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胡县令和赵铭笑容放缓，看着许慎，不置一言。
沈钰说道：“毕竟是关乎名誉的事，也该小心谨慎一些。”将话题再回到徐家身上，不论是徐家平遭此灾还是有意蒙骗，总要说个清楚，不能不了了之。
“关二，你是如何发现徐老汉菜里下毒的？”胡县令问关二。
赵铭也在一旁帮腔：“你也是有妻有子的人了，要如实供述。”
关二僵了一下，跪了下来。
“这是何故？”张择文对赵铭询问道。
赵铭困惑的问关二：“你这是作甚？莫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吧！”
还是安静着，四下寂静，胡县令终于出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问你什么就说，不敢搀半句虚言！如实供来，从轻发落，胆敢隐瞒，祸及家人。”
关二终于开口了：“确实是我污蔑徐老汉下毒。”
峰回路转，事情又有新的转机。沈钰四人对视一眼，许慎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对你有什么好处？”
开口了接下来的话就顺畅了，关二没有继续沉默抵抗，而是很快开口：“我这么做是因为徐老汉太碍事了。”
许慎问道：“你和徐老汉可没有什么关系呀，他又如何能碍着你的事呢？”
“我恋慕徐大妞。”关二爆了个惊雷。
“你不是有妻有子吗？”白守安问道。虽然三妻四妾是平常事，但是对于这种底层护卫来说，最多去醉春楼之类的地方消遣，养个人是养不起的。
“总会看腻。”关二简短的回答，“我和郎君入门时就看到了徐大妞，我对她有意思，没想到郎君也喜欢她，我就没有动作。”
“后来闹得那么大，下了脸面。郎君放过她了，我琢磨我有机会了。我找了几个人去吓唬她，想着英雄救美一下还担心她不肯？谁知道郎君临时找我，我又怕万一出点什么事，往下查找到我，就引着郎君往过走。那小娘子就看上郎君了，我也就歇了心思。”
许慎沉默了一下，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找徐老汉的麻烦？”
“他几次三番的来找徐大妞，闹到郎君耳朵里不就是我的失职。”关二漠然地交代，“我拿了点耗子药撒在上面，想把他扔牢里吓唬一下，只要在明天提审前说是下人把药倒上面了，一场误会，这样谁也不知道，徐老汉也安安稳稳的。”
四下沉默。
赵铭闭上眼叹了口气，好像又想不过似的出声：“你跟了我这么久，有妻有子，还不了解我吗？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胡县令也是叹着气，摇摇头：“可惜了，却是留你不得。”
“你的妻儿我会帮忙照顾，你违了国法，我也……”赵铭背过身去。
“升堂。”
“威武。”
胡县令身着赤红色官袍，庄严的坐在椅子上，赵铭、沈钰一左一右的坐在底下，白守安三人坐在沈钰一边。
“带徐氏父女。”
徐大妞坐在屋子里发呆，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向前倾，头放在胳膊上，什么都没有想，放空大脑，所以外面的怒骂声也就不存在了。
整个人轻飘飘的，脚下踩着棉花，灵魂像是要升空，却又飞到一半坠落下来。
像一只风筝。
和人讲话好像隔了很远的空气，既传不过来，也传不过去。
像台子上的戏剧。
头上长着牛头身着粉裳的侍女进来焦急地摇着她的胳膊，口中念念有词。不愧是叫春红，徐大妞盯着她不断开合的红艳嘴唇。腥得能滴血。
整个人被提了起来，被拉着走在蠕动的粘稠的地面上，来不及站稳，有的时候会被拖行几步。一路上或狼首、或兔首、或熊首的生物在旁边围着，下半身有的腐烂、有的是白骨、有的只是一张皮包裹着碎软的东西。
越往前，或往后，诡怪的东西越来越多，色彩斑斓，美丑不辨。
红的欲燃，黄的让人迷了眼，黑色是永恒的沉默。
到了细小的喉管，出去才发现又要进入怪诞的口中。
青面包裹着一切，褐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往进看，怪诞的牙齿移动着，赫然是一个又一个的怪物，怪物组成了怪物，怪物孕育了怪物。
被一股大力惯到地上，徐大妞抬起头来，两边狼人露出猩红的舌头舔舐牙齿，手中拿着胳膊粗的大棒。一边的熟悉的气味是十几张哭笑的脸拼合而成，前面是团聚拢的黑气，变幻着不同的样子。旁边坐着四个生面孔，一个兔首，一个鹿首，一个獐子，还有一个藏得个紧，全罩在衣服里。
