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地下室
最接受不了事实的还是弗洛克。
当他得知利威尔将试剂给了阿明而非埃尔文的时候，他就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愣在了原地。蒂娅可能是全场最明白弗洛克心情的人了，毕竟她亲眼看到了弗洛克在看到她时的那副模样。
弗洛克很崩溃，他冲着大家发了一通脾气，然后跑到了远远的地方埋头蹲在那里，一声不吭。最后还是韩吉过去和他说了会儿话，等她回来的时候，也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说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接受现实。
这场夺还战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墙壁下尸横遍野，他们的鲜血将浇灌出新的土地，迎来玛丽亚之壁百姓们的欢笑与丰收。
而阿明也将迎来他新的人生——
“阿明！阿明！！”
艾伦激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等到蒂娅和利威尔走到阿明的面前时，他们三个孩子正簇拥在一起。这让蒂娅仿佛看到了五六年前的他们，那时他们还是三个小萝卜头，也总是这样团在一起，好像什么东西都无法把他们三个分开。
这些年过去，他们都变了。变得强大，变得成熟，但唯独这点依旧没变。
艾伦将阿明昏睡期间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当阿明理清都发生了些什么时，他下意识的望了眼墙壁北端，荒凉的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然后他又将眼神放到了不远处的埃尔文身上。
他浑身温热的、健全的坐在墙壁上，而埃尔文已经陷入了永远的沉睡，他的胸膛没有任何起伏，身体和墙壁一样冰凉，面色苍白的像个人偶。
这对于他而言，是个难以接受但必须接受的事实。
“我…来代替…埃尔文团长吗？！”阿明的声音颤抖的厉害，浑身都散发着不自信的味道。
利威尔淡淡的开口道：“想多了，臭小鬼。凭你还代替不了埃尔文……”说到这，利威尔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你的确也有其他人没有的特殊才能。你要做的就是别让其他人后悔，不论是你的伙伴，还是其他人，还是你自己——”
“别让人后悔，这就是你的使命了。”
语及此处，蒂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但她总觉得利威尔的话里其实还包含着他没说的一句——也别让我后悔…没救那家伙。
蒂娅把手背到了身后，然后探过去握了握利威尔的手。两个人的手交叉着相握在身后，热量在这个寒冷的初冬相互传递给彼此。
在多方开导过后，虽然不知道阿明心里缓和了多少，但至少面上看着没了那么无助又自责的表情。如今已经确认了仅存的十个人无恙，韩吉一拍大腿，将这场夺还战最后的矛头指向了艾伦家的地下室。
希甘西纳地区一片破败。
商户的铁牌子在门框上摇摇欲坠，被风吹着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托了超大型巨人四处甩着火房子的福，即便此刻火已经灭了下去，空气里还是充斥着灰尘和烟交杂在一起的味道，熏得人直咳嗽。
韩吉、利威尔、蒂娅、艾伦和三笠一行人正朝着艾伦家的方向走去。艾伦和三笠在前面带路，韩吉三人走在后面。一路上蒂娅都没怎么说话，或者说，从一切基本结束开始，她就比较沉默。
【一定，一定要让艾伦自己去到地下室。】
格里沙的话像是魔咒一样困了蒂娅五年。这五年里，蒂娅咬碎了牙也把这个秘密咽进了肚子里。她有时都觉得自己坚定的可怕，特别是看到一个又一个人牺牲在自己面前而自己仍旧沉默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经常做噩梦。梦里无数死去的人都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惊醒时月色还亮着，她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星星，就像是看到了那些牺牲者的眼睛。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断的等待着，等艾伦成长起来，亲自去地下室。
