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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初雪应该和


  加入阿卡贝拉乐队以后,陆絮迎来了更加忙碌但也越发充实的生活。
  那天季恒带给陆絮的曲谱总共有三分,都来自PTX的专辑《that’s
Christmas
to
me》,除了white
winter
hymnal,还有专辑同名主打曲,以及一首《Winter
Wonderland》混搭《Don’t
Worry
Be
Happy》。既然唱的是圣诞节,自然想要在圣诞节前后进行公演,时间非常紧迫,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了。
  乐队是标准的四人配置,除了陆絮、童安宜和季恒以外,还有一位是韵音男高的声部长邱思阳。每周日合唱团的排练结束以后,他们都会一起留下来练习——不过,与其说是练,不如说是玩。
  童安宜本身就是快乐、脱线和精力充沛的具象化代表。季恒与他熟悉了以后,就会发现他的“严肃”大多情况下只是因为专注,久而久之变的看上去有些不善言辞,其实偶尔也会展现出别样的冷笑话能力。邱思阳是非刻板印象工科生,虽然学的是计算机,但是喜欢唱歌、文学、诗词,精力充沛,风趣幽默,除了加入了韵音,还曾参加过学校的广播社,得知陆絮是传媒的学生,还表达了自己曾经对传媒的向往,并和陆絮说好了如果以后作业有配音、出演等需要,可以放心开口找他。
  合唱团排练结束已经五点,他们会先猜拳决定派谁去食堂打饭,或是去拿外卖——季恒和邱思阳总是会请客,据两位说是“进实验室有工资了,请学妹吃几顿饭还是可以的”,陆絮只好时常主动报名去取饭,偶尔也以食堂相报。
  不一定是排练日,如果有成员遇到了开心的事,例如季恒实验顺利、结果喜人,或者童安宜抢到了心心念念很久演唱会的门票,邱思阳保研直博可以值得庆祝十回,到后来是陆絮文科高数小测拿了满分,一行人还常常去校门口的ktv唱歌,唱着唱着就开始即兴,最后总是以演出曲目收尾。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能够让人放松的环境,另陆絮无比庆幸自己能够且选择了加入。阿卡贝拉不是个人的演唱,更是团队的律动,和一群兴趣一致、目标相同、凝聚力超强的人在一起,仅仅是过程就足够让人珍惜了。
  其实正常来说,四个人对于阿卡贝拉来说人员稍微有些少,所以童安宜和季恒会兼唱中音区,有需要的话陆絮也需要尝试,邱思阳则兼唱beat-box,学长学姐们“各显神通”,陆絮心想,如果无视她这个小白,这个阵容当之无愧堪称豪华。
  同为女声,也因为外向且乐于助人的性格,童安宜在练习的过程中给予了陆絮很多帮助,陆絮也发现,童安宜的音域其实很宽,一般的曲目不仅能兼唱中音,其实放到女高来也完全够用。但是在大多数人看来,女高声部能够唱更多的主旋律,直观感受更容易是“好听”、“像是主角”、“高音好厉害”等等,童安宜是怎么选择的低声部的呢?
  又一个排练日后的傍晚,季恒和邱思阳出去拿外卖,陆絮在抓紧背谱,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不禁发出了疑问:“安宜学姐,你明明音域都合适的,在女高和女低中间,为什么就选择了低声部呢?”
