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别雾
车辆急行而过，路边低洼的小水坑溅起水花。夜幕虽沉，却不知何时变得透了些，雾蒙蒙的。远远望去，整片街道，整座雾启市，都卷入了这场灰蒙暗沉的漩涡。
有不起眼的细雨，纷纷扬扬，扰了心绪。
叶无细脸侧的须发被溜进来的风，一次次吹起。
她垂下睫，轻声道：“不了，我舍友还在等我。”
听到她清楚的回答，桑际会意，身子坐正靠回去，头微仰着，拖长音调地重复了遍她的话，“舍友啊那行。”
“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玩儿。”
叶无细没反驳：“嗯。”
下了车，外面还有细雨洒落，如针如线，存在感并不强烈。
桑际随意将帽衫罩到头上，也顺手扯了下叶无细的，她头小，帽子盖上去，脑袋一下子不见了，只看得见身前大片乌黑的长发。
一路将人送回宿舍，桑际正准备离开，叶无细把他叫住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把折叠伞，递过去。
“你带了伞啊，刚刚怎么不拿？”桑际一怔，旋即挑唇笑了。
叶无细一时无话。
桑际盯着她，很快看穿她所想，也没再说话。
叶无细很快想了个理由，“你太高了。”
眉梢挑了挑，桑际又一声轻笑，接过，“当你夸我。”
“上去吧，我看着你上去，我再走。”
“那再见。”
“嗯。”
和奶茶店那时一样，桑际看着她转身进楼梯间的时候，头也不回，像是毫无留恋。
人走后，桑际垂下头，额发散落，稍遮眉眼。他看了手中的伞两眼，脑海里不由自主回忆起他们在电玩城里动了情肆意接吻的情状。
叶无细主动迎合上来的举动，让人在意。他承认，有些失算，也有些发怔。
回来的路上，他问她，那是不是第一次和男孩子接吻。
叶无细又一次很肯定的，说不是。
……
回到宿舍，倪蕴早在那等着叶无细了。
拉着她聊了许久，叶无细给她简述了两个人从见面到他离开，忽略细节，大致都做了些什么事，他什么反应，她又是什么心情。
听完倪蕴便感慨，怪不得她们院的女生，争着抢着都想去和他约会。
她甚至调侃叶无细说，艳福不浅啊你。
调侃完又一本正经地提醒她，你知道桑际是哪种类型的人吧，点到为止，你可别太认真，一不小心陷进去了你可没什么好下场。
-
第二天，叶无细她们专业的上午满课。
顶着有些浑噩的大脑度过了一整个上午，她罕见地在课上泛起了困，又忍着困意，不停地去喝水。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从昨天晚上回来之后，就陷入了极度口渴的状态，浑身也无力。
大口大口带着索求意味的水下肚，没过多会儿，就又开始口干舌燥，像是陷入了无止境的循环。
怎么都没办法缓解，叶无细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或是发烧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徐莉姝在她面前大鱼大肉，惯常吃的丰盛，抬头一看，叶无细今天格外清淡，量也很少。
“嘿，你这没生活费了啊？吃这些？还是说你要减肥啊？”这姑娘都算肥了，让她们这些喝凉水都长胖的怎么办？
叶无细摇摇头，“都不是，今天没什么胃口。”
“看你脸色确实不太好。”徐莉姝看她今天没化妆，嘴唇都发白，忙伸手探到她额头上，“怎么了这是？没发烧啊？”
叶无细蔫蔫儿的一声没有，就单纯闻到肉香下不去嘴罢了。
“哎，你看，那是不是许向维？”徐莉姝目光落到她背后的一处窗口。
叶无细敷衍地回头瞄了眼，“咱没事儿老看人家干什么。”
“你信不信，等会就过来了。”
“”
许向维打完饭，还真就朝这个方向过来了。
徐莉姝忙低头，压着声音说，“我说吧我说吧，来了。这是听到你和桑际的事，怕自己追不上了，真让你跟桑际跑了”
许向维是她们专业隔壁班的，算是在桑际还没出现之前，追求叶无细中最有竞争力的一个。可惜叶无细跟铁打的一样，一个半学年，没对谁松过口。
许向维也是够执着，被叶无细明确拒绝过，人没怂，坚持不懈跟人算处上了个朋友。
但在倪蕴和徐莉姝看来，所谓朋友，不准确，暧昧对象比较贴切，没办法，谁叫人都心甘情愿，当事人也没法说什么。