而如今，艾伦真的长大了，他们也真的重新踏上了希甘西纳的土地。
他们每往前走一步，蒂娅的心里就不由得颤一下。她有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心脏还是生理性的加速了跳动，它被困在蒂娅的胸膛里，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激动。
没错，就是激动。
这条五年前看时还远得没有尽头的血路，此刻已经能够看见目的地的旗帜飘扬在上空。只要艾伦将他脖子上的钥匙插入锁孔，那么……她就解脱了。
自那之后，她将可以毫无保留、问心无愧的面对所有士兵。即便把她的心掏出来交给他们，那也是鲜红的。
想到这里，蒂娅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结果粉尘也进了喉腔，接着就是一阵咳嗽。
利威尔拍了拍她的背，把披风解下来披在了蒂娅的身上，“你是笨蛋吗，出发之前让我穿的里三件外三件，结果自己咳成这样。”
蒂娅摆了摆手，“我…咳咳…我不是冷，是这里太熏人了。”
闻言，韩吉身为当事人接口道，“没办法，当时超大巨扔火跟玩似的，巴不得把希甘西纳地区的房子全点着。”
“……他最好别砸中艾伦的家。”
“不会的，放心吧。”韩吉拍了拍利威尔的肩膀，“从五分钟之前我就再没见过火烧的痕迹了。这边的植物都还在，有的蜘蛛网还盘踞在房檐上，是没有被火袭击的区域。”
利威尔轻嗤一声，“那他扔的可没那只猴子准。”
这显然不是个真的玩笑话，蒂娅和韩吉都没开口，空气一下子又沉默了下来。不过这阵沉默也没有多久，当他们又拐了个弯后，前面艾伦和三笠的脚步停了下来。
艾伦和三笠看着这栋已经砸毁了一大半的露天建筑，鼻子一下子就泛起了酸。
他们到家了。
五年了，他们终于回到家了。
利威尔朝蒂娅问道：“到了吗？”
蒂娅“嗯”了一声，然后慢慢走向前，拍了拍艾伦和三笠的肩膀，“想要多看看吗？想看就再看看，我可以带他们先去地下室。”
闻言，艾伦顿了顿，他的视线扫过这片房屋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哪怕五年过后它已经破败至此，但艾伦还是可以轻易指出哪里是妈妈经常做饭的厨房，哪里是爸爸看报纸的地方。他的确很想多看看，把这五年来对家的所有想念都看回来，看看房子周围有没有哪怕一个曾经他们用过的茶杯，这样他也可以把它带回去，毕竟它带着家的味道。
但最终，艾伦还是垂下眸，摇了摇头，“算了，地下室要紧。”
蒂娅没再说什么，只是又拍了拍两人的肩。
孩子们都长大了。
等找到地下室的时候，地下室的外表保留的相对完整，除了几根木柱横亘在上面，倒没什么其他破坏性的痕迹。几人合力将木柱搬开之后，乱草丛生的土地上，地下室尚且完整的门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韩吉松了口气，“太好了，看来地下室并没有进水。”
“下去吧。”蒂娅抿了抿嘴，拎着探照灯第一个下了台阶。利威尔看了蒂娅一眼，然后沉默的跟上了她的脚步。
这条台阶很短，大约二三十阶后就到了尽头。那是一个布满了灰尘和蛛网的木门，腐朽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生了绣的铁锁挂在上面，静静的沉睡着。
蒂娅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了，场面很安静，艾伦深吸了一口气，从领口里掏出了那把金色的钥匙。手指微颤的企图把它捅进锁孔——
咔嗒、咔嗒。
利威尔皱了皱眉，“怎么了？快点开门。”
“不，不是……”艾伦的声音有点虚，“这不是…这把锁的钥匙……”
“诶？”蒂娅愣了愣，连忙上前夺过了艾伦的钥匙。这不可能是不是地下室的钥匙，格里沙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在蒂娅的脑海里清清楚楚，她确信这一定是地下室的钥匙。
但事实证明，这的确不是。
“怎么会……”
利威尔看着蒂娅的这一系列反应，“啧”了一声，把蒂娅拽到了自己的身后，“你退后，我来开门。”
