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浪漫
顾欢老总这次为了请程之阳吃饭，是花了血本的。
定在了全市最高级的星语餐厅。
这餐厅最有特色的地方在于头顶被打造成一片灿烂的星海，气氛沉醉迷人，出自世界名家的设计。
李青颜和顾欢过去了，才发现这也是星北旗下的产业。
顾欢咂咂嘴，“所以说有钱人呢，随便一片羽毛，就能把我们这些打工人压死。”
不知道老总是不是心里一直觉得程总跟顾欢之间应该有些什么，或者没有自己也应该帮忙创造点什么，特意定的是双人雅座，情侣氛围极浓。
谁知来了三个人。
服务员诧异地又搬来一张椅子，放在餐桌靠外面的一侧。
于是，靠着本身并不宽阔的餐桌，顾欢和李青颜紧紧挨着，着实觉得气氛怪怪的。
那头顶的花环，餐桌上用玫瑰花瓣拼成的爱心，还有旁边兢兢业业弹奏抒情曲子的小提琴手
顾欢和李青颜对望一眼，真的是尴尬到家了。
倒是对面的程之阳只在刚看到时眉毛微挑，有些疑惑的样子，坐下后倒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变化。
顾欢本来想点餐，服务员说你们已经预定好最豪华的情侣套餐。
顾欢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在服务员暗藏八卦光芒的眼神下，终究什么也没说。
葡萄酒和餐前头菜先上来了。
顾欢拿起酒杯，硬着头皮打破餐桌上从坐下来就开始的沉默，“那个这次真是非常感谢程总的帮忙，之前因为前同事让您感到不愉快，我向您道歉。”
顾欢抓着的酒杯悬在空中，眼神看向程之阳，颇为真诚。
程之阳淡淡瞥了眼酒杯外的玫瑰花瓣装饰，到底没有举杯，只是无波无澜地道了句，“不用。”
清越的嗓音说得简短，尾音干净利落，不带任何旖旎。
顾欢没料到他连举杯的场面活都难得敷衍，不过再一想，这不正符合他冰山总裁的冷酷人设。
顾欢兀自低头抿了口红酒。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才能快速结束眼下这场尴尬到不能再尬尴的晚餐。
她刚把杯子放下，就听见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是李青颜发的消息。
【这地方实在不适合咱们三人。我先撤了。】
顾欢眼皮一跳。
不行，要撤先得我先撤啊。
几乎没有犹豫，她抬起头，向程之阳抬了抬手机，“真是不好意思，我领导给我发信息了，单位有急事，我要先走了。”
闻言，本来还在低头等回复的李青颜倏地抬头，看向顾欢。却见顾欢已经起身，招呼服务员，“帮忙把这个凳子撤掉吧。”
李青颜：“”
顾欢歉意地朝程之阳笑笑，然后又弯身拍了拍李青颜的肩，“今天晚上麻烦你了，一定要招待好程总。”
李青颜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直到目送顾欢的身影消失在餐厅的尽头，她也硬没说出一个字。
-
两个人的情侣位恢复正常后，看起来正常多了。
但李青颜和程之阳无声地吃着饭，也是另一种尴尬。
小提琴手在旁边忘我地弹着抒情的音乐，那抑扬顿挫的音符，让李青颜如坐针毡。
李青颜觉得，这样吃饭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折磨。
但抬头看到程之阳修长好看的手捏着刀叉，动作优雅地切着食物，忽然又觉得可能只有她自己觉得是折磨。
头顶幽雅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冷白皮肤上有莹莹光芒在闪。
鸦羽般的黑睫垂下，在下眼睑处拓下小小的阴影，俊挺的鼻梁下，唇色绯红，大概是喝了点酒的关系，还带着诱人的水光。
李青颜觉得有些热，又有些渴。
她想，不能被这情侣雅座的氛围侵蚀了，必须要说点什么，打破这有些暧昧的氛围。
她转头朝小提琴手挥了挥手，“不好意思，先弹到这里吧，不然我要和这位先生聊事情听不清。”
李青颜今天知道要陪顾欢去高级餐厅用餐，特意换了件紫色的一字肩连衣裙。
她很少穿这么华丽的紫色，衬得皮肤尤为白皙，修长的天鹅颈曲线优美，再加上脸上甜美的笑容，让小提琴手都在瞬间愣住，然后不停点头，“好，好的。”
