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炼器
尚坷回到水云居。
幸好清云与四位长老商量事宜去了，水云居只剩一个晚儿。
尚坷把炉子放到自己房间，而后出来锁上门，最后又从正厅里搬来一张桌子，将门牢牢顶住。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地做完，尚坷瘫坐在地上。
她藕白的胳膊上因为重力的压迫，致使血液不流通，成了紫红。
马上要废了。
“叩叩叩——”门响了。
尚坷猛地一惊。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子，“谁？”
“尚坷，是我们，快开门。”
宗子茂的声音传来。
“等等，我马上开。”尚坷的声音是平静的，面容却是阴森的。
她先是接了一盆水，又拿出一根鸡毛掸子，这才开了门。
温子瑜与宗子茂闪身进来。
“就知道你回来——”
话未说完，一盆凉水兜头泼到脸上。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尚坷拿着鸡毛掸子往他们屁股上抽。
“我让你们就知道，让你们就知道！”
“还敢偷炉子！”尚坷越说越气。
温子瑜与宗子茂被她打的在院子里乱跑。
“我们三个是一组的，炼制法器，怎么只能由我和子茂完成，自然不能少了你啊，你又飞不进去，我们只能把炉子搬出来了。我们做错什么了。”温子瑜被尚坷追的无处可躲，最后抱着头蹲在了墙角。
“子瑜说的对，我们明明是想要和你一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宗子茂插嘴道。
见他们还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尚坷简直要呕出一口血来。
“闭嘴，你也给我蹲到那去。”
宗子茂来到温子瑜的身边。
两人全身湿透，沾了一身的鸡毛，抱着头挤在一起。
“还想和我一起，我看你们两个跑的比谁都快！”
他们抱头蹲了一个时辰后，尚坷才让他们进来。
“赶紧炼，炼完抱着这东西一起滚。”
清云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若是回来看见本该在西阁的炉子出现在水云居，尚坷无法解释，只好放在自己的屋子里，等温子瑜与宗子茂进来后，尚坷立马锁上自己的房门。
炉子前的温子瑜与宗子茂蔫蔫的，幽怨望过尚坷后，拿出夫子发的材料，最后又掏出一个小金锤。
东西一一摆在面前，接下来是炼制灵耳的步骤。
先用苦思铁打磨出灵耳的形状，而后放入炉子中，等熔炼完成，再往里面注入灵力，如此便算大功告成。
苦思铁是灵物，若是寻常的刀剑斧头根本伤了不它，温子瑜拿的小金锤便是专门打磨它的工具。
手握小金锤的温子瑜正准备大展身手，宗子茂连忙阻止：“要不还是我来吧。”
“我来。”温子瑜十分自信。
“上次的照明珠就是你打磨出来的。”宗子茂眼神里满是怀疑。
“那次只是意外，子茂，难道你不信我了！”温子瑜很受伤。
“当然不是……”
尚坷想起那个坑坑洼洼的照明珠，确实有些一言难尽，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温子瑜已经一锤子砸下去。
尚坷与宗子茂静止一息，随后双目缓缓睁大。
一块坚硬无比的苦思铁被他砸得……成渣渣了。
它竟成渣渣了！
温子瑜显然也吓到了，一把将手里的小金锤丢掉，“我明明没有用什么力气，它怎么、怎么这么脆弱呀！”
由苦思铁炼制的刀剑，几乎是所向披靡的，可见它自身的材质有多拔萃。
如今竟被人嫌弃脆弱。
尚坷平复一下心情，指着温子瑜，“你，给我坐远点，剩下的材料不许再碰！”
温子瑜倒是委屈上了，“你们就是不信任我。”
说完背对着他们两个蹲在墙角。
尚坷看了眼宗子茂，宗子茂正捂着嘴偷偷嘲笑温子瑜。
看他那不太聪明的样子，估计也靠不住。
尚坷抬头四十五度忧伤看屋顶。
最后捡起小金锤，自己动手。
夫子没有规定灵耳的形状，便是可以自由发挥，尚坷想了想，将灵耳打磨成椭圆形。
她的手像是有魔力一样，一块苦思铁拿在手里，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依次敲打，多余削掉，缺少补上，最后一个十分流畅的椭圆形出现在尚坷手里。
宗子茂开始输出彩虹屁，“好棒，好圆，好漂亮。”星星眼看着尚坷，“你好厉害！”
“闭嘴。”
“为什么不做成耳朵的形状。”宗子茂并不闭嘴，问道。
