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山
“记着，咱们是卖碳的祖孙。你叫阿夏，是个少年。这样在凡间方便保护自己。”族长叮嘱春生。
春生开心地点了点头。虽然族长将她变成了一个男子的模样，不过第一次有了“正经”的人样，这么堂而皇之地去凡间，她觉得有趣极了。
“你是天地灵气生成的玉精，将来要修地仙，入天道不入妖道，不过你现在法力还不够，此次下山还是要提防凡间有修为的捉妖师。”族长叮嘱春生。
“捉妖师能看出我真实样子吗？”春生有点紧张。
族长一笑，“老夫是地仙，地仙的法术岂是一般凡夫能洞悉的。不过障眼法变化的样子是暂时的，真身的容貌不会变。此次下山，老夫要给你找个有缘的容貌定下你的模样。”
“我的修为还不怎么够，不着急，族长先办重要的事。”春生没心没肺的回应族长。
族长笑道：“你不着急有人着急。”
“好吧，这次我一定找个漂亮的样子，努力化成人形！绝不让她再嫌弃我碍眼。”春生以为族长说的是丹霞。
族长哈哈大笑“放心吧，他怎么会嫌弃你呢。”，族长误会了春生这个“她”，以为春生和玉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玉族喜事将近。
祖孙二人推着碳车进了少阳山下的琅环城。凡间正值隆冬。临近年节，各家各户都忙着置办年货。城中集市人山人海，街头巷尾十分热闹。
春生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族长，族长……你看那！那里好多人！”
“叫我什么？”族长低声提醒。
春生一缩脖子连忙改口，“爷爷”
“嗯，乖孙儿。”
祖孙俩推着碳车进了集市，春生的目光落在集市上一个卖衣服的店里，她想送给丹霞带一件漂亮的衣裙，为拿错帕子的事赔不是。
突然，路旁伸过来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春生的胳膊。
“哎！哎！这位小哥请留步！贫道看你气色有异！贫道这有灵丹妙药！”
抓着她胳膊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道，背着一把破宝剑，印堂发黑，眼窝深陷，两颊无肉皮包骨头，乍一看好似饿死鬼。
春生吓得一激灵，以为遇到了厉害的捉妖师看出了她的障眼法，站在原地不敢动，颤颤巍巍地叫着，“爷……爷爷……”
“不买！不买！没钱。”族长拍掉了那老道的手，一把拽走了春生。
春生头也不敢回，心里紧张得咚咚直跳，小声问族长：“爷爷，他是捉妖师吗？他看出我了？
族长一脸不屑，“凡间的江湖骗子而已，这些人对谁都是这一套。”
“江湖骗子？”春生不明白。
“凡人重财贪利却往往求而不得。有些凡人心生邪念得不到便用坑蒙拐骗的手段。江湖骗子就是这种凡人。待这车木炭卖完换了凡间的钱财，爷爷带你去逛一逛好好见识见识。”
“好！”春生以前不知山外的模样，没多少向往，如今见了凡间的繁华勾起了好奇心，心里兴奋不已，巴不得快快卖完木炭四处去转上一转。
爷孙俩在集市上就近找了一块空位，族长耐心地教授了春生卖炭的方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规则，给多少钱卖多少也是规则，一切按照定好的规则卖就可以。虽然是第一次接触，好在天气寒冷买碳的人络绎不绝，春生练了一会便熟练了。
因为好奇，春生在卖炭之余时不时地扫上两眼街对面那个抓她胳膊的“江湖骗子”。
天寒地冻，旁人都是棉衣棉裤，那老道却单衣单裤，道袍已然洗得发白掉色，领边衣角袖口也都翻起了毛边，脚上的鞋也是单的，大脚指头尖还补着一个大补丁。十足的清贫落魄的样子。
江湖骗子的买卖这么不好做吗？怎么连棉衣都没有？春生心里纳闷。
片刻光景，那老道拦住了好几个过客，皆扬言对方气色有异，全是一套说辞向人推荐他的“灵丹妙药”。
只可惜老道费了一番口舌讨了许多无趣，没有一个人上他的当。
老道见这个方法不行，又从自己算命看相的小破摊位上拿了几本医书卖力地宣传，说得好似天书一样神奇。偶尔有一两个有兴趣的过客翻看几眼，询问价格，他神秘兮兮地报一个天价，那些过客都嫌弃地走了。
“哎？别走啊！”
老道紧拦慢拦，一单买卖都没做成。没好气地把书丢在了算命摊子上，对着大街上啐了一口唾沫。
“呸！不识货！不买书还看来看去的，占贫道的便宜！好歹算个命看个相也行啊！跟你说你要倒霉，你全家都要倒霉！”
