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媒体会
出了楼道，迎面就有风吹来，吹散了李青颜脸上的燥热。
她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身边路过的居民，空气中纷杂的花香，还有不远处小孩子玩耍的嬉笑声，这一切让李青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好像现在自己才回到真实的世界里。
她一个劲地埋头走，自然也没注意到旁边的程之阳，从耳尖到脖颈，皮肤冷白中竟然也透着红晕。
“你之前想跟我说什么事？”程之阳突然问。
“啊？”李青颜神思神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什么事要找我帮忙？”程之阳看了李青颜一眼，又很快把目光移开。
“哦，那事啊。”李青颜表情自然起来，说话却开始踌躇，“那个，明天不是有个媒体会么。我朋友是记者，她也想来。”
说完，李青颜偷偷瞟了眼程之阳，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就是那个一代名记？”程之阳眉毛轻挑，似在回忆。
“啊？”李青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想起之前自己跟姐姐说起的，不好意思地用拳头抵了抵鼻尖，“咳，是的，她是我大学舍友。”
“她想来就来好了，单位不让她来么？”
“不是单位不让，是你不让。”
“我不让？”
程之阳停下脚步，抬眼看向李青颜，很是疑惑。
李青颜咽了咽口水，斟酌着说辞，“我知道上次林悠的事让你很生气”
说到这儿，李青颜停了下，又抬眼看向程之阳，却见他的眼神更疑惑了，“林悠是谁？”
“”
“你连人家名字都记不得了，至于恨人家一辈子？”李青颜觉得他的气性真大。
关键气性大不要紧，不要伤及无辜啊。
见程之阳是真的想不起来，李青颜耐心重头解释，“她是《新闻周刊》的记者，上次开交流会的时候找了你好几次，闹了些不愉快。”
程之阳脸倏地一沉。
李青颜跟着心一抖，感觉风都变沉默了。
“这人就是你舍友？”
“那当然不是，我舍友叫顾欢，在新闻周刊跑旅游行业条口的。”李青颜连连摆手，“您这一封杀，她就完全没活干了啊。没活干，就没钱，没钱就会饿死”
不知道为什么，程之阳的表情越看越严肃，李青颜说着话，底气也越来越不足。
看样子，事情有点难啊。
卖惨根本撼动不了眼前这位资本家坚硬的心，那还能说些什么话能让他动容呢？
李青颜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还没理清，就听见耳边简单的一声“好。”
李青颜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又问了句，“你同意了？”
程之阳看着她，点点头。
听到她对他又从“您”换成了“你”，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我就说你这人心眼好，讲义气，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李青颜心里一下子被狂喜占满，像是怕他一会儿头脑清醒了，会改主意，便疯狂地输出彩虹屁，“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不用谢。”
程之阳原本一直看着李青颜的目光突然移开，他垂下眼睫，声音黯淡失落，“我、不、配。”
多想将她刚刚那副生动的欢喜印在心里。
可谁又知道，自己毁了她多少这样的欢喜呢？
本来是带着思念、带着期盼来找她，谁曾想晚上从她姐姐那儿听到真相，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恶。
最后三个字敲得李青颜心里咯噔一声响，她皱起眉头，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人的情绪就突然低落下来。
“你没事吧？”李青颜问得小心翼翼。
“没事。”程之阳眉眼微垂，“走吧。”
说完，他就加快脚步，走到李青颜前面。
李青颜看着他的背影很快融入到夜色中，明明依旧身姿挺拔，依旧矜雅高贵，她却莫名觉得有一种落寞、脆弱的感觉压在他身上。
李青颜揉揉眼睛。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
回到星北饭店的房间里，李青颜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顾欢，告诉她这个天大好消息。可刚按下拨打，自己又立即挂断了。
