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身份转换
谢琅回到无烬宫时，正巧碰上前去调查暮光派惨死的清云与成天。
“宫主。”成天拜见道。
“宫主，这是……”清云的目光落到谢琅身后的孩童身上。
看见两个陌生人，孩童蓦地躲在了谢琅的身后。
“捡来的孩子。”谢琅不欲多说，转而道：“若真是魏泽言所为，不可逞强。”
“是。”
短短一天之内，冰山似的宫主先是带回来一个女子，继而又带回来一个孩子，作为无烬宫的大弟子，成天与清云是无比震惊的，不过并不敢多问，应下之后，便要走。
然而走过孩童身边时，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忽然响起。
“娘亲！”
成天与清云停下脚步。
原本在谢琅身后的孩童忽然扑抱住了清云的大腿。
“娘亲！”
清云脸一下子红了，“小孩子……不能乱叫人。”
“爹爹说了，只要见到娘亲，铃铛就会响。”
“可我不是你娘亲……”清云求助地看向谢琅。
事发突然，谢琅也愣在了原地。
最终谢琅上前去，将魔头的孩子拽回自己身边，“她不是你娘亲。”
“铃铛响了，她就是！娘亲，你不想要我了吗？”说着，孩童呜呜哭了起来。
便是碰见受伤的动物，清云也要停下来看一看，一个可爱的孩童哭得那么痛，她的心立即揪起了，“你娘亲不会不要你的，但是我从未与别人……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你定是认错人了。”
“爹爹说了，只要铃铛响了，就会见到娘亲，爹爹不会骗我的。”孩童呜咽地说道。
“你爹爹是谁？”
“我爹爹……”孩童骤然失声。
谢琅对他施了禁言术。
“快去快回。”谢琅对清云说道。
清云深深望过孩童一眼后，才面带忧虑地走了。
谢琅蹲下身子，认真打量孩童脖子上的铃铛。
不过拇指大，上面的纹路精细，像是一种古老的符文，谢琅欲用手碰，被一股十分霸道的力击回。铃铛应是被设置了可以感应另一个人的咒术。
只是，清云跟着他跟前已有百年，怎么可能会与一个魔头有染，还生出一个孩子。即便是有，他又怎么可能不知？
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差错。
谢琅将他交给弟子后，回到寝宫。
尚坷醒了，半坐在床上。
谢琅上前去。
“吃。”他拿出镇魂丹，放到尚坷的眼前。
“这是什么”
“可以治你的腿。”
“哪里来的？”尚坷盯住他。
幡灵棺来自幽冥之境，引魂灯来自鬼市，这两处，皆不是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便能取走东西的地方，前两个她可以不再深究，但是这个尚坷不能不问。
见他不答，尚坷忽然讥笑，“用什么换的？命还是修为？”
“好徒儿，你便这么舍不得师父我死吗？”尚坷猛地靠近他。
对于尚坷突如其来的靠近，谢琅一般是立即躲开，但是此刻，谢琅纹丝不动，用那双沉静的双目望着尚坷。
“确实不舍得。”他出声道。
尚坷怔住。
她记得谢琅最受不了她招弄，通常会耳根发红，如今怎么的，尚坷瞥了他那不见波澜的侧脸，怎么变得脸皮这么厚。
“若是不吃，我便亲自喂你。”
尚坷从他手中接过，一口吞下。
三天后，她的双腿能动了。
谢琅最近应是很忙，让她吃过镇魂丹后，再未出现在寝宫里，倒是时常有两名小弟子给她送饭。
她修为被废去，便重新成为凡人，饿了自然要吃凡间的食物，不过无烬宫的弟子修为大多都不低，吃些辟谷丹便可，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弄来人间的食物，都还是她爱吃的。
双腿能动后，尚坷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无烬宫四处转。
她来后，直接被谢琅带到了寝宫里，一直没有机会出去。
之前来过一趟，也因为耻辱，没有心思观赏。
如今她不再是掌门，不再日理万机，一个没有修为的废人，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无烬宫分为东西南北四个阁。每一个阁有专门所修的道，像东阁专修剑，西阁修器，南阁修符，北阁修丹。
一阁有十层左右，每一个阁所相应的弟子除了修炼，吃穿住行也全在阁中，只有在一月一举行的切磋，或是精进修为外出除妖才会出阁。
站在四阁下，尚坷隐约可听刀剑声，以及郎朗读书声。
一股蓬勃的朝气从四个阁的缝隙中倾出。
这才是除魔卫道的门派该有的样子。
尚坷闭上眼睛，想起当时接手朝宗派时，她被寄予了厚望，她也雄心勃勃。
她希望朝宗派在她手里成为一百二十八个城中最大的门派。
她希望她门派里的弟子能每日刻苦修炼，不问凡尘琐事，一心除魔卫道。
还希望所有修士，在听到朝宗派这三个字时，会不由自主地敬佩、仰望。
可事实却是——
朝宗派一夜之间被灭门。
门派里的弟子窃取他人的内丹。
朝宗派成为一百二十城人人唾弃的门派。
而她修为废去，曾经被她欺辱过他的弟子救活她。
她便只能仰望他的鼻息活着。
可笑啊——
想着，她走到了回宗殿前。
门半掩着，隐约可见里面的人。