没有了那时刻萦绕耳边的悠扬琴声，李青颜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她刚往嘴里送了一小块炙烤的鹅肝，就看见程之阳带些等待地望着她。
“你要和我聊什么？”
李青颜愣了下。
聊什么？我们能有什么聊的？
她突然想到刚刚跟小提琴手说的话，那是自己随便扯的借口，程之阳当真了。
李青颜垂下眼眸。
虽然确实没有聊的，但是直接道破，似乎也有些尴尬。
她想慢慢把嘴里的鹅肝嚼完再应对，谁知这大餐厅的厨艺了得，鹅肝真的是入口即化。
嘴里没了东西掩饰的李青颜只好没话找话，“听我们周老板说，后来风情商业街生意很好啊。”
闻言，程之阳眸光轻闪，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
“咳，那个，当时你是对的。”
说到这儿，李青颜倒确实有几分真心，“我只在乎建筑的艺术性，确实商业效果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做的再好，最后也会被拆掉。”
走过一开始的不甘心，李青颜回头看，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之前学校前辈们设计建造的一个展览馆艺术性非常完美，让她啧啧赞叹，自愧不如，最近也因为入不敷出，确定闭馆拆除。
程之阳看着她，一脸沉思，似乎在想怎么回应。
李青颜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想的，如果是她，肯定先得意大笑三声，然后一脸傲娇地说，“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你会跟我低头道歉，看最后是不是还是我说的对。”
可谁知下一秒，程之阳开口了，语气却十分和缓真诚，“我们上次的争论其实没有对错，只是角度不同。我在商言商，而你做为建筑设计师，想要尽善尽美，竭尽所能去争取，其实是很难得的。”
李青颜抬头诧异地望着他，似乎不相信刚刚听到的那些善解人意的话，是眼前这个自己一直看作冰山的人说的。
大概不常喝酒，他的脸颊此时微微有点红晕，减轻了一些疏离感。他看着李青颜笑了下，李青颜觉得那笑好温柔。
“其实很多设计师只会听甲方意见，不去修改，你是真的用心去做作品，而不是商品。”他的眼睛直视她，很真诚，“你很有才华，如果以后能做博物馆之类的项目，我相信你会很成功。”
心里有股暖流缓缓注入。
那一刻，李青颜承认自己有被感动到。
她发自内心地笑起来：“你的鼓励我收到了。”
“这不是在鼓励，我是说真的。”
李青颜正拿叉子戳一个小番茄，闻言动作一顿，小番茄滴溜溜滚到一边。
她抬头微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他。
他的表情和语气一样诚恳，那双深黑色的瞳仁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似乎还有很多的情绪要诉说，让人心都跟着不自觉轻颤。
李青颜别开目光，不自在地笑了笑，“你怎么突然换了副面孔，我真有点不习惯了呢。”
“是么？”程之阳眸光微顿，眉毛轻轻挑起，语气带着一丝玩味，“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面孔？”
“就是，应该会很得意哦，不对，那是我。”
羞赧地笑了下，李青颜卖力地模仿起程之阳的表情，“你会绷着张脸，眼睛由上而下地睨视，再从鼻腔里发出轻蔑的一声‘嗯’。”
“”
程之阳没说话，神情一言难尽地望向李青颜。
李青颜自认为自己的模仿抓住了精髓，将他一向不可一世的傲慢劲展现得淋漓尽致。
“难道不像么？”李青颜目光丝毫不退让，似乎打定主意要让他承认这就是他的风格。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空气里劈里啪啦地较起劲来。
似乎真的有雷鸣火花带闪电。
服务员从旁边经过，胆战心惊地偷偷瞄了眼，心想刚刚好不容易走了一个，这两个不会又要打起来吧。
