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秋日卷·23
宁芮蓝去集训之后的时光去得飞快，每天都平淡充实，穆周如每一位寻常高三生般，在诸人的殷殷期待中学习、作业与备考。
少了宁芮蓝这位活跃气氛的开心果，穆周本人实则非常寡淡枯燥。她早上将闹钟又拨早十五分钟，改骑车上学为步行，这样可以在路上冥想复盘昨天学的东西。
早晨空气清新，她吸着饱满的氧气，每天都觉得自己焕然一新。
洛伦嘉见她调整了作息，为了保持步调一致，也逼迫自己早起，只坚持了三天就想放弃。
他秉持当代年轻人的一大观点：可以熬夜至死，绝不早起一分钟。
见洛伦嘉因早起而瞌睡连连，漂亮的眼睛下面映出一层颓靡的乌青，在和她晚自习的时候困得头点地，穆周在回家路上终于忍不住劝他。
“你可以不用起太早，每个人的作息习惯不一样。干嘛非要和我一起上学，路上我要背书又不会理你。”
洛伦嘉打着哈欠望她，贫嘴一笑，“这不是为了追上你进步的步伐么？”
穆周无言，半天才说：“行吧。”
洛伦嘉早就想放弃，偏偏坚持了这么久，他觉得这全都是因为爱情的力量。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但穆周是凭借什么能做到如此自律呢？
他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你不觉得困吗？”
矮他一个头的姑娘，身材纤弱如雏菊，小小的她每天都精神饱满，在他的视线中，没有一刻是不元气的，仿佛蕴藏无限力量。
穆周闻言却“噗嗤”一笑，“不困，我习惯了。你这个问题其实对大部分高三学生来说都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了，谁不想考个好学校呢？为了这个目标，也得拼命卷啊。”
她谅解他的“何不食肉糜”，对洛伦嘉闲适的高三生活心态平和，毕竟有些人从出生就在终点这事，她自小就接受了。
洛伦嘉睁大眼睛，被扼住呼吸般，反问：“什么叫习惯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另一侧柏屿铭低声轻笑。
穆周觉得在这事上和洛伦嘉讲不明白，却也耐着性子掰手指头和他说：“我现在起得还没有在老家读书时早，我们校长要求大家六点半就要在座位上早读，我一般五点半就起床了。而且，我们是没有周六的，晚上放学也很晚，作业量比这里多很多。”
她感慨道：“海伊中学的环境已经非常宽松了，我和原来的同桌说这边的生活，她都只有羡慕嫉妒恨。不过，即便如此，因为教育资源落后，大家最后也不一定能考到好的学校去。”
洛伦嘉恍若听天书，考大学这种事对一般家庭来说都是头等大事，但放他身上，轻如鸿毛。毕竟他手握最优渥的资源，只要他想学，什么样的名师找不到，就算他不想学，洛雪松都能用钱给他堆一个名额出来。
退一万步，他洛伦嘉就算颓废到底，退学回家，也不愁吃穿，大不了就是被骂作废物。当废物也比绝大部分人来得优越。
这样的生活久了，人都会觉得自己即世界。洛伦嘉从最初看不惯穆周，到现在也没觉得穆周和他有什么不同。
现在听穆周亲口说出来，洛伦嘉才觉得原来是不同的。他实在是掌握了太多资源，有太多穆周没有的特权了。
这个认知让他有点被打击到，他难得地侧目柏屿铭，“你原来，也是这样吗？”
柏屿铭掀起眼皮，“差不多，我那时的老师很极端，会体罚。”
“打手心，罚站，顶嘴会被扇耳光。”柏屿铭弯了弯唇角，弧度讥讽，“但我们那时，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洛伦嘉这回彻底震惊了，正义感爆棚，停下脚，“家长不管吗？体罚应该可以告教育局吧。”
穆周讷讷开口：“其实……我初中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没有班长说的那么夸张，老师用书打手是有的，也只是对特别皮的学生。至于举报……这种事都是民不举官不究的。
但绝大部分老师都是好的，可能班长当时碰到的老师是特例。不过班长这么优秀，怎么会被老师体罚呢，一般只会对屡教不改的同学吧。”
“家长会觉得老师替自己教育孩子，不仅不会出头，反而还会感谢老师。”柏屿铭音色淡淡，他拨了拨袖子，眉眼间不见不平。
洛伦嘉头一回对他涌出同情之心，咬牙切齿，“这种人不配为师。”