“你快别说了。”
叶无细闭了闭眼，脑海里因为她的话浮现一张脸，再次睁开，余光里许向维的身影在一米之内。
“聊什么呢？”许向维把餐盘放到叶无细旁边的座位上，兀自坐下。
徐莉姝：“没，我俩聊上午那道布置的题目。”
“那老师说，结合前面知识，有好几种解法，我就想出来两种，还是挺有难度的。”许向维听不出徐莉姝的异样，很正经地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他扭头又看埋头吃饭的叶无细，“叶无细，说到题目，我最近做了套竞赛高数题，有几道题我觉得挺有价值的，找时间咱俩一块看看行吗？”
徐莉姝咳了一声。
叶无细回过神来，啊了一声，侧头对视许向维的目光，回味他的话，迟疑着点点头，“这周有实验，可能会比较忙，我周末还得回家一趟这样吧，要不，你微信上把题目拍我，我抽空做一遍给你。”
叶无细数学好，这也让许向维有了找她的理由。
“那也行。”像是习惯了她的婉拒，许向维已经生出了免疫力，“你怎么吃这么少，下午会饿。”
“我减肥。”说完，叶无细闷头下去继续吃饭。
徐莉姝筷子一顿，看了这二人一眼，隐隐回味出叶无细话里的意思，没再吭声反驳。
一直到下午上课，叶无细不知道第多少次看手机微信。
桑际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昨晚离别后的晚安，到现在他一条消息没给她发过。
叶无细看完很快就收了手机，没有半点主动的意思。
雾启市仍旧是阴雨连绵，持续好几天了。
这样的温度和光线，叶无细本该是喜欢的，可她今天却觉得有些闷，连呼吸也要大口。
这难不成是什么后遗症？
叶无细想不通，也不想再追究了，心里有些燥意，可不断想起昨晚发生过什么，她心跳就控制不住的怦怦然。
下午就两节课，上完叶无细就回了趟宿舍，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图书馆，手机里有倪蕴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倪蕴：【我们下节课和物理专业的一块儿上，你要不要来找我？】
倪蕴：【给我送点吃的？我饿了。】
叶无细手里的包不知不觉又放回了桌面上，她看见消息太晚了，这个时间点下一节课早就已经开始。
心里吁了口气，叶无细又开始喝水。
还是算了。
她坐回了椅子上，虽然心里说着算了算了，可去图书馆的打算似乎没那么迫切了。
从包里拆卸出书本，她深吸了口气，打开，聚精会神看上去。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叶无细没有注意时间，只注意到自己心思很飘，题一道没有写得出来。
“叮——”的一声，将叶无细的失神打破。
她眼睫一抬，很快拿过手机。
桑际：【我想你了。】
久来的文字消息，叶无细却觉得是桑际贴着她的耳朵在温语。
心里有东西化开，再次失神间，身体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细密难捱的情愫，如野花疯长般，肆意侵占她的呼吸和神志。
忍受不了。
叶无细对自己的定义和思想极为清楚。
叶无细和倪蕴约定好了，在她这节课下了之后，会在后门等她。
去小卖部买了些零食，叶无细提前十分钟来到指定教学楼的楼层，她背靠着墙，打开手机，再一遍确认倪蕴发来的消息无误。
叶无细从未觉得等待是如此焦灼的事情，刚刚某种情绪又开始不断分泌，她用力闭了闭眼，手指把零食包装袋捏的变形。
下课铃声也在她这般自我调节的动作中，轻缓绵长地响起。
叶无细从拐角探出脑袋，后门陡然打开，把她心虚吓了一跳。幸好第一个蹦出来的是倪蕴，后面跟着四四散散出来几个去洗手间的女生。
“呦，来挺早啊！”倪蕴嘿嘿笑着，接过叶无细给她带的零食，故意说，“桑际在里边儿呢，要不要我帮你喊一声啊？”
叶无细连炸毛都是内敛的，她瞪着倪蕴，“再说，下次不给你带了。”
说完，她又补充，“我是来找你的。”
倪蕴切了一声，不以为然。
这时，后门又出来两个手挽手的女生，路过她们去洗手间，其中一个很明目张胆地偏头过来，斜眼盯着叶无细。
