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送餐
一夜风雨，李青颜睡得昏昏沉沉，再睁眼已经早上十点了。
吃过早餐，她去了公司。
今天本来是周日不上班，但东城市因为要新建一个超大规模的博物院，便在网上开展了一个博物院设计稿的征集比赛，报名工作必须在今天完成。
李青颜要代表吉祥建筑设计公司参赛，便和老板周天强约着一起到办公室，商量着填报信息。
“这奖项好啊，不仅有奖金，还可以主创博物院设计。”李青颜看着电脑上的条款，一脸向往，“博物院设计适合我，不用考虑商业价值，可以把文化底蕴挖得最深。”
“说你傻吧，人家都要做商业项目，越火的越好，赚钱多，名气还大。你搞这项目，几年时间都得全耗在上面。”
周天强在旁边翻看着a4纸打出来的报名要求，想了想又说：“不过你们年轻设计师，能参加这种政府重点工程也不错，提升名望，增加资历。”
李青颜微微弯了下唇，似乎并不在意周老板讲的这些好处。
她拿过本子和笔，一面照着参赛要求做笔记，一边随口感叹道：“我觉得我就适合做文化类的，商业项目，唉，总有些水土不服。
“你应该多挖掘挖掘自己的商业潜能。不要主观就觉得自己不行。”
周天强显然不赞同，“这次风情商业街就做得很不错啊。街景好看，带货销售额也可观，后面好多这类项目都指明找你呢。”
“算了吧，我就负责设计，营业额好，那是程总的功劳。”想起程之阳当初坚持把自己费尽心血的核心文化长廊改成商业模式运转，李青颜叹了口气，“说到做生意，你不服他真不行。”
“欸，对了，那个程总后来还跟你联系么？”周天强突然问。
“联系什么？”李青颜有些莫名。
“我觉得程总似乎对你有点意思。”周天强小心斟酌着语言，“外面好多人都说，程总挺照顾你的，在公司背你上楼，还给你垫靠枕。”
李青颜撇撇嘴：“那不是对我的照顾，那是对残疾人的照顾。”
周天强：“”
李青颜看着周天强，犀利发问：“老板，我那会儿腿都成那样了，要是没外派出去，你会不会也背我上楼？”
周天强明显一愣，想了想，坦然道：“我们公司就四间办公室，还全在一楼。”
李青颜：“”
她不放弃：“那帮我拿个靠垫还是行的吧？”
周天强：“必须行啊。”
“那不得了，程总的做法有什么奇怪？”李青颜重新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每个老板都会帮助员工啊。”
“那不一样。”周天强拿过水杯喝了一口。
“有什么不一样？”李青颜手上涂写的动作没停，随意道：“他是老板，你也是老板啊。”
周天强：“”
你真看得起我。
市值以亿做单位的上市公司跟他这种只有8个人的小公司，能一样么？
他努力把嘴里的水咽下去，支支吾吾地提起自己的心结：“那个，你不是结过婚了嘛，还是跟程总保持些距离好。不然你老公知道了，不高兴，要找他算账的。”
“”
李青颜觉得莫名又无语，她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周天强。
“老板，你放心好了，这个不至于。”
见老板表情依旧凝重，李青颜故作轻松打趣道：“老板，没想到你思想道德这么好，换做其他老板，估计为了公司业绩，恨不得让我和程总拉近距离呢。”
“你以为我不想么？”周天强一脸苦相，“还不是怕你老公到我们公司算帐。要是把我公司冲了，我该如何是好？”
李青颜：“”
老板，你都想得这么具体了？
聊天话题结束后，两人集中精力把报名表填好提交。
然后又开始商量起对于这个博物院设计的整体构想。
李青颜有自己大概的思路，双手比划着讲出来，周天强认真听着，时不时给些意见。
时间在两人讨论中流逝，就连午饭都只是叫了外卖在办公室匆匆解决的。
下午三点，整体构想讨论得差不多了，周天强要回家帮老婆带孩子。
他望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和不断往下压的乌云，转头提醒李青颜：“你弄一会儿赶紧回家吧，这天感觉马上要下大暴雨呢。”
“知道了，一会儿就走。”李青颜沉浸在建筑框架结构里，随口应道。
原本她只想把大致结构草草画一下，再将几个关键点圈出来，就回家细想。
可很多细节灵感在她画结构草图时，源源不断地冒出，她需要赶紧用笔记下来。
就这样，她完全沉浸在设计稿的世界里，直到最后放下笔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之前模糊到自己都没在意的哗啦雨声，一下子在耳边变得清晰异常，那砸在地上的力度明显不输昨天夜里。
李青颜看了眼手机，七点半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饿了，晚饭还没吃。
她走到办公室窗户边，看着外面倾盆浇灌的雨帘，不慎明晰的视野里，还能依稀辨出风吹树摇，力度极大。
李青颜的心都跟着树枝在抖，她拿出手机查看雨势，几个小时内雨都不会停。
她又翻看了外卖软件和打车软件，果然已经人满为患，等待时间都是以小时单位计算的。
李青颜叹了口气，只能在办公室里等雨小了。
坐到办公桌前，李青颜本想继续画设计稿，可有时候从那种沉浸状态出来后，又很难再进入。
她站起身，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
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让她最终决定，还是直接冲回家煮方便面吧，填饱肚子最重要。
她在办公桌边上找了一圈雨伞，没看到。
皱眉想了想，自己一下午好像都没开柜子，但还是又把每一个柜子翻了一遍，还是没看到雨伞。
不甘心地又在桌子上看了遍，还是没有。
记忆在脑海里搜寻，昨夜下完雨，天就一直阴沉，自己上午走的时候特意带了把红格子伞，然后走到门厅换鞋子。
糟了。
放鞋柜上，忘拿了！
李青颜用手拍了下脑门，觉得懊恼极了。
还没来及想下一步怎么办，手机响了。
沉浸在郁闷中的李青颜连屏幕都没开，直接接了放在耳朵边。
“喂？”
“喂，你在哪？”一道低醇磁沉的男声。
脑海中划过一道熟悉感，李青颜立即拉开手机，看了眼屏幕，果然是程之阳。
“在单位啊。”李青颜又把手机贴到耳朵边，语气里难掩疑惑。
他怎么打电话给我了？
程之阳：“一直都在单位？”
“是啊，从上午加班到现在。”
他不问李青颜还不觉得，问了李青颜忽然觉得自己好惨。