“你怎么——”
嘭！！
腐朽的木门门锁处瞬间七零八碎，它嘎吱一声顺着利威尔的力道慢慢敞开，里面的一切都映入众人眼帘。
“……”
利威尔的脚力这么多年来始终如一。艾伦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回想到了曾经被利威尔的脚所支配的恐惧。而利威尔则利落的收回了脚，一脸平淡的进了屋，“行了，走吧。”
“……”
当探照灯的白光照亮房间时，一个整洁而普通的像药房一样的场景摆在了众人眼前。陈旧的书架上列满了各式各样尚且保存良好的书籍，而下面则是一堆瓶瓶罐罐，韩吉随便看了几个，开口道，“都是些医学方面的书，药也只是普通的药剂，药房就能够买到。”
蒂娅开始在书架上翻来翻去，“毕竟这种大秘密肯定不会大剌剌的摆在显眼的地方。大家都四处找找吧，一定有隐秘的夹层之类的地方。”
艾伦去找了墙壁，韩吉负责地板，三笠找书桌，利威尔和蒂娅一起找这列大书架。蒂娅有些匆忙的翻着每一本书的间隙或者书后的墙壁，当和利威尔同时拿到了一本书的时候，蒂娅愣了一下。
一整行架子，利威尔才翻了三分之一，而蒂娅已经翻完了三分之二。
利威尔松开了这本书的手，他看着蒂娅，稍微叹了口气，“蒂娅，已经结束了。”
“诶？”
利威尔的语气沉稳的开口，“我说，你已经带艾伦来到了地下室。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不用再这么着急了。”
蒂娅愣了愣，才后知后觉这一路上她可能表现的有些明显。没办法，她的确日日夜夜都在期盼艾伦能够早日到达地下室。她垂了垂眸，“……抱歉，我只是…你知道的，我等这一天太久了。”
“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告诉你，真的、已经、都结束了。”利威尔顿了顿，又轻声开口道，“你已经做到了，做得很好。”
初雪才刚停不久，但利威尔的话就像是一阵温柔的春风，慢慢的抚平了蒂娅的焦躁。她抿抿嘴，然后重重的舒了口气，“我知道了，谢谢你，利威尔。”
利威尔“嗯”了一声，嘀咕着“还真是小鬼”。
话题就这样结束，碰巧这时候三笠喊了声“这里”，好像是有什么新线索。蒂娅和利威尔对视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书，朝着三笠走去。
一众人都凑到了三笠的身边，她正弯着腰指向了桌子侧面，哪里的确有一个钥匙孔，灰尘粘附在它附近，看起来非常老旧。
艾伦这次正在尝试用钥匙开这个锁孔，蒂娅想起刚才开门时的场景，忽然一阵心累，“……我觉得即便没有钥匙，这个桌子利威尔也能踹开。”
利威尔睨了蒂娅一眼，“如果你想试试的话。”
“……”
“开了！”艾伦的声音夺回了两人的视线，但随即就是一阵震惊，“它是…空的？！”
利威尔一巴掌拍上了艾伦的后脑壳，“你的脑袋里都塞满了屎吗？仔细看看，这还有个夹层。”
这的确是个夹层。轻薄的木板下面是三本保存得相当完好的书籍。淡淡的薄荷味从书籍上传出来，看起来是特殊材料保护过的，为了防水和防腐。
艾伦摸上书本的手指有些颤抖，他死盯着这本书，呼吸变得紧张起来。
这么多年了，从小时候他想要去地下室爸爸不让，到爸爸答应他但却没了机会，最后才到现在，他终于摸到了爸爸的秘密……或者说是，世界的秘密。
巨人为什么会存在？
人们为什么住在墙壁里？
人类为什么没有自由？
……
无数个疑问，在这一刻，都将被揭露出世。
蒂娅的手有些冰凉，被利威尔握在手里。艾伦咽了口吐沫，他和三笠对视了一眼，然后重新看向这本书，轻轻的翻开了第一页——
那是一张照片。
初雪过后，积云散去，帕拉迪岛的天空一片湛蓝。正午的阳光非常灿烂。地面上铺着一层非常薄的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距离调查兵团出发去玛丽亚之壁已经过去了二十个小时了。
这二十个小时对于墙壁内的人来说，不过是一觉过后再加上一个上午罢了。此刻人们刚吃完午饭，连商铺都挂上了午休的牌子。城区内充满了一片祥和的慵懒气息，男人们在家里休息，妇人们围着围裙趁这个阳光充足的好天气晒被子，孩子们在地上跑来跑去，他们玩家家酒，扮演调查兵团的士兵和巨人是时下最受欢迎的桥段。
一个壮硕的金发男孩拍了拍胸脯，“我是团长！”
另一个瘦小的男孩不服气，“凭什么你是团长？上次你就是团长，这次该轮到我了！”