  “你很好奇哦小同学。因为我的音色在中音区更好听一些啦,即使去高声部音域没有问题,也没有办法做到像你一样惊艳。而且比起做天空中灵动的浮云,女低声部的低吟更像是在轻柔地游荡,时而是你们前行时的一阵微风,时而又伴着成雨的云烟降落,虽然没有那么亮眼,但也很美好,对不对?说到底也没有为什么,因为喜欢,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仅此而已。”童安宜把谱子放到一边,认真回答到。
  但是童安宜在说完以后,并没有拾起曲谱,而是呆楞着坐在排练室的地板上,抱着膝盖,望向窗外的夕阳中钟楼黢黑的剪影,像是在透过这一刻的末世感望向什么看不见的地方。是的,这样的回答与她平日里咋咋呼呼戏精上身的常态看起来似乎不太一致,但她的歌声总是低调、温柔、又坚定的,她对于社团和身边人所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也都是默默的——韵音能够像现在这样井井有条又轻松快乐,现任团长自然功不可没。
  但是大家都当她是朋友,是理所当然觉得值得依靠的人,甚至是可以从她身上汲取能量的的人。陆絮想,安宜学姐虽然一点架子也没有,但是和季恒学长一样,都是内心强大、目标明确,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唱女低还是唱女高,本来也没有什么绝对的定论,她那样坚定的回答配上无处可知的沉默,反而像是对自我内心的一次又一次强化。可只有在犹豫的时候,人才会不断说服自己不是吗?安宜学姐是遇到了什么事呢?
  陆絮的发呆以季恒和邱思阳拿回来的外卖为收尾,童安宜掸了掸裤子站起身,伸手捏住陆絮的小脸,说:“好了好了,这么忘我是在想什么呢?快来吃饭吧。”然后自己走出了刚才沉闷的失落,刚才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季恒看到陆絮还是愣愣的样子,从袋子里拿出她点的芹菜牛肉粥,揭开盖子,轻轻地放到她的面前,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陆絮回过神,摇了摇头。
  季恒又拆了一只勺子,递给陆絮,也不再问,只是用气声说:“吃饭吧。”
  不过,是不是快乐的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
  陆絮觉得开学以来的四个月就像开了倍速一样,她要上公共课,忙作业,要和室友一起出门玩,还把大量精力放在了韵音的排练上。不知不觉间,从军训时一天能换三件衣服,到如今戴上了帽子、围起了围巾,圣诞节也悄悄近了,那是一个周日,刚好在排练日后一天。
  阿卡贝拉的排练非常顺利,童安宜向社联申请并拿到了了圣诞夜当晚草坪前举办活动的许可,邱思阳向计科专业的某位Hi-Fi发烧友借到了音响,季恒搞定了话筒和连接线,陆絮则跟着网课自学了PS,设计出了人生第一张海报。一切看上去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陆絮也习惯了和季恒分享一些琐事,从与唱相关的,到大学生活的各个方面,再渐渐到只是想与他说说话。
  说起来她与季恒,一个初入校园,一个已经读研;一个学文,一个学理;一个胆小但内心丰富,一个话少但直截了当。若是没有因为共同爱好而生的先前“补习”的事情与现在社团乐队的排练,大概同校期间都不会说上一句话……有时不得不相信并且感叹人与人相遇的缘分。
  季恒先前有几周特别忙碌,但这其实是顺利的,实验结果好,项目到了快要结题的时候,才更需要争分夺秒。“竞争”对于大一的陆絮来说感受还还不甚明显,但看到身边忙碌的学长学姐才有那么一些些实感。对于季恒所在的生命科学学科,同一个方向,国内外有那么多实验室在共同攻克难题,谁能先出结果,谁能先发刊,谁才能将整个团队几百甚至几千个日夜的努力转化成人类历史上如同尘埃一样渺小的成果。为了这一点点可能性,有那么多科研人此生都奔波在路上。
  看到季恒这么忙,陆絮就更不可能在平时多去打扰他,平时只能通过微信略表关心,熟悉起来也敢开玩笑了,两人之间甚至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难以形容的、又自然放松的氛围。
  一次,排练完毕后两人一起回寝室,谈论起未来的目标,季恒轻描淡写地说:“有机会的话应该会一直做研究吧”。
  陆絮突然觉得自己的未来好似此刻也变得更加具体了。她眼睛亮亮的,不自知怀着憧憬和期待,侧身转向季恒,偏头问到:“那等你取得大——成功的时候,可以把第一个采访留给我嘛?”