男人没说话，似乎在电话那头重重松了口气。
李青颜觉得奇怪，等了两秒，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问道：“找我有事么？”
程之阳：“你发定位给我，我马上来接你。”
李青颜觉得更奇怪了，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接我？”
外面的大雨还在猛烈地下着，越发不可收拾的样子。沉重的雨声下，房间里显得格外静谧。
沉默了几秒后，程之阳终于又开口，声音似乎比外面的天还要阴沉：“现在在下暴雨。”
“我知道啊。”李青颜没觉得下暴雨跟他要来接自己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忽然她像想到什么，警觉地往四周望了望，然后颇为神秘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
程之阳：“”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李青颜已经没力气分析程之阳此举的动机，她又确认般地问：“你真得要来接我？”
“是。”程之阳回答得几乎没有停顿。
怕她不同意，他脑海里还在想着下面要说的理由，比如“我正好开车在外面办事”、“奶奶晚上可能要视频找你”
还没想好说哪一个呢，对面女孩儿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惨兮兮：“过来的时候能不能顺便给我带份盒饭啊？”
程之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李青颜：“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程之阳：“。”
-
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曲江水岸里的枝叶被刮得东倒西歪。
程之阳像往常一样，又到公司工作了一天。
在院子里停好车下来，张叔撑了把大伞立即迎了上去。
“谢谢张叔。”程之阳接过。
雨太大了，即使撑着伞，程之阳身上还是被斜风吹来的雨丝沾染了些湿意。
他抬头望向李青颜房间的窗户，漆黑一片。
心蓦地一沉。
今天一天被自己强压下的心神不宁，在此刻变得异常明晰。
“太太呢？”他状似无意地问，双手却不自觉蜷紧。
这是他第一次称她为太太，只敢在她不在的时候。
似乎从没听程之阳主动问起太太，张叔一愣，随即很自然地答道：“太太上午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哦。”程之阳轻轻应了声，没什么表情。
他抓紧雨伞，埋头在雨幕里快步前行。
张叔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
他的身形颀长，肩背挺拔，动作姿态丝毫没因这狂风暴雨露出一丝狼狈。
可不知是因为太熟悉少爷的背影，还是因为这漫天风雨本身就萧瑟无比，张叔只觉得现在少爷的身上，莫名带着落寞、孤独、担忧和悲伤
反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低沉感。
进了房间，程之阳想继续工作，却怎么也看不进文件上的行行黑字。
这是他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
烦躁到最后，他干脆把文件往桌前一推，握紧拳头撑着自己的额头。
脑海里不自觉地放映着前一天晚上，李青颜和那个许悠远相遇的情形。
静谧夜晚，校园门口前不经意的相撞，捡书时的目光相接，怎么想都像是偶像剧里的暧昧情节。
两人都不太自在的表情，让程之阳几乎可以断定，他们之间一定有些什么，是来不及说出口的情愫，还是让人遗憾的错过
程之阳不自觉拿起手机，按下自己早已熟背的李青颜的号码，却迟迟按不下拨打键。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这一天为什么一直心神不宁。
他在怕。
怕她会收到许悠远的邀约，
怕她会和许悠远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日，
怕她慢慢喜欢上许悠远，
怕她最终发现自己的无趣。
深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电话不经意间被自己拨通了。
李青颜很随意地说起自己一天都在加班，那一刻，程之阳紧绷的心瞬间放松了下来。
周围带着凝重湿气的空气也一下子顺畅许多，再没有一丝沉闷的感觉。
和她约好去送餐后，程之阳噌地站起身，拿过伞就要出门，不经意瞥了眼自己身上颇为正式的衬衫西裤。
他停了下来，想了想，又转身走向衣橱。
站在衣橱边上的一角，那里放着他只有运动时穿的t恤和短裤。
程之阳的目光在上面掠过，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和李青颜出发去参加满月宴的场景。自己为了配合她随意的要求，换了运动的一身，和李青颜碰头后，她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落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那时候他有些奇怪。
“哦，没什么没什么。”李青颜慌张地回过头，脸颊却莫名地飞过一抹嫣红。
手指在衣服上一件件拨过，程之阳眸光微动，最终停在一套柠檬黄色的休闲套装上。
白色的t恤上印着柠檬黄色的涂鸦，凌乱中透露着艺术气息，下身黑色的中裤，只在两侧的拉链口袋上做了柠檬黄色的logo，既与上身遥相呼应，又不觉得整套杂乱。
这应该是衣服品牌商送的当季新品，程之阳觉得颜色太亮，一次都没穿过。
也许是李青颜喜欢穿各种明媚亮色的衣服，自己看习惯了，程之阳忽然就觉得，这衣服也许还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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