“过去了。”柏屿铭眸色沉沉，他作为杀人犯的儿子，自小被同学讥讽孤立。他初中的班主任势力恶毒，背后会嚼他的舌头，种种恶意，如处地狱。
偏偏他母亲性格软弱，见到他胳膊上的淤青，心疼地追问，问到后也只会搂着他哭天抹泪，却不会为他出头做主。
总之是和穆周截然不同的女性。
柏屿铭不可遏制地回想起第一次见穆周的场景，在地铁上被陌生男人性骚扰，在一片质疑中她却敢站起来讨不平，那双坚韧的眼睛有光，直戳他的心窝。
“洛伦嘉，你真的很幸运。”
洛伦嘉想反唇，却说不出口，只用力拍了拍柏屿铭的肩膀。
柏屿铭下意识想躲，却没有。
洛伦嘉转头对穆周一笑，“我还是会早起的，你们都可以，我当然也可以。”
穆周：“你其实没必要……”
“有的。”洛伦嘉打断她，“人得有点理想吧。”
穆周眼睛亮了亮，“你的理想也是国立大学吗？”
洛伦嘉哑声，他的理想是穆周啊，小傻子。
“对，我的理想也是国立大学。”洛伦嘉笑一笑，牙齿洁白。
“你想读什么专业？你好像文科比较好。”穆周追问，“班长应该会读数学吧。”
柏屿铭摇头，“计算机。”
穆周了然点头，计算机大热，比较容易赚钱，也理解。
“什么专业啊……”洛伦嘉之前没想过，洛雪松想让他学经管，好接手公司，但他不想，他逆反，“穆周你想学什么？”
“我想学数学。”
洛伦嘉“噢”了声，他想到一个，“你觉得当外交官怎么样？”
“当然好！你想学外语吗？”
洛伦嘉点头，“就学语言或者外交学吧。”
别说，学外语和学数学，听起来就很配。
“那要加油呀！”穆周眼睛弯弯，音色清甜。
月色照下来，银辉碎落。
-
高三上第二次月考如期而至，这次考试重要性不大，是为即将到来的一模考试及春季高考做准备。
海市考试比较特别，正常的高考叫秋季高考，简称“秋考”，还有一场春季高考，只看语数外的成绩，可以凭借语数外的成绩填报一些本地院校，一般学校层次不高，也有一些一本院校招生。
同时，海市的英语科目实行两考制，即春季高考和秋季高考的英语成绩选最高的计入总分。
所以对穆周来说，春考中的英语尤为重要，相当于就是高考本身了。
第二次月考的次周，成绩出来了。
穆周发挥稳定，没有进步，但维持了年级第九的成绩。
她告诫自己要稳住，再接再厉。
柏屿铭仍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但他的成绩已经没什么参考，他和国立大学签约，只要过了控分线就能上，和保送没什么区别。
而洛伦嘉这次进步最多，他数学将将及格，91分，英语遇强更强，逼近满分，考了年级133名。
这个成绩足以震动洛雪松，他周末喊洛伦嘉回家，想要夸奖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赞美的话，只能克制自己不再挑他毛病。
洛雪松也给蒋红梅打过电话，询问她洛伦嘉的变化。蒋红梅说：“我把柏屿铭和洛伦嘉安排成同桌，也许是榜样的力量吧。”
洛雪松听了很欣慰，对柏屿铭更好了，看得洛伦嘉一阵心梗，原先和柏屿铭好不容易消弭的隔阂又回来了。
他不想见柏屿铭，有点烦。
但出于保护穆周的原因，他也只好像吞了苍蝇一般难受地听洛雪松他们夸柏屿铭功劳大。
搞笑，说的跟他成绩进步全靠柏屿铭一样，跟什么都有关系，唯独和他自己的努力无关呗。
这次回家后，洛伦嘉一连三周都没有再回家。
元旦小长假前，家里又喊他回去，他不得不回家，毕竟爷爷洛施国在这种大日子跟前，最喜欢一大家子人围着他团聚。
洛伦嘉喜欢爷爷洛施国，但很烦家庭聚餐，又要被拎出来当筏子打口水官司，听他爸和二叔如何谄媚讨好。
糟心事一大堆，唯一让他心情变好的是，爷爷洛施国居然向表哥问起穆周。
“青树县来的那个小同学元旦没地方去吧，接到家里吃饭吧。你做老师的，也要多关心一下她，人家千里迢迢来读书，举目无亲。”
表哥顾峥亦只好点头，然后转身给穆周拨电话。
洛伦嘉虽然诧异，但高兴得很，围着洛施国好一阵溜须拍马。
“接她一下吧，不然地铁过来要一个半小时。”洛伦嘉对顾峥亦说。
顾峥亦“哟”了声，“你还知道地铁要一个多小时呢？”
洛伦嘉哼笑，“我也坐过的好吧。”
顾峥亦不置可否笑笑，边叫老宅的司机出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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