“？”叶无细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可那女生有些眼熟，视线也实在太过明显又嚣张，她不禁问倪蕴，“那女生，是不是在瞪我？”
倪蕴扫了眼，轻嗤一声，“害，她啊。我没跟你说吗？哦，好像是没有。”
“她叫白艳妮，和桑际一个班的。”解释到一半，她压低声音凑过来，“特喜欢桑际，听说跟他暧昧了一段时间，桑际就没怎么再搭理她了。”
白艳妮，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想起来了，她俩初中时好像一个班过。
“我俩好像认识。”
“啊？老同学啊？”
“嗯，算是。”
叶无细：“可我看她看我的眼神，像我杀了她全家一样”
倪蕴被她的说法逗笑，“你别搭理她，这女的特小心眼儿，酸死她得了。看见哪个女的和桑际走得近，对人就一副欠了她钱的臭脸。”
白艳妮和她的朋友很快回来，又从后面进去，很显然她们并不是真正想上洗手间。
“哎，你到底见不见桑际啊，等会就要上课了哦。”倪蕴给她提建议，“要不，你跟我一块儿进去上课？”
叶无细想都不想就拒绝，“别想，我不去。”
倪蕴呵呵两声，正打算嘲笑她，后门掠出一道高挑的身影。
桑际上下通体的黑，一身线条深沉明晰了许多。
倪蕴咳了下，拇指朝侧边儿指了指，“看见没，不请自来了。”
零食都堵不住她的嘴，叶无细想打她。
“什么不请自来？”桑际走过来，挑了下眉，故作不知地笑问。
“你们聊你们聊。”倪蕴做了个请的手势，打算再做回助攻。
叶无细咬着牙一声，“倪蕴！”
她这一声，倪蕴太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对她的这腼腆性子恨铁不成钢，有些无奈道，“我就去前边儿把东西吃完，好吧？”
“手油了，你别拉我啊。”她说，“哦对，顺便给我张纸我再走。”
叶无细显然不想让她走，很干脆的，“我没带。”
“”
看着两人对峙，桑际忍笑着，从兜里掏了包纸，低眉垂眼的，他却塞到叶无细手里。
叶无细：“”
倪蕴唇角一抽，无语地想翻白眼，动作强势又带气地从叶无细手里抢走纸，“我真是无语了，对你俩。”
不知道为什么，叶无细想到他发的那条消息，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到现在为止，都没太好意思抬头看他。
“倪蕴，你刚刚不是说上洗手间？走啊，我先陪你去。”叶无细胡话张口就来。
倪蕴再次无语一瞬，可还没来得及反驳，桑际已经斜跨前一步，挡住了她。
长臂一伸，从叶无细身前，揽住她的肩，把人往拐弯里带。
“倪蕴，借用一会儿。”
“好。”
桑际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墙角，“这儿没摄像头吧？”
“”
叶无细眼里还闪着错愕，被桑际这么强制性一捞，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拽了压在后面拐角处的墙面上。
桑际圈着她，勾腰凑近，清冽气息铺天盖地的压下来。他用指背蹭她脸颊，刻意压低声音问她，“不回我消息？”
叶无细垂着睫，心里疯狂打鼓，她有些发憷，“我现在回”
桑际气笑了，垂手拦下她正欲去口袋里动作的手，压回墙面上。
她一直不敢看他，桑际就非想和她对着干，偏着头，凑得离她极近，直白询问，“不想我吗？”
叶无细被他说得身体情不自禁战栗了下，腿莫名开始发软，听不到她回答，被桑际扣住的那只手又往上带了带，压在她的肩侧。
这动作实在过于暧昧和羞耻，叶无细脸都怔红了，还要忍受桑际在她耳边一声缱绻的，“嗯？”
桑际看着她这副耳根子都是通红的模样，喉结用力滚了滚，眼里的似笑非笑散了，他很想叶无细用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
也不再逼迫她回应，桑际上手，强行掰起她的下巴，低头在她唇上啄吻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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