“凭我有气势啊～团长就是要有领导者的样子。”
“你那气势是胖出来的吧？”瘦小的男孩“嘁”了一下，“那你还不如扮巨人！”
其他小孩哈哈哈哈哈的笑成一团。金发男孩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起来，“你你你！明明是你太瘦了！又瘦又小，让你扮兵长都是抬举你！”
一个女孩站了出来，气冲冲的开口，“路德，你说的太过分了。”
“是啊～在你眼里撒西尔就是英明神武的兵长～所以你才每次都扮他的小情人吧？乔娜，你今天有没有背着撒西尔藏私房钱啊？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孩子们也哈哈哈哈哈的笑起来，这下轮到这个女孩害羞了。她脸红的像颗番茄，站在她旁边瘦小的撒西尔连忙挥起拳头，“路德，你——”
撒西尔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什么我？”
“兵长……”
“哈？”路德皱了皱眉，“我不要当兵长！我要当团长！团长！”
“不是……”撒西尔抬着满含激动的双眼，手指指向了上空，“是兵长，真的兵长……他们回来了！！调查兵团回来了——！！！！”
霎时间，撒西尔周围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小孩们、妇人们、从窗户里探出头的男人们、还有穿着睡衣就跑出门的老头，他们都齐齐朝着撒西尔指的方向看去。
五十米高的罗塞之壁上，墨绿色的披风在阳光下飘扬。那是十个并排站在墙壁上的身影，他们在墙壁下的人群眼里是光，是英雄，是希望。
短暂的安静过后，爆发出了更加强烈的尖叫和惊呼。墙壁下面的人们越来越多，他们汇聚成人海，将调查兵团回来了的消息像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的传到远方。很快，整个奥尔福德区的人们都知道了调查兵团回来了。他们簇拥着朝墙壁下面跑去，争取跑的越前面越好。
而蒂娅站在利威尔旁边，俯瞰着人潮涌动，心里百感交集。
“看着他们，什么感觉？”
“感觉？”利威尔面无表情，“我们死的死伤的伤，累的跟条狗一样，而他们果然是睡了个美觉然后吃了饱饱的早饭和午饭，休息充足之后才能喊出这么大声音吧？”
“就这些吗？”
利威尔顿了顿，然后又开口道，“……但是，如果他们能永远睡好吃饱的话，也不赖吧。”
蒂娅轻轻笑了一下，“果然是利威尔。”
墙壁下的人已经聚集的差不多了，他们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因为不只一个人发现，原本出发时密密麻麻站了好多队伍的调查兵团，此刻只剩下了十个身影。他们孤零零的站在墙壁上，颇有点凄冷的感觉。
消息从“调查兵团回来了”变成了“调查兵团是不是失败了”，人们小声的私下揣测，但声音汇聚在一起，乱糟糟的吵闹。最后负责奥尔福德区的利布斯商会会长——那个小胖子——他被推上了堆起来的木箱子顶上，暂时成为了百姓的代表发言人。
那个小胖子咳嗽了两声，在百姓们的注视下，语调有些犹豫的喊了出来：“欢，欢迎回来！！！”
“那个——请问——调，调查兵团……成功了吗——”
世界就这样静了下来。
墙壁上也很安静，墙壁下也很安静。
墙壁上的士兵们眼眶红红的，他们喉腔有些泛酸，张了张嘴，却始终无法像临出发时自信又激动的喊“我们一定会成功的”一样喊出“我们成功了”。
墙壁下的百姓们屏气凝神，他们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紧张的等待着调查兵团的回答。甚至有些人已经遗憾的叹了口气，准备离开人群回家。
就在此刻，韩吉站在正中间，猛的拔出了钢刀，像离开时的埃尔文一样将它竖在头顶。众人们的目光都汇集此处，刀光像白日里的星星。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扯着嗓子大喊——
“玛丽亚之壁夺还战——成功！！！！！！！”
寂静。
世界依旧安静。
韩吉的声音从高墙之上喊出，传播在奥尔福德区的上空，久久不散，最后落进了墙壁下人们的耳朵里。