这事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吧。
可千万别来个空欢喜，那就更糟糕了。
想着，她先拨给了张新。
张新不愧是程之阳的好秘书，电话秒接，声音听起来心情也不错。
“青颜姐，什么事？”
也不知道程之阳跟他说了顾欢的事没，李青颜决定先试试口风，“那个，我刚刚碰到程之阳了。”
“程总？”，张新像是完全不知情，大声惊呼起来，“程总回来了？！”
李青颜掏掏耳朵，嫌弃地把手机拿远了点，“回来就回来，你淡定点，行不行？”
“不是，我没法淡定，”张新声音低下来，“程总真回来了？”
“我骗你干嘛？”李青颜很无语，“我跟你说，我刚刚跟他讲新闻周刊去采访的事了。”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下来。
“喂？你还在听么？”
李青颜等了一会儿，纳闷道。
那头张新终于说话了，“你还活着么？”
“不活着难道是死人在跟你说话么？”李青颜没好气地说。
“那他是不是断然拒绝了你的请求？”
没等李青颜开口，张新赶紧补充道，“找我是没用的，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看把你紧张的”，李青颜不想再和他纠缠这个话题，“我刚一说，程总就同意了。”
“同意了？！”张新完全不敢相信。
那天晚上程总在房间外被林悠纠缠，脸色厌恶到冷酷阴鸷，到现在想起来，都让他心间颤抖。
“对啊，我就想问他有没有让你去安排？”
“那没有。”
“那你提醒他一下呗。”
“那不可能。”
李青颜：“”
“你都让他同意了，还怕再提醒他一下么？”
“我先挂了，等你的好消息哦。”
张新秒挂的速度跟秒接一样快。
李青颜：“”
-
李青颜犹豫着要不要再打个电话提醒程之阳一声，可又担心他这会儿是不是睡着了。
刚刚他和她一起下车的，今天应该也是在星北饭店休息。
算了，明天再说吧，这会儿他万一睡了，自己再为这事把他吵醒，说不定就把这事搞黄了。
她绝不会想到，程之阳此刻正一个人站在窗边，迷茫地看着远处的沉沉夜色。
晚上面对李青颜的时候，有些情绪还要掩藏，此刻他近乎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手里还抓着手机，上面是几分钟前打给父亲的微信，只有寥寥一句：
“你为什么要逼她结婚？”
父亲许是睡了，一直没有回应。
天上的弯月有些惨淡的黄，孤零零地挂在夜空中。
洒下的银光落在程之阳眼里，就像他今天几波起伏后的心情，孤寂又悲凉。
早在自己明白对李青颜的心意后，他就克制过、挣扎过，终是敌不过这次出差对她的想念。
当他看到她明亮笑容的那一刻，他想，表白吧。
对她表白吧。
即使她不喜欢自己，也能明白自己的心。
然后被奶奶的视频打断，被李青婉的话惊醒。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那时候他才发现，在她心里，她对他绝不仅仅是表面上的讨厌——
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和仇恨。
他突然觉得很无力，心像被什么碾过，伤心得无计可施。
他想，放她走吧，不要再让她讨厌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在她心里那么不堪。
但是，奶奶的身体让人堪忧，戏演到一半，不能说停就停。
十字路口，左右为难
抓着手机的手突然用力，瘦直分明的骨节泛起了白。
程之阳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虚空，里面有星点亮光倏然熄灭。
就这样吧。
继续把戏演完。
和她保持尽量远的距离，不要再打扰她，不要再让自己沉浸在这一段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奢望里。
理智地做完决定，本应该可以松一口气。
可程之阳心里的沉重却没有减轻一分。
他垂下头，一向挺拔的肩膀第一次垮塌下去。
心上像有什么被撕裂，疼痛感鲜明、难忍。
-
后来，程之阳还是把答应李青颜的事办妥。
第二天一早，李青颜在去吃早餐的路上，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欢欢！”
她兴奋地喊着，几乎立即就向那个身影飞奔而去。
被喊住的女孩儿停住转身，笑嫣如花地接住李青颜的飞扑，因为冲劲太猛，还止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终于开工啦？”李青颜语气十分兴奋，一双眸子跟着变得炯炯发亮。
“那还不是得谢你。”顾欢笑着说，“昨天好晚了，星北张秘书打电话给杂志社的时候，社长都惊呆了。”