  话说出口了以后陆絮就开始后悔,即使季恒能取得成绩,她也未必能够成为现在想象中未来的自己。但她得到了季恒肯定的回复,说:“要成为你的采访对象,那我一定加倍努力。”
  刚才还在后悔的陆絮顿时被这认真的回答给逗笑了,不知不觉间,这位第一次见面就让她“要自信”的学长改变了她很多,她也在一次次珍贵的信任中逐渐被“催眠”,变得更加大方开朗了。
  演出日。
  俗话说“饱吹饿唱”,四人计划七点开始演出,于是约了五点的食堂,稍稍吃了一些就开始了准备。期待、兴奋混杂着初次路演的紧张,陆絮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罐将开未开的碳酸饮料,随时就要噗嘟噗嘟开始冒泡。
  七点倒计时,四人登上了天然的草坪舞台。陆絮站在中间,左边是邱思阳,右侧分别是童安宜和陆絮。等待的时间里,她看着围观的人从三三两两到成群结队,紧张越发强烈,但只要回头,就能够看到同伴都在她左右。
  “准备,3,2,1,走。”邱思阳给出信号。
  哒哒,哒哒。第一首《white
winter
hymnal》从富有节奏感的鼓掌声开始,陆絮在心中默默倒数,作为高音第一个进入演唱。
  #
I
was
following
the
  #
I
was
following
the
  ……
  没有耳返,陆絮听到了音箱中传来的声音,与演唱相比有一些些延时。她无法确定自己的声音,但必须要稳定地、漂亮地独自完成整场演出的开头,等待剩下几人的加入。初次演出的慌乱席卷了陆絮,她忍不住开始想:“我的节奏对吗?我的音准可以吗?会不会搞砸?”
  直到和季恒对视,“自信”二字开始重返陆絮的记忆。而且,纷杂的思绪不合时宜地变成了那句“有不确定的就看指挥”,也无所谓季恒此刻是不是指挥,只要看到他,好像就没这么紧张了。
  陆絮合上眼睛再睁开,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演唱里。
  #I
was
following
the
pack,
  我跟着那包裹
  #All
swallowed
in
their
coats
  它们都像是裹在外套中
  #With
scarves
of
red
tied
'round
their
throats
  好像脖子上还系着红色的围脖
  她今天也系了红色的围巾,还戴了一顶米白色的毛线帽,顶上有一个圆揪揪,随着她的演唱不停抖动。多希望这一场演出能够变成圣诞礼物,送给自己也送给观众们。
  #
To
keep
their
little
heads
  只为了保持它们的小脑袋
  #From
fallin'
in
the
snow
  不沾上一片雪花
  #And
I
turned
'round
and
there
you
go.
  我回身一看就发现了你
  天空中突然开始飘雪,陆絮忍不住伸出没拿话筒的那只手接到了一片雪花,冰凉的触感在一瞬间化成了水,但是快乐只要这一点点介质就能够飘散,她沉浸在与今日再契合不过的音乐中,把自己交给了本能。
  节奏,节奏是她们自己起的,那就不在意什么标准,快了也好,慢了也罢,快跟上就可以,一起恣意地摇头晃脑。
  歌声,歌声要如何才饱满好听,技术在此时也不再不重要,她们歌颂节日、歌颂陪伴、歌颂爱,将心情都表露无遗,才最真挚可贵。
  人,人是乐器,也是观众,是情绪为何流转。阿卡贝拉是无伴奏合唱,没有什么是完美的,但是一切未知都是惊喜的可能。
  陆絮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好好完成,但是谢幕时围观听众的掌声令她因为兴奋而突突跳动的神经接收到了完美的信号。语言无法表述这种感觉,如果要让她表述,那张口肯定就是激动的呼喊。陆絮和同样无法抑制笑容的童安宜拥抱,和自己左边的“节奏担当”邱思阳拥抱,然后回身看到季恒,季恒也看到了她。
  季恒张开了双臂,站在原地,陆絮不再管自己的冲动来自哪里,不再管可不可以、合不合适,季恒教给她的“自信”是这么用的吗?别想了,也不重要。
  陆絮一头扎进了季恒的怀里,和他紧紧拥抱。
  前一刻的喧闹都变成了寂静,仔细听,连初雪降落都有声可闻。两颗心脏在寂静中怦怦怦跳动,然后悄悄悄悄,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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