在施耐德先生家里吃了一顿午餐，午餐后格里沙还要去另一家问诊，施耐德先生不便多留，便让威廉去送送格里沙。
这是多么好的机会！蒂娅眼睛亮了一下，她正打算找个机会和格里沙聊上两句，了解一下格里沙在墙内的身份。
“父亲，”蒂娅上前两步，“我可以去送送耶格尔先生，正好我也要启程去见国王陛下。”
施耐德先生点了点头，“也好。”
太棒了！蒂娅在心里握拳开心了一下，转身朝着格里沙开口：“那么耶格尔先生，一起走吧。”
马车夫早就在庄园门前等待格里沙，他将目的地报给车夫后，便和蒂娅一同上了马车。从施耐德家到下一个地点的路上有一段距离，时间足够蒂娅和格里沙好好聊上两句。她没忘记自己最开始提议送格里沙的原因，一本正经的询问了一些关于这场传染病的问题，蒂娅在一个合适的角度转了话题。
“原来您住在希甘西纳地区，我还以为您和安特医生是同学呢。”
格里沙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们是在之前一场医学交流会上认识的，他当时发表了关于儿童痉挛性腹痛的看法，我儿子就曾得过这个病，所以我也研究过一点，而他当时和我对这个病的看法一致。”
“您还有儿子？”蒂娅配合的低声惊呼，“您看起来很年轻，我实在没想到您都已经有儿子了。”
“哈哈，他叫艾伦，已经五岁了，是个调皮捣蛋的小鬼头，在家里总气的我和我夫人团团转。”
在提及自己家人的时候，蒂娅捕捉到了格里沙眼中的柔情。看起来他很爱他的妻子和儿子，蒂娅在心里得出结论。马车已经慢慢停下来，车夫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告诉他们格里沙要去的地方已经到了。蒂娅和格里沙相互道了别，临别之际，格里沙还告诉了蒂娅他家的地址。
他拎着箱子，在车下透过车窗向蒂娅很和善的笑了笑：“如果有空请一定来家里坐坐，我的儿子很向往调查兵团。”
蒂娅愣了一下，“您还知道我在调查兵团？”
“‘王都的红玫瑰’变成‘王都带刺的红玫瑰’，我想来过王都的人都知道。”
“啊……”没想到是因为这么蠢的头衔，蒂娅略微尴尬的点了点头，“好的，那到时候就要叨扰您了。”
“不会。那么再见了，施耐德小姐。”
“嗯，再见，耶格尔先生。”
一切都仿佛进行的过于顺利——已婚、很爱家庭、儿子五岁、夫人在家料理家事、全家住在玛丽亚之璧南部的希甘西纳地区，短短一路她就知道了这么多信息，并在最后还收到了格里沙的邀请，这让蒂娅并未对格里沙放下什么戒备。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番谈话到底是她套了格里沙的话还是反被格里沙套了信息。
马车已经开始驶向宫殿，蒂娅靠在扶手上撑着脑袋，一路上都在思考关于格里沙的事情。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要过于敏感，但感性上，她就是忍不住的防备着一切意外，格里沙现在已然成为了蒂娅心中的一级戒备人物。
倘若是一个普通的墙外人，或许蒂娅也不会这么紧张，但身为艾尔迪亚复兴派领导级别的人物，蒂娅总是无法相信一次放逐便让这个心中充满对马莱的仇恨和对复兴艾尔迪亚的热血的人放弃了曾经他所追求的一切，更何况她都不知道格里沙到底是如何进墙的。
可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有特殊体质。
蒂娅现在只希望格里沙不要蠢到透露出关于墙外世界的消息，这可能会将这最后一片乐土给毁灭殆尽。
心里充满疲惫的觐见了国王，她发现这次雷伊思家族的那个罗德·雷伊思又在国王下面坐着。她对这已经完全不再感到意外，这些年来，她见国王的时候十次有八次这个罗德都在和国王聊天，王都里盛传的“国王和罗德关系很好”的消息可以说是相当确切了。
她朝国王行了单跪礼，“陛下，雷伊思先生。”
因为没有爵位，所以她并不能和罗德·雷伊思一样坐在下面。往常国王都会在蒂娅行礼后让蒂娅站起来，但今天，出乎了蒂娅的意料，国王并没有说任何让她站起来的话。
得不到应允，蒂娅就只能一直单跪在宫殿中心。她心中颇为忐忑，脑袋里已经开始想自己是否有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国王。
而坐在一边的罗德·雷伊思却先向蒂娅挑起了话题。
“哦，维多利亚，你来得正好，我刚还和国王提起你了。”罗德笑着朝蒂娅开口，“听调查兵团的团长说，你在这次壁外调查中表现优异，战绩斐然。”
忽然提起关于调查的事……难道是自己在壁外调查中哪里做得不好？
蒂娅心里开始盘点在壁外调查中自己的一举一动，而面上还是谦虚的笑了笑：“还是前辈们教导的好。”
“别谦虚了，维多利亚，夏迪斯的报告上可是把你排在了新兵第一。我记得你当初在训练兵团毕业的时候可都还不是首席，能够不断的进步，可真不愧是施耐德家的女儿。”
罗德话刚落音，不等蒂娅再回应，国王就又忽然开了口，“维多利亚，你在这次壁外调查中表现的相当优秀。”