刚想完，就见两人又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似乎都在为这莫名开始的孩子般的眼神较量，感到幼稚可笑。
浅浅的呵笑声在空气中一晃而过，有些凝固的空气也变得松弛。
李青颜看着眼前的男人，一下子有点呆。
程之阳是真的很少笑的人，并不多的记忆里，他偶尔嘴角勾起，也都是冷笑、讽笑、嘲笑
而此时，他嘴角两边上翘的幅度明显，笑容很轻松，很干净，不再带那些负面的情绪。
更关键的是，他的眼睛也带着笑。
眼眸微弯，闪烁着细碎的光。本就是多情的桃花眼，因为淡淡的笑意，更添了些明媚的春色，好看又勾人。
李青颜的心突然跳得好快。
“还真是第一次，”她抬眼看他，语气真诚，“看你笑这么开心。”
程之阳眼睫一颤，眸光闪了闪。
黑沉的瞳仁因为染上笑意而不再疏离：“你对我还挺了解。”
“一般一般。”李青颜的眉眼弯起，两个小酒窝在脸颊边清晰可见。
气氛到这里变得轻松起来，虽然没有情侣间的甜蜜气氛，倒也算挺融洽。
“欸，你别说，你的眼光跟我大学时候的恩师一样，他也说我以后设计博物馆什么的，肯定能弄出名堂。”
想起之前的话题，李青颜的眼神放光，颇有些得意。她扬起头，连带着面部表情都生动了许多，“我告诉你，我以前设计过一个皇家式园林，就是结合了古建筑的灵感。”
说起建筑设计，李青颜滔滔不绝。
程之阳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呈现的是一种不一样的美感。
以前他就知道，她很漂亮，是那种青春靓丽，活泼可爱的漂亮，而现在她的脸上聚焦着对于建筑设计的热爱，让她整个人都熠熠闪光，就好像此时头顶上的星河。
咚、咚、咚。
程之阳听见自己心动的声音。
像有人在心上擂鼓，每敲一下，心就跟着颤一下。
又说到什么得意的作品，眼前的女孩儿嫣然一笑。
鲜花装饰的吊灯散发着幽雅的光线，遮不住她眼睛里灵动炫目的光彩，水润般的薄唇往两边咧开，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她笑的那一瞬间，程之阳觉得周围的花朵在刹那间全开了。
花朵再美，也美不过她的笑。
-
饭局气氛一旦愉快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不经意间，到了晚上十点。
程之阳站起来要结账，服务员说已经由商业周刊预付了。
李青颜没觉得什么，倒是程之阳皱了皱眉，坚持要刷自己的卡。服务员虽然震惊于他的美貌，却并不知道这就是他们餐厅的终极大boss。
直到程之阳打了个电话，然后服务员又接了个电话，程之阳才终于得偿所愿，自己花钱吃了这段饭。
李青颜想，他可能是不愿意吃人嘴软吧。
出了餐厅门，没了空调，温度变高了，但晚风徐徐不断，倒也凉快。
两人并肩往外走着，程之阳的司机在等。
去停车场的路，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李青颜低头小心踩着路，着力让自己的鞋跟踩在石头的空隙间。
她穿不惯高跟鞋，但因为要搭配自己的紫色裙子，她还是选了一双跟最低的尖头单鞋。
远处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李青颜本能地抬头望去，脚下正好踩在一个小小的鹅卵石上。
鞋跟一滑，李青颜眼见就要往一边崴，一只手分毫不差地扶住李青颜的臂膀，稳住她半个身形。
心尖一抖，李青颜就感觉自己半靠在一个温热有力的胸膛，手臂和他的手掌紧紧相贴，肌肤开始发烫。
微风徐徐，带着花的芬芳，吹过自己和他身体之间的间隙，李青颜觉得自己浑身都被电了下，整个手臂都是麻的。
她稳了稳心神，直起身子，收回臂膀，小声道了声谢。
她的脑袋似乎也有电流窜过，有些晕晕乎乎，正想组织下一句话，就听见男人温柔又沙哑的声音，“我背你吧。”
心脏像被什么挠了下，倏然一紧。
李青颜寻声望去，看见一双含情桃花目，正一眨不眨地地看着她。
外面的光不比餐厅里的幽雅，却因为树枝月色，别有一番风情。
说不上男人的眼睛和天上的星星，哪一个更亮，李青颜莫名觉得程之阳的目光似乎和以往不同，有激烈的情绪在里面翻涌，说不清道不明。