“既然是充当耳朵的角色，当然要放在耳朵里面来发挥作用，若是你做出耳朵的样子，还怎么放。”
宗子茂恍然大悟，“是哦，尚坷你好聪明，我和子瑜都想不到。”
尚坷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
炉子打开，把打磨好的灵耳放进去。
宗子茂操控灵火。
炼制法器的灵火，不能太大更不能太小，中间的度难以把握，宗子茂在初级上待了两三年了，虽然一件成功的法器丹药没炼制成功过，但对灵火的把控还算熟练，他坐的端正，眉头紧皱，薄唇紧抿，炉子很快热了起来。
尚坷与宗子茂一样，也全神贯注地盯着炉子，这时，一声咕噜声传来。
是从她肚子里发出的。
饿了。
尚坷不动，现在是关键时分，她稍微没看好，便可能出现意外。
“咕噜噜——”
肚子发出的声音更大了，简直震耳欲聋。
“尚坷，你肚子叫了。”
宗子茂抽空关心她。
“做你的事。”
“可是吵到我的耳朵了。”
尚坷握拳，起身。
“你保持好现在的状态，我一会儿便回来。”
尚坷走后，宗子茂依旧端正坐着，目不斜视。
有东西砸到他的背上。
温子瑜的声音传来。
“子茂，子茂。”
宗子茂不理他。
“子茂，你快看这是什么？”
宗子茂稍稍动了动，还是不回头。
“你快来看啊！天啊！天啊！”
温子瑜惊呼的声音接连传来，宗子茂心有些痒痒，想起尚坷的嘱咐，按捺心神，依旧忍住。
温子瑜的大笑声传来，“啊哈哈哈，好玩好玩！”
宗子茂闭了闭眼，终于忍不住好奇，一骨碌站起，来到温子瑜的身边。
“什么呀？”
就见地面上，有一个小小的法阵，法阵的纹路复杂，发出红色光芒，里面困着两只鼠妇虫，法阵像是一个迷宫，线条相通，鼠妇虫在里面快速爬动，想要找到出口。
“你猜哪个会先找到出口？我赌这个。”温子瑜道。
这是两人经常玩的把戏，乐此不疲。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虽是这样说，宗子茂还是指着另一个道：“我猜这个会赢。”
两只鼠妇虫无头苍蝇似的在法阵里面乱撞，一会温子瑜下注的在前，一会宗子茂下注的在前，两人越发紧张，牙关死死咬着，暗自给自己的下注的虫子加油。
过了一会儿，宗子茂满头满脸都是汗，后背湿了一大片，温子瑜的汗一滴一滴砸到地上。
“怎么越来越热了？”宗子茂刚说完，温子瑜的鼠妇虫便超过了自己的，他一惊，屋内的异常也随之抛之脑后。
浑不知，两人背后已经火光漫天。
尚坷吃饱喝足打开门，先是一股滚烫的热浪扑到脸上。
而后她便见，原本古铜色的炉子已经被火完完全全地包裹住，宛如一个滔滔火球。
自己只离开了这么一会，炉子便成了这样，尚坷一口气吸不上来，差点晕厥。
“明明是我的鼠妇虫先到的。你耍赖！”宗子茂气愤的声音传来。
“是我的，我的头先到的!你玩不起就不要玩。”温子瑜恼羞成怒。
两人正在争执谁赢谁输，一股热浪瞬间席卷后背。
宗子茂终于感到不对劲，往炉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神色僵住，惊恐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尚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两个身后，面无表情地道，“哦，你现在才发现。”
而后像领鸡崽子揪着宗子茂的衣领到炉子旁。
热意蒸腾，灼得宗子茂的眼睛都睁不开。
“我走时，怎么和你说的！”
尚坷揪着他，一直往炉子前靠，宗子茂瑟瑟发抖，害怕尚坷把他扔到炉子里去。
“呜呜呜我错了，都怪子瑜，他一直叫我。”
温子瑜正在竭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忽然被cue，立马反驳道：“明明是你自己想玩的！”
尚坷扫了他一眼，他立马噤声。
灵火非普通的火，水根本浇灭不了，只能依靠灵力，被尚坷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的温子瑜与宗子茂鼻青脸肿，一边吸着鼻子一边使用灵力将灵火压制下去，原本肃穆无比的炉子，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尚坷在炉子里扒来扒去，最终只扒拉出了一小撮灰烬。
第二块苦思铁也废了。
宗子茂开始小声地抽泣，“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我要是不那么贪玩，也不会废掉第二块了。”