不过不要紧，想必还没有尝过鲜血的甘甜，等到吃过了，就会显露出獠牙。
脑子嗡嗡的响，思绪有种奇怪的清明。
“大妞！”
徐大妞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突破无数的屏障在耳边炸响，一个熟悉的人影扑了过来，抚摸上她的脸颊，奇诡在消退，世界如此清晰，又是人间的摸样。
“爹。”声音经过喉管共振后发出，她才发现她流泪了。
“咳咳。”胡县令咳嗽两声。
徐大妞回过神来，和徐老汉互相搀扶的站起来。
“徐大妞，你是不是主动要求委身给赵铭的？”
看了看衣着得体，温文尔雅的赵铭，又看了看不认识的四个人，还是蹦出个“是。”
“关二，你是不是污蔑徐老汉下毒？”
“是。”关二简短的说道，等待着自己的审判。
“徐大妞和赵铭因为误会结成，徐老汉，你愿不愿意将徐大妞带回？”
“愿意。”
胡县令点点头：“本案事实清楚，本官裁定，徐老汉无罪释放，徐大妞还归徐家。关二居心叵测，倚势害人，杖四十，徒三年。赵铭御下不严，纵奴行凶，令与徐家纹银三十两。”
“诸位有异议吗？”胡县令看向沈钰。
“没有。”徐家父女答道。
沈钰四人也摇摇头。
“退堂。”
胡县令过来和沈钰四人客气几句，问问沈钰此事断的如何，还能如何，自是公正清明。
赵铭当着沈钰四人的面将纹银交给徐老汉。
沈钰四人和徐氏父女出了门，一辆马车送他们回家。另一辆白家才派出来的，拉着沈钰四人往白家去。
马车上一片沉默。
“胡大人当真不知情，赵铭当真无辜吗？”张择文出口带着几分冷意。
沈钰摇摇头，白守安说道：“怎么可能。”
“大体上逻辑是对的，再往深没有办法查证。”许慎低头整理袖口。
“至少都知道内情。”沈钰说道，“我们从头到尾被牵着鼻子走。”
又是沉默，一直到了白府。
季伯在门口等候着。
看到沈钰四人下了马车，就迎了上来，笑着说道：“老太爷在书房等你们呢。”
白守安打头，默默然跟着季伯走，没走多远就到了书房。
打开门，白清秋正在练习书法，不紧不慢，沈钰看着心也静了下来。
白清秋写完最后一笔，盖上了自己的私印，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有几分感觉了。”
和蔼的示意沈钰走进，正正经经的看了看沈钰，说道：“你像母亲多一点，但是性格随了父亲，行事上很有尔容的风范。”
白清秋看着四人面上的好奇心，有种逗弄孙辈的兴趣盈了上来：“尔容其实很清楚事情的经过，可是他怕麻烦。但是事真的发生了，到了他觉得需要他出手的时候，他又会毫不犹豫地插手。”
解释完了，又将白守安拉到面前，问道：“徐家我已经让他们收拾了，过几天就送到天峰台去。那边虽然没有上谷繁华，但是陈家在那，应付个旁支还是不成问题。”
沈钰这才想到，破家县令，除了这一桩子事，上谷哪里还有徐家容身之处，他们在还好，他们走了，徐家也就消失了。
白清秋看着四人面容严肃，也有些乐，感叹道：“还年轻啊。”
挥挥手让大家退下。
沈钰回到了屋里，胡乱扒拉了几口饭，起身给沈晏写信。
依照信匣里的模板，简短精炼的将此事写上，写完仔细查看，确定没什么感情偏向，只是阐述事实后，让周平去送信。
坐在榻上，沈钰久久不能平静，明知结果而无法改变，让人感到无力。徐家背离了开垦的土地，一大家子人的去从更是令人心忧。
自己在官场上借助沈家的名望来施加压力，到底表现如何？
算了罢。沈钰突然平静了下来，事情已经这样做了，没有后悔的余地，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不如执着与当下。
沈钰起身，让乔安收拾一下东西，出了这档子事，上谷也游玩得差不多了，估计很快就会启程。看到桌面上的一匣子小玩意，叫住还没有出发的周平，叫他顺路给向言欢捎去。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一种习惯。
星星和月亮相伴而生，却像是死敌一般，往往月亮明亮时群星隐匿，而群星璀璨时月亮就暗淡无光。今晚就不一样了，乌云密布，月亮和星星一个也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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