不知道是谁最先尖叫了一声，打破了这份好像凝固住的沉默。然后墙壁下的声音就像开了闸一样，尖叫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百姓们都在狂喜，有的甚至激动的哭了出来，边哭还边重复着“他们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而墙壁上，柯尼第一个哭了出来。他实在憋不住了，蹲下了身子把脸埋进袖子里，声音很低的呜呜着哭了起来。这个哭声仿佛是墙壁上的导火索，紧接着萨沙也和柯尼一样埋进袖子哭着，阿明和让抱着他们，眼泪抽噎的蹭在了军服上。弗洛克倔强的站在最边上，低着头沉默，艾伦和三笠也围着柯尼他们，轻轻的拍着他们的背。
韩吉的钢刀慢慢的放了下来，安静的收回刀匣里。利威尔牵着蒂娅的手，淡淡的说着“还真是一群小鬼头”这样的话。
自此，玛丽亚之壁夺还战成功的消息，传遍了全国的大街小巷。
孩子们依旧玩着调查兵团和巨人的家家酒，他们有人扮团长，有人扮兵长，有人扮韩吉，有人扮兵长的小情人。
调查兵团将永远活在他们的童年里，并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回到王都时，韩吉没有给艾伦三笠面见女王的机会，而是直接把他们关进了牢房，作为他们顶撞上司并且武力袭击的教训，对此他们并没有丝毫怨言。
蒂娅亲自整理了裘德大叔的医疗室和休息室，将遗物连带着裘德大叔的遗书一起交给了他的儿媳。在打听住处的时候，她才得知裘德大叔的儿媳在两个月前已经带着孩子嫁给了别人。蒂娅一时五味杂陈，并未停留多久。
埃尔文的遗物是利威尔和韩吉整理的。别看他占着巨大的办公室和休息室，但里面多是调查兵团的资料，属于他的东西其实寥寥无几。况且他也没有家人可以转交，利威尔和韩吉分别领走了埃尔文的遗物。
利威尔把埃尔文的遗物放进了箱子里，里面还有伊莎贝尔和法兰的遗物。除此之外，利威尔将埃尔文曾经送给他的那个茶杯也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里面除了茶杯，还有蒂娅曾经画的画。这个抽屉好像就是利威尔盛放感情的地方，它们一起在利威尔的抽屉里沉睡。
关于夺还战这次失去的士兵，他们回收了完整的尸首共二十四具，剩下的已经成了零零碎碎的肉块。裘德大叔葬在了他儿子和妻子的墓碑旁边，也算是一家三口团聚。而埃尔文葬在了他父亲旁边，那块墓地是埃尔文多年前就买好的。
关于调查兵团团长追悼会的事情，韩吉原本不打算搞——调查兵团从未举行过追悼会。因为他们始终坚持长官和普通士兵的性命是平等的这条原则。而士兵们死去的太多了，追悼会要是开起来都开不完，索性就全都不开了。
但这次是女王本人坚持要开，百姓们也联名登刊希望能够为埃尔文·史密斯举行追悼会。最后韩吉妥协，为埃尔文举行了一个小型的追悼会，女王亲自参加并追悼，代表全国人民对埃尔文这一生的贡献致谢。
七天匆匆而过，一切基本就这样平淡了落了幕。
845年成为了被载入史册的重要年份。
冬天也就这样来了。
雪花覆盖在窗檐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蒂娅坐在椅子上等着利威尔洗澡，窗户上蒙着一层白白的雾，她无聊的用手指在上面写字。
【利威尔】
【蒂娅】
然后还很幼稚的在中间画了个爱心。
等利威尔穿着睡衣湿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蒂娅在对着窗户傻笑。
他擦着头发站到了蒂娅身后，“你是小孩子吗？”
“你才是小孩子。”蒂娅转过身，站起来把利威尔按在了椅子上，然后老规矩的帮他擦头发，“你洗的太慢了。”
利威尔端起了桌上的红茶，淡淡道：“你洗的太快，可能洗不干净。”
蒂娅哼哼着，“我要是没洗干净，你敢让我睡在你旁边？”
“那今晚你别洗了，睡墙角。”
“……”蒂娅被噎了一下，“呸”的一声把毛巾甩在了利威尔的头发上，抱着睡衣进了浴室。
房间里从蒂娅一个人变成了利威尔一个人，他把毛巾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靠着椅背看外面的雪花。
方才蒂娅在窗户上写的字已经模糊了些许，利威尔看着这两个名字，然后慢慢的放下茶杯，伸出手又把这两个名字重新描清楚了一遍。
【利威尔】
【蒂娅】
半晌，他又添了几笔。
【利威尔·阿克曼】
【蒂娅·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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