顾欢朝李青颜挤挤眼睛，“他告诉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帮忙的。”
“没有，我也就顺口说了一句，他自己就同意了。”李青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顾欢，我们提前去会场准备。”
一道成熟混厚的男声从身后响起，李青颜转头去看。
是一个个头不高，体型微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子，鼻梁上还戴了副黑框眼镜。
顾欢在旁边介绍到：
“这是我们杂志社的编版主任，也是新闻系师兄，陈亚航。”
“这是我大学舍友，李青颜。跟您也算大学校友了。”
两人礼节性握手。
陈亚航以为是同行，颇有兴趣地问道：“李小姐是哪家报社的？”
李青颜一愣。
顾欢赶紧解释道，“当年我们住的是个混搭宿舍，我读的新闻系，李青颜读的建筑系。”
顾欢颇为骄傲地补充道，“这次风情商业街的主要设计师就是青颜呢。”
陈亚航眼睛一亮，“李小姐真是年轻有为，不知道跟程总熟不熟悉？”
李青颜又是一愣。
“您待会能不能接受我们的专访，也和我们聊一聊您对程总的印象。”陈亚航笑得有些委婉，“因为程总向来不接受任何采访。”
怪不得看起来也就比顾欢大一点，都已经编版主任了呢。
这新闻意识，不放过一丝一毫啊。
李青颜暗自感叹。
采访当然是没问题的，帮你们给程之阳蹲点都行。
只要能帮上顾欢，哪怕只是帮她在领导面前争取多一丝的好感，李青颜也是愿意做的。
她刚想开口爽快答应，顾欢开口了，“陈师兄，青颜不是星北公司的人，是一起合作设计稿的。他们有纪律规定，不能随便接受采访。而且她和程总基本也见不上面。”
陈亚航看起来有些失望，但也知道那个颇为神秘的程总，和员工之间的距离也一样深远。
他没有强求，“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好。”李青颜笑着答应。
他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转身往会场方向走。
顾欢跟李青颜挥挥手，赶紧跟在陈师兄身后。
顾欢身材很好，白衬衫塞在黑色一步裙里，黑色的细跟高跟鞋，走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上，咚咚直响。
一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见了，李青颜才独自去了餐厅。
刚进门，就看见王玲玲吃完饭准备出门。
“你怎么这么早？”李青颜低下头看了下手表，发现才七点半。
“那边媒体已经来了不少，我们要过去引导啊。”
“他们为什么要来这么早，”想起刚刚看到的顾欢和陈亚航，李青颜有些纳闷，“发布会不是九点半才开始么？”
“程总难得亲自参加的会，哪个记者不想找机会搞个专访啊。”王玲玲见怪不怪，“只要能采访到程总，那后面的路还不飞黄腾达了啊。”
王玲玲挥挥手，往门外走去，“不说了啊，我先去会场。”
李青颜拿了碗面条，坐下来边吃边想着王玲玲的话，要是能让程之阳答应给顾欢做个专访就好了。
可凭自己和程之阳这么虚无缥缈的关系，昨天能让他爽快答应让顾欢参加媒介会，她都觉得老天爷帮忙了。
再多的事
唉，就只能自己想想了。
李青颜刚放了口面条在嘴里，就听到手机响。
拿起来看，是顾欢发来的信息：
【外面千方百计想要程总的信息，你千万别说，有些是商业机密，是要惹麻烦的。】
【你这次能帮我说句话，我很感激了，要是让师兄他们知道中间关系人是你，你就没法正常活了。】
李青颜知道顾欢这是在关心自己。
【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做商业这行，有些事情能说，有些事情不能说。
顾欢虽然知道李青颜和程之阳的关系，但是从来没有往外说过，也没有想从中得到任何新闻消息。
她是真心希望自己的朋友，可以过回自己原先无忧无虑的生活。
看到李青颜的回话，顾欢松了口气，把手机收回包里。抬头正准备往前走，看到程总秘书张新迎面走了过来。
想到自己接到消息也是人家一手安排的，犹豫了下，她笑着打了声招呼：“张秘书早！”
今天来的记者众多，本来张新并不在意，但他在点头的瞬间，想起这人是李青颜的好朋友，就是昨天程总钦点的新闻周刊记者顾欢。
程总太太的朋友，那就是程总的朋友啊。
张新脚步慢下来，停在顾欢面前，礼貌微笑：“顾记者早。”
两人停下来，就着工作的事宜，竟然也寒暄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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