老道吊着嗓子不甘心地在过客身后咒骂不已，可惜过客早就走远了，惹得经过的路人都躲着他走。
折腾了半天把感兴趣的不感兴趣的人都吓跑了，老道的嗓子又干又涩，干咽了几口唾沫，骂了一句，“晦气！臭小子还不回来！”便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师父！师父！水打来了！”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小道士捧着一个破羊皮水袋子从巷子里奔了过来。
那小道士若不看穿着，当是翩翩少年英英玉立，眉若山戴目似朗星。可惜一张白玉般的小脸冻得生了疮，好似抹了两个大红脸蛋，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地蹭得都是泥，又穿着一件不怎么合身的薄棉破道袍，一身五颜六色的补丁，跑起来肥肥大大咣咣当当的。因为肥道袍的下摆太长，小道士跑着跑着还差点绊一跤。打冷眼看，好似跑过来一只笨拙的小花鸭。
春生觉得小道士的模样狼狈好笑，低着头捂着嘴嗤嗤地笑。
族长看了看春生，颇为无奈。
春生笑得忘我，岂知她自己那张小脸被卖炭的小黑手捂了一脸炭黑而不自知，傻憨憨的样子比那小道士也强不到哪去。
“师父，你快喝点吧。”小道士把水袋给了老道。
老道接了水袋灌了一大口，差点噎死，顿足捶胸好不容易才咽下。
“这水中怎么还有冰块？你想噎死为师吗！”
小道士慌忙道歉，“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刚刚在城南边井里打的水，想必是天气太冷有点冻上了，徒儿思虑不周，徒儿给师父暖暖。”小道士说着便将冰冷的水袋往自己的怀里塞。
“天寒地冻的，这么多酒馆茶楼，没有热水可打？”老道问道。
小道士面露难色，怯怯地瞥了一眼摊子上空空如也的钱盒，低声喃喃，“那些地方打水都要钱……”
“臭不要脸的！只认钱的龟孙子！喝口热水都要本大师的钱！等本大师成了名，送给本大师都不喝！”老道跳着脚破口大骂了起来，将小道士怀里的水壶拽了出来放到了自己怀中。
“师父我来暖，我年纪小，火力大。”小道士要抢老道士的水壶。
“为师的话都不听了！小小年纪哪里来的火力！”
老道怒冲冲地瞪了一眼，小道士只得乖乖松手。
春生盯着师徒二人出神。心想凡间竟有人穷得连口热水都喝不上！竟要如此可怜巴巴地用身体捂热！不过，患难见真情，他们师徒俩的感情真好，都怕对方被冻着，他们似乎也不是很坏，为什么要当江湖骗子骗人呢？
这时小道士发现街道的斜对面有个卖炭的少年总是时不时地看向他们。便从摊子上选了一本书朝春生走来。
春生意识到坏了，大概是自己总看对方，惹得对方又跑来卖东西。于是望向族长求助，族长摇了摇头，暗示春生不要买。
那小道士倒是和他师父满街抓客的耍赖风格不同，走到春生近前非常礼貌地拱手施礼。
“不买！”
春生有了族长的授意，未等小道士开口直接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小道士一愣，却依然保持礼貌客气，“我不是来卖书的，我是想买点碳。”
“十钱一大包，百钱十大包，买十包送一包！买二十包送三包！”这套词春生早已烂熟于胸。族长叮嘱过她不能暴露真实身份，她很努力地学做买卖，装得很像一个卖炭的凡人少年。
“用我这本书换你一些碳行不行？”
“啊？”春生方才还熟练地吆喝，听到小道士这么问却傻了。她第一次卖东西，还可以这样吗？族长没教过……
“这本书是我手抄的药材名录，里面的插图也是我照着药材画的，和外面拓印的不一样。你看能值多少碳？”小道士将书递向春生介绍道。
春生在围裙上擦干净了手，接过小道士的书翻开看，字迹俊逸挺拔竟比玉隐哥的笔迹的还漂亮，插图也画得非常精致，看得入神不觉惊叹江湖骗子居然有如此的才华。
春生有点舍不得放下了，于是请示族长，“爷爷，这个本书或许对我们有用。我们可以换吗？”
“十包炭火换你这本药书行不行？”族长问小道士。
“行！”小道士面露喜色点头答应。
春生也满心欢喜，她真的好喜欢小道士这本书。还没来得及装过起来，手里的书却被人猛的一把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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