这灼灼的眼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一触即发，有什么似乎就要撕破在眼前。
关键的时候，李青颜却莫名退缩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她往后站了站，大大咧咧般地挥了挥手，“这还用背，真把我当残疾人啦！”
说完，也没等程之阳再说什么，几步走在前面。
她抬起手背，偷偷贴向滚烫的脸颊，在心里祈祷程之阳千万别看出她的脸红。
程之阳看着她刻意加快的步伐，眼神暗了暗。
沉默了两秒，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到了停车点，司机人没来，电话来了。
因为附近出了个追尾事故，把路堵了好一会儿，司机要绕一条更远的路过来。
李青颜问了地址，说我们走过去吧，还快一些，省得再绕远了。
程之阳说“好”。
于是两个人在小路上悠悠散起步来。
夏夜繁星在天上璀璨，空气里花香怡人。李青颜看着身边的人，觉得很奇妙。
放在一个月前，告诉自己会心平气和地与程之阳共进晚餐，她打死也不相信。
更别提两人还能并肩散起步来。
眼见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
李青颜看见前面有个异常熟悉的身影闪过。
在街口的路灯下，那人慌张地回头张望，似乎是怕有人在追他。
那一瞬间，李青颜看得分明，就是上次为了五万块把姐姐推倒后就消失无踪的周辉。
心头怒火熊熊燃烧，李青颜拔腿就追，“你小子给我站住。”
频频往后张望的周辉似乎已经甩掉追他的人，神色正一松，听到左边传来的声音，把脸转过来，看到李青颜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
等李青颜快要追到面前时，他又赶紧往前面的小巷子跑去。
李青颜咬紧牙关拼命追着，连碍事的高跟鞋都脱了，抓在手上，一副抓不到你誓不罢休的气势。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程之阳一脸懵。
“你干什么？”话还没说完，李青颜就只剩影子了。
程之阳怕她有危险，只得也跟着追上去。
小巷背着街，灯光昏暗不少，李青颜死死盯着周辉，一会儿跳过个绿化带，一会儿翻过个靠背座椅。
眼见追到一个死角，周辉停下来，面露凶相，“你要再追我就不客气。”
“你别想走！”李青颜拉住他的t恤，上面全是污迹，带着汗臭味，像是几天没换。
周辉急红了眼，直接抽回手，将李青颜狠狠推向旁边的花坛，她的脸蹭到一截树枝，刮出一条长长的印子。
顾不上脸上的刺痛，她回头就看见有什么东西向她刺来，带着金属的冷光。
是尖刀！
头脑轰得一声响，意识在头脑清明的那一刻，就知道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李青颜本能又绝望地闭上了眼。
一秒两秒。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出现。
李青颜睁开眼，茫然地眨了眨，发现程之阳不知什么时候挡在她的面前。
他用身体将自己牢牢护在身后，双手紧紧拽着周辉的手腕，尖刀应声而落。
刚刚手腕短暂的较量，周辉就知道自己不是这男人的对手，趁着男人手松的瞬间，他掉头就往另一边逃窜。
程之阳没有去追，一脸焦急地看向李青颜，“你有没有事？”
一向清越平稳的声音，此刻因为极度的紧张字字发颤。
李青颜却没留意到这声音的不同。
她看着周辉逃走，心急如焚，“我要去拦他，别给他跑了。”
程之阳一怔，用手拽着她，“你脸上都流血了。”
“没事。”李青颜还要追。
程之阳不放手，语气听起来有些愠怒，夹杂着丝丝后怕：“你还要去追他干嘛，让他再用刀砍你？”
李青颜：“”
她转身看向巷口，哪里还有周辉的影子。
心里哀怨一声，只能无力地靠坐在花坛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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