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好拿捏

　　金梵的一顿苦苦哀求之下，金老太太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俯下身子抱着金梵，一顿数落流泪，最后哀婉叹息道，“我虽然看上去在府里备受尊敬，可说到底不过是个泥婆萨，你那父也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对我再好也始终是隔着一条心的，可我却把你们当做我的亲生孩子一般看待，孩子犯了错，哪儿能一棍子打死。”
说着老泪纵横起来。
金梵只在乎自己还有没有挽回的机会，听着意思还是有机会，当即喜极而泣，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赶紧问道，“还望祖母明示。”
说着，抬起头眨也不眨的盯着金老太太。
金老太太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呈思索状态，对着金梵娓娓道，“其实你父亲和我都好说，就是金家族老，可若是你能在其他方面对金家有所贡献，那这件事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似乎是怕金梵听不懂，他顿了一下又道，“你父亲现在被罢官在家，导致金家族里很多人对你父亲意见重重，当初我执意接你父亲回来，金家族里本来就很多反对的，现在你父亲也是焦头烂额的。”
金梵是个极聪明的，怎么听不出金老太太的下音，而且这件事已经是府里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可是想着扭转局面谈何容易，他又如何能有所贡献？
见金梵还是不懂，金老太太又像是突然想起一般提到了另外一件事，“之前你那妹妹说的那件事我也听说过，虽然有些不可信，但是上次那岑念慈来府上，我也跟她交锋过，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若说小莲那丫头全是瞎说，倒也不见得。”
说着，又慈爱的看向金梵，道，“你那妹妹当真是个蠢的，不知道凡事留一些余地，好在你并没有跟岑氏直接交恶，兴许还真能找到救咱们府上的办法。”
岑氏？
金梵嘴里喃喃，本来对于岑氏有治疗疫病药方一事半信半疑，后来几乎已经全然不信，可是现在连金老太太也如此说，不由地又开始犹豫起来。
金老太太看他面相便猜到他心里所想，只好又道，“就算岑氏的本事夸大其词，可是岑氏跟袁昊天的关系匪浅却并非空穴来风，当日岑氏可是亲口当着我的面说她确实跟袁昊天之间有些不清不楚，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追究后账，只是现在陛下已经派袁昊天去灾区，而咱们金府已然跟林相府绑在了一起，倘若袁昊天真的找到了克制疫病的法子，那咱们金家可就再也无法翻身了。”
话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就靠金梵自己揣摩了。
她慈爱的摸着金梵的头，扼腕痛惜，“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法子，其余的便只能看造化了。”
金梵一直不说话，低头思索着什么，许久才对着金老太太重重磕头，“多谢祖母提醒。”
金老太太点了点头，便闭上眼不再说话，心腹嬷嬷像是明白了金老太太的意思，便主动冲着金梵道，“少爷，老太太累了。”
金梵木讷的点头，随即又对着金老太太磕了几个头，遂跟着心腹嬷嬷一起离开了。
金梵离开之后，金老太太才又睁开眼睛，手中的佛珠被她随意的丢在一旁的案几上，起身朝屋内走去。
等到心腹嬷嬷送完金梵回来，金老太太已经半躺在床榻上，心腹嬷嬷忙上前帮她宽衣，又给她盖上被子，想起什么，出去端来燕窝粥询问老太太要不要用一点，被老太太又要拒绝。
心腹嬷嬷迟疑了一会儿，才又忍不住开口，“老太太，您真的觉得金梵少爷比老爷更适合？”
金老太太微眯着眼睛，一向慈祥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看的心腹嬷嬷心里有些纳闷，才听到金老太太开口道，“不管是他还是他爹，不都是那个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个贱人害得我终身无子，我如何又会让她的后代坐拥这金家。”
心腹嬷嬷心中的诧异更盛了，正忖度是不是再开口，却听到金老太太又道，“当初选择金成不过是因为他在乡下根基浅，可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蠢的，回到盛京才多久就闹出这么多乱子来，竟然还想着寻找那贱人失散的亲人，倘若真的被他找到，那我当年对他和贱人做的事情不就瞒不住了，到那时，他还能容我不成？”
心腹嬷嬷心里一颤，不由地想起一段往事。
当时老太太才嫁入金府，还没过一段舒心的日子，金府的老太爷便从外面买回一个歌姬，那歌姬极擅长妩媚诱人之术，把金老太爷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还觊觎老太太的主母之位，老太太一怒之下责罚了她，却没想到她竟然已经有了身孕，竟然因为她那一顿责罚隐隐流产，金老太爷大怒，反倒是把老太太给骂了，老太太是个犟脾气一场闷气生了小半年，饭也没好好吃，竟然把身子拖垮了，可是呢贱人竟然生下了一个孩子，也就是金成。
老太爷对这个孩子极为宠爱，偏偏那歌姬又得宠，竟然没多久又有了身孕，老太太赌气却也无可奈何，后来还是娘家人来劝，老太太才不得不放下身段主动跟老太爷求和，老太爷倒是也给面子，一段时间之后，老太太生下一子，只是因为老太太身子亏的厉害，导致孩子在母体里便弱一些，后来竟然早产，生下来也是一直汤药不断。
就这样一直到了孩子三岁的时候，金成和歌姬后来生的孩子也渐渐长大了，老太爷每日都会考几个孩子的功课，老太太的孩子因为体弱所以性子有些懦弱，老太爷没少训斥孩子，有一次竟然把孩子吓得生了一场大病，这件事后来让老太爷很愤怒，竟然当众放话嫡子不堪重用，还不如金成和另外一个孩子。
老太太生气，却也是恨铁不成钢，只盼着孩子的病能好转，可是没想到后来竟然无意中得知当年之所以身子亏空是因为歌姬买通了身边的丫鬟偷偷下毒所致，这才导致了孩子体弱，老太太气得半死，找到老太爷说明情况，可老太爷竟然反倒骂老太太污蔑歌姬，老太太气愤至极，加上金成和另外那个孩子一起欺负嫡子，便动了杀心。