……这帽子真是越戴越高。他们越夸奖，蒂娅在心里就越慌，可她又实在想不到自己在这期间犯了什么错误，没办法，她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拍马屁表忠心。
她慢慢将右手抬起，扣在了心口处：“倘若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为国家做出一点贡献，那也是我的荣幸。”
“很好。”国王的声音从殿前传来，“为了嘉奖你此次壁外调查的卓越表现，我决定赐予你——维多利亚·克洛伊·施耐德——一等男爵的爵位！”
……诶？？！！
次日。
《皇家晨报》的第748刊成为了王都人手一份的报刊。
施耐德家的大小姐维多利亚·克洛伊·施耐德被国王因在军团中优秀卓越的表现而被赐予一等男爵的消息震撼全国，百年史上最年轻的女男爵由此诞生，自此除了王都内部，全国都认识了这位施耐德小姐。而王都对蒂娅的称呼从“王都的红玫瑰”再到“王都带刺的红玫瑰”，如今已经更新为“王都的玫瑰女男爵”。
“王都的玫瑰女男爵？”利威尔看着报纸上占据一整面新闻的大标题，嫌弃的瞥了一眼瘫在椅子上的蒂娅，“你的称号真是越来越蠢了，王都那帮猪猡连想个称号都不用脑子吗？”
旁边正吃着早餐的伊莎贝尔咽下嘴里的一口面包，凑过去看了看利威尔手里的报纸，然后很真实的跟着利威尔一起补刀：“噗哈哈哈哈哈真的诶！蒂娅，你的称号真的是越来越难听了。”
蒂娅哀嚎：“我想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脑子——”
“话说回来，调查兵团的待遇也太好了吧！表现的好就可以有爵位，大哥大哥，我们也去调查兵团好了，我相信以大哥的实力肯定也能拿个爵位！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去地上住啦。”
“伊莎贝尔，你什么时候才可以聪明点……”法兰无奈的接了伊莎贝尔的话，毕竟他看利威尔连理伊莎贝尔这个愚蠢计划的想法都没有，“蒂娅可以拿到爵位，我们怕是到死都只能得一块墓碑。”
“法兰——你又嫌我笨！”
“事实上，我已经习惯了。”
“啊啊啊笨蛋法兰！不准吃我买的早餐！吐出来吐出来——”
……
无视了一旁法兰和伊莎贝尔的日常打闹，利威尔将报纸放下，拿起刀叉开始吃今早的早餐。按照往常的经验，伊莎贝尔和法兰会在十分钟内结束战斗，果不其然，等过了大概七八分钟，伊莎贝尔和法兰终于安静了下来，看着饭桌重新恢复了宁静，利威尔才向蒂娅开口。
“那帮猪猡为什么忽然给你爵位？”
终于听见了有意义的问题，蒂娅慢慢直起身子，边给利威尔续了杯红茶边回答道：“我起初也很不明白，直到我回家之后我的那位父亲大人朝我又是一顿大发雷霆，我才慢慢反应过来，有了爵位，就意味着可以有自己的封地和权力。”
“这么说，是国王和施耐德家有矛盾？”法兰感觉到了伊莎贝尔有要问问题的冲动，抢先一步开了口。
蒂娅点点头：“我猜是这样的。国王可能从我想进训练兵团的时候看出来来我和施耐德家关系并不好，于是想通过给我权力来分割并压制施耐德家。”
“那你会不会有麻烦？”
“小麻烦可能会有一些，不过生命危险倒不至于。”
听闻没有生命危险，伊莎贝尔和法兰便松了口气。事实上这也的确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蒂娅被迫和国王站成了一队，就意味着她正式迈进了王都政治圈，不再只是一个贵族小姐。
感觉到了大家对自己的担心，蒂娅转了转眼珠，忽然开口道：“其实也没有很糟糕啦。我既然拥有了自己的封地，我就可以搬出施耐德家去住到我自己的房子里，国王肯定会支持我的，到时候没了施耐德家的牵制，我就可以经常来找你们玩啦。”
听到玩，伊莎贝尔眼睛放了光：“太棒了——”
“对呀对呀。”蒂娅笑眯眯的看了眼旁边的利威尔，“利威尔先生，我记得你的生日也快到了吧？”
闻言，利威尔抬头看向蒂娅，他心里好像已经猜到了这个小鬼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果不其然，蒂娅对上利威尔的视线后，眨眨眼，朝利威尔商量着开了口：
“利威尔先生，今年在我的新住所一起过生日吧。”
利威尔并没有立刻回应蒂娅，看样子好像是在考虑。他扫过伊莎贝尔满含期待的眼神和连法兰都有点心动的样子，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蒂娅的脸上。
她双手合十的和他对视，红色的眼眸里像是藏着一团火苗，企图跳跃着慢慢燃烧到他身上。这团火没有丝毫的侵略感，反而带着让人想要靠近的温度，柔和却灵动的包裹住他的视线。
最终，利威尔看着蒂娅开了口。
“……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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