尚坷知道这是谢琅与无烬宫六位长老议事的地方，便不多做停留。
转身离去时，忽然听得一句，“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是谢琅的声音。
门忽地大开。
尚坷走进去。
六位长老与十二位学士齐涮涮望着她。
自从当上掌门，在她身上投射的目光太多，审视的，敬佩的，鄙视的，讥笑的，尚坷早已不惧，不卑不亢，不徐不缓地走到大殿中央。
站定之后，她抬头，盯住金椅上的男子，男子衣袍洁净，面容疏冷。
“谢宫主。”
从前是尚坷在上，谢琅在下仰视她。
如今位置调转。
“从今日起，尚坷便成为我座下的弟子，由我亲自教导。”谢琅的声音传来。
“宫主，此等做法不妥。”六位长老先是一惊，快速平静下来后齐声道。
“有何不妥？”
“她毕竟曾是……”东晏长老看了尚坷一眼，说不下去了。
“此事我已决定。”
谢琅扫过底下六位长老。
东晏长老忽然道：“尚掌门愿意吗？”
东晏长老心思活络，谢琅曾是尚坷的弟子，虽说师徒关系早已断裂，可普天之下也没有师父拜弟子为师的道理，而且尚坷毕竟是一派的掌门，虽说门派被灭，她的掌门之位也不复存在，但自身的傲骨还在，绝不可能同意这等荒唐的事情。
其余五位长老与东晏长老想法相似，停下低声议论，等着尚坷的回答。
大殿安静下来。
听见谢琅要收她为徒，尚坷的第一反应并非东晏长老所想，师父拜弟子为师是为荒谬，而是惧怕。
谢琅是她弟子时，她无所不用其极欺辱他，若是两人位置调换，自己的处境可想而知。
“如何？”
谢琅的声音再次传来，尚坷不用抬头，便能感知到谢琅的目光。
这句如何看似是问她，其实饱含着压迫。
尚坷硬着头皮，“我愿意成为谢宫主的徒弟。”
此话一出。
大殿又静了几分。
“尚掌门，你……”东晏上神不解。
师父拜徒弟为师，想想便荒唐，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短短百年，谢宫主便使无烬宫在一百二十八城声名鹊起，其手段魄力可见一斑，当然最重要的是谢宫主自身修为，除了天资以外，自当是每日勤奋。六位长老想必也知道，我的修为被废，其实不被废去，我……也已比不上谢宫主。虚心求教是我们这些修士一生需要秉持的态度，既然如此，我拜谢宫主为师，并无不妥，也无甚可惊讶的。”
这些只是场面话，真正的原因是尚坷已经无路可走。
而且此谢琅非彼谢琅，就算她拒绝，谢琅也有法子逼她同意。
东晏上神摸胡子的手一顿，看向尚坷的眼神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一般来说，到达一定高度的修士，即便是不如人，也绝不肯低头向其他人讨教，像尚坷这样想，并且这样做的人实在不多见。
可曲可伸，成大器者。
东晏长老道：“所言极是，倒是我们愚昧了。”
此事定下，六位长老出殿，尚坷跟着。
“早就听说过尚掌门的盛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东晏长老夸耀道。
“无烬宫才真是卧虎藏龙，曾经击杀阴魔的东晏真人在无烬宫当起了长老，也怪不得无烬宫短短时间内，培养出大量优秀的弟子。”
尚坷百余年的掌门不是白当，奉承的话张嘴便来。
东晏长老捻胡大笑，“你这个女娃娃，我喜欢。”
两人聊得正兴起，一道声音插进来。
“东晏长老，各个阁所设的结界，应让弟子巩固。”
谢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两人身后。
“结界……”说到一半，东晏长老顿住。
无烬宫每个阁都会布下结界，由弟子破除之后，再进行巩固，以此精进修为。
这种事情并非他的职责，谢琅怎会不知，东晏长老面露疑惑，但当发现四周其余三位长老与十二位学究都已离开，只剩他与尚坷在殿前相谈甚欢时，东晏长老瞬时明白。
谢琅如此说，恐怕只是为了支他走而已。
嗐，看来是他这个老头子碍眼了。
“我这便去。”
东晏长老说完，转身离开。
殿前只剩尚坷与谢琅。
“你的修为是谁废去。”谢琅出声问。
尚坷自刎在他面前后，他才发现她一身修为被废。
“魏泽言。”尚坷想了想答道，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瞒的。即算她不说，谢琅也会查到。
不过被自己被信任与宠爱的弟子废去修为，这种事情，真是令人贻笑大方。
谢琅心里不知该怎么讥笑。
“魏泽言还没死，等……你修炼差不多了，我带你去找他。”
尚坷抬眸盯住他，无烬宫安静，回宗殿前更甚，谢琅笔直地站着，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
谢琅不问她修为为什么被废去，不问怎么被废去的，而是说，他带她去找魏泽言。
去找魏泽言做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从重生到现在，尚坷对谢琅越发不解。
他应该报复她，应该折磨她，不该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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