“是我的错，我砸碎了一块，还在你操控灵火的时候分散你的注意力，我就是一个废物，什么都做不好，还总是拖累别人。”温子瑜哀哀地说着。
刚才因为两只虫子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此刻又变成了一对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别这样说。”宗子茂拍着温子瑜肩膀安慰道。
“说的不是挺对的吗？”听着两人哭唧唧的忏悔，尚坷冷淡道。
两人头立马靠在一起，哭得更痛了。
“行了，不是还有一块吗？哭什么哭，而且该哭的人应该是我吧！”
尚坷拿出最后一块苦思□□神想了片刻，才开始动手，其实第二块做完，她并不是太满意，最后一块正好可以改良一下。
她先是磨出一个椭圆形，余下的边角料利用灵火融化再粘合一起，将其打磨成一个弯弓的形状，最后弯弓形状的苦思铁与椭圆形的苦思铁组合起来。
成品的形状有些奇怪。
四只瞪大的眼睛不解地望着尚坷。
尚坷并不解释，用宗子茂的耳朵试验一番。
那个弯弓形状的东西挂在宗子茂耳朵上面，而椭圆形则是塞在耳洞里面。
宗子茂的嘴巴张大。
“走走试试，看看会不会掉。”
宗子茂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放置在耳朵上面的东西纹丝不动，甚至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宗子茂加快速度。
还是纹丝不动。
尚坷满意点头，第一个目的已经达成。
“炼制法器的步骤是，只有熔炼完成，才能加注灵力赋予它的功能，但若是我们调换一下步骤，先是加注灵力，再熔炼呢，这样灵力是否在法器中封存的更久更牢固？”尚坷发问。
温子瑜与宗子茂有些惊讶地望着尚坷。
他们从来都是按部就班做事，要么听夫子的，要么看书上的，质疑或是创新根本不会有。
但是听尚坷说完，他们第一时间不是反驳，而是齐齐点头。
“我们可以试试呀！”
尚坷摩挲着灵耳的半成品，垂眸道：“这是最后一块了，若是失败，你们最后的考核……”
“这样，也试吗？”尚坷忽然抬眸盯住他们。
“试！”温子瑜宗子茂眼睛发亮，“我们相信你！”
一丝犹豫都没有，尚坷复又低下头，终是忍不住扬起嘴角。
“那我们便试！”
灵耳是为了让人的听觉更敏锐，尚坷的野心不止如此，将自己的想法说与温宗后，换来一致的赞同。
温子瑜甚至贡献出自己一件珍贵的东西。
一个名叫昳的灵虫。
这种灵虫十分聪明，一旦被驯化，便永远忠诚，它大到可以规避风险，小到可以提醒你天气如何。
温子瑜向灵耳传至灵力之后，将其扔到炉子里。
灵虫也一并扔进去。
所幸炉子只是外观损毁，并不妨碍炼制。
宗子茂开始操控灵火熔炼。
温子瑜与他坐在一起，两人一改之前的懒散，神色极为认真，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也顾不得去擦。
尚坷更是眉头紧皱。
宗子茂资质算是上乘，唯有一点便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
前几次出差错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需要有人来牵制。
尚坷眼睛几乎不眨地盯着炉子，灵火稍微有上涨的趋势，便出声提醒。
宗子茂立马收敛。
一个时辰过去，外面竟是泛起了鱼肚白。
天亮了。
宗子茂熄灭灵火，停顿了一刻钟左右，才掀开炉子。
熔炼完成的灵耳放在三人面前。
形状较之前更加圆润规整，色泽也成为一种纯然的暗红色。
三人齐齐盯住，吞咽一口吐沫。
“应该成功了吧。”
尚坷直接挂在自己耳朵上，而后便像是定住，声息都敛去。
温子瑜与宗子茂的脸色瞬间苍白。
“尚坷，你说话啊，怎么样，成功了没？”温子瑜结结巴巴问。
“不会、又失败了吧，可我已经很努力操控灵火了，为什么还会这样？”宗子茂涌出眼泪，虽然很伤心，却还是安慰尚坷，“失败就失败吧，没事的，反正我们已经习惯了。”
三息后。
“蠢货。”尚坷轻轻吐出两个字，随后轻快笑了一下，“有我在，怎么会失败。”
正沉浸在悲伤里温子瑜与宗子茂先是一愣，而后四只眼睛两张嘴巴齐齐张大，“那是成功了吗？！”
尚坷起身，一夜未睡，脸上一丝疲态不显，反而眉目熠熠。她身姿笔挺，墨发高束，逆光而站，犹如神祇。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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