偷偷在歌姬带着两个孩子去上香的时候，买通人暗中埋伏，却没想到歌姬竟然让一个奴婢带着金成躲了起来，最后虽然歌姬和另外一个孩子死了，可是金成和那个奴婢却失踪了。
后来老太爷一直派人追寻，却一直没有寻到，老太爷也曾经怀疑是老太太所为，可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也是因为现在就只剩下嫡子这一个孩子，再就是不想家丑外扬，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定罪，可是没想到嫡子最后还是没有留住，竟然在十五岁快弱冠之年的时候撒手人寰，这让老太太伤心欲绝，而老太爷没多久也过世了。
这时金家突然张罗着要过继个孩子给老太太，好承袭金家的一切，可是老太太却因为那些孩子都年纪过大，心思太多，而且父母健在而拿不定主意，这个时候有人无意中找到了当年把金成带走的奴婢，循着这条线，老太太竟然意味得知金成竟然没死，只是却因为一直在乡下，竟然长成了一个农夫。
不过农夫好啊，农夫好拿捏。
为了以绝后患，老太太让人偷偷杀了奴婢，后又找到金成告知身世，这才有了金成带着岑念慈和金玉儿金梵回盛京认祖归宗这件事。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金成，毕竟金成身上流淌着金老太爷的血脉，而且那贱婢竟然一直偷偷地让人教金成识文断字，所以金成竟然很快就熟悉了盛京的一切，还跟林相国府的千金林倾城勾搭在一起。
而他那两个孩子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不是因为还有一个岑念慈在府里做着眼中钉，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只怕金成早就腾出手去寻找那贱婢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岑念慈一走，金成和林倾城的日子刚刚安稳一些，金成便私下里托人去寻找贱婢。
金老太太意识到金成已经开始逐渐脱离她的掌控，这显然不是她想看到的，而林倾城的背景太过强大，倘若林倾城生下子嗣，那这金府早晚便没有了她的立足之地，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林倾城生下孩子来，只是却不能由她出手。
想到这儿，她回头看着心腹嬷嬷，思忖了一下道，“留意一下金梵，但凡她有什么行动，随时跟我汇报。”
心腹嬷嬷点头，见老太太似乎要躺下，赶紧上前搀扶，又小心翼翼地吹灭蜡烛，这才退了出去。
今夜不是心腹嬷嬷值夜，嘱咐了值夜的婢女几句，心腹嬷嬷便离开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总是睡不安稳，这些日子还总是噩梦连连，果然才不过睡着了不到一个时辰，老太太便又开始做噩梦。
梦里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带着一个稚嫩的男童，不时地做出各种凶狠的表情，老太太在梦里不停地躲闪，可是不管怎么逃避，都躲不开。
老太太尖叫一声，从梦中醒来，外面值夜的婢女赶紧走进来询问老太太有没有事，老太太急促的喘息，脸色煞白，浑身都是冷汗，许久才摆手。
婢女赶紧给老太太端来安神茶，老太太吃了一口，这才重新躺下。
可是却再也睡不着了，只能睁着眼到天亮。
今日她比平日里起的都要早一些，穿戴好喝了几口甜粥，便小心翼翼地踱步到祠堂。
祠堂里灯火通明，放的都是金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她先走到金家老太爷的牌位前，点燃了三根香，插在牌位前的香炉里。
然后跪在地上，默念着心事。
可是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又骤然想起昨夜那个噩梦，老太太浑身一颤，急忙睁开了眼。
此时蜡烛的火光开始摇摇曳曳，其中一根甚至直接灭掉了。
老太太不由地查那蜡烛灭掉的方向看去，目光所及是一处新放的牌位，待看清楚上面的字，登时脸色大变，赶紧大声喊道，“来人？”
可是一连几声都没有人进来，老太太似乎生气了，又提高了声音喊道，“我说来人，都聋了。”
这时负责打扫祠堂的忠叔才一路小跑着进来，见是老太太，赶紧行礼，老太太却着急的问道，“我问你，谁让你把这贱人的牌位放在这儿的？”
忠叔似乎有些不明白，等到顺着老太太的手指看过去，这才明白老太太说的是老爷的生母连姨娘的牌位，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却小心翼翼的回道，“老太太，这是前些日子老爷让我放的。”
说完便赶紧小心翼翼地行礼，等待着老太太的训话，忠叔是府里的老人了，当年老太太跟连姨娘之间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一些，甚至后来连姨娘带着孩子出去上香失踪后来被人寻到尸体，府里都在传是老太太所为，后来老太太的儿子生病死了，府里人都说是老太太作恶多端才报应在孩子身上，老太太的孩子去世之后，老太太曾经一病不起，后来无意中听到这些传言便大发雷霆，惩戒了不少的人，自那之后便没人敢再说了。
再后来老太爷去世，老太太意味寻到了当年丢失的老爷，又力排众议接老爷回府，一派母慈子孝的场景，当年的谣言便不攻自破，甚至有人私下里说当年的事情定是其他的姨娘为了争宠而故意的污蔑老太太的，忠叔也觉得似乎是这么回事。
所以老爷让他把连姨娘的牌位放在祠堂的时候，他也没有多想便同意了，可是没想到老太太竟然反应这么大。
老太太的脸色很差，整张脸都绷的很紧，像是随时都会爆发一样，忠叔不敢多话更不敢离开，只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直到许久之后，听到老太太一边叹气一边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别把今日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不然你知道的。”
忠叔哪里敢说什么，只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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