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风雨飘摇
林笙那边的消息终于传了回来，同李慎猜的一样，邢骏私采铁矿后，有一部分用来造了兵器，而那个制造兵器的场所就在薛禾带来的那些漕运停留的地点附近二十里处。
那处藏得很深，林笙的人从附近的山崖绕道，花了十几天时间才将证据探得真切。
李慎问到：“邢骏那边有什么动静？”
林笙摇头：“邢骏派人来过凤城，但目前并未有对大人动手的迹象。”
李慎想起冯烁的提示：“邢骏并不能确定我在查什么，或者查出了什么，他不敢留下把柄。”
林笙道：“大人放心，属下会留意。”
李慎对于他的安全并没有过多担忧，他身边有寒山，凤城还有林笙等人，若是想要直接暗杀，难度太大，而且暗杀知县引起的动静太大。
邢骏要么就在等抓住他的把柄，要么就是等一个下手的时机。
七月底，凤城一连下了五天的雨，河水上涨了几尺高，地势低一些的几个村子被水淹了两尺高。
即便如此，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一开始，大家都不舍得离开自己住了多年的屋子，直到水漫上院子，众人才急匆匆背着家中的家当往高处搬。
自从雨下起来后，县衙便集体忙起来。李慎与庞子鸣头一次放下争斗与分歧，各自带了一组人马扎进了几个村子里，组织百姓搬迁。
乘风观和地势高的庙宇腾出来大片空地，用来安置暂无居所的百姓。灾祸关头，最怕流民，要安抚好当地的百姓，还要在城门盘查其他地界涌入的流民。
庆幸的是，其他几个县都不严重。
李慎还派庞子鸣中途去了趟临县借粮。以庞子鸣的家世背景，去哪里都能说上几句，再加上泗州府衙那点赈灾粮，眼下这关没问题。
李慎的嗓子已经变得沙哑，前几日家家户户喊着让尽快离开村子，总是有人劝不动，好话说尽，连劝带赶才劝走了一半的村民。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轻易不愿离开，似乎一旦离开，便再也回不来一般。
直到河水倒灌，那些夹杂了泥沙的洪水涌进田地，涌入村中的巷陌，才有人慌了神，此时已是寸步难行。
村中已看不出原貌，到处都是水洼，有的地方积水有三尺多深，县衙调用了凤城各处的小船，往来运送百姓和物资。
寒山坚持要护在李慎身边，李慎也拿他没办法。
“大人，您去县衙候着，我去将人救出来，今儿乘风观林道长还有安置百姓的事与您商量。”寒山苦口婆心劝，这里水太大，只半天时间就又涨了一尺多。
李慎将斗笠沿抬高一些，指着远方一处道：“去那里，快，那边屋顶上有人。”
船工在摸不清水路的情况下用船篙使劲一撑，船向前飘了几步，迎面飘来一只木桶，寒山用浆将木桶撑开，又拨拉开几个飘过来的草窝和木板。
一间被水淹了一半的房顶上蹲着一老一小爷孙两人，见有船靠近，立即呼救。
船工将船靠近这家的院墙，寒山船头刚挨到院墙外面，噗地一声，院墙塌了半截。
寒山收回想要去攀墙的手，他本打算借着院墙跃上屋顶，没想到院墙被水泡糟了，空有一身武力施展补上，一时看着屋顶的人不知道该从哪里上去。
李慎一拍寒山，指着自己的肩膀道：“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寒山惊恐地睁大眼睛，让他踩着主子的肩膀，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李慎见他犹豫只好道：“你在船里等着，我上去。”
寒山闻言，豁出去般在李慎肩膀用脚一惦，跃上屋顶。毕竟这般上房救人的活儿比站在船里危险多了，他不想让李慎轻易冒险。
徐成带着另一条船跟在李慎后面，此刻已摆出要接人的架势。
寒山将祖孙二人递下去，李慎接了人，再传给徐成运往临时搭建的码头，再有县衙的人接应将人送到乘风观。
此时雨又大了一些，李慎、寒山与船工身上已被雨打湿透，风吹得大雨斜斜地直往人面上钻。
李慎透过厚重的雨帘，一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记得西头还有几家前日也没劝动，趁天没黑，我们再去看看。”
哐！哄！
又有什么东西垮塌了，三人同时回头，石头、泥块、木头和不知什么东西从上游冲了下来，直直朝着李慎他们的船冲过来。
船家急忙撑篙，想要将船移开，寒山和李慎一人手持一只浆一撑附近的墙。可他们现在在一个窄巷口，冲下的洪水带着巨大的速度和冲力将他们的船冲出老远。
跳船？
这个念头只一瞬就被打消，水中各种物件混杂，若是跳入水中，很可能一瞬就被击中或是被奔流的水势带倒。
船原地转了一个圈儿，船头翘起，又重重落下，向一边冲去，眼看就要砸向一堵墙，寒山抄起船篙，使劲撑向墙面，将船转了个方向。船舷擦着墙面堪堪躲过，从大路冲了下去，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
船被冲入了河道之中。
此时的河道如同奔涌的长河，暗红色的水一浪压着一浪往下游泄去。
三人的船像是水面漂浮的一片叶子，上下起伏。
李慎哑着声音道：“别离开船。”
船工哆哆嗦嗦道：“大人，大人，这船已经控制不住了，迟早会翻。”
寒山一只手握着李慎的手臂，另一只手抓着船舷，焦急地望着前方：“老丈，只要你这船够结实，咱们就算是翻了，扒着船也不至于被冲走。”
船工：“这船都是官造的，不撞上山就碎不了。”
这话并不能安慰几人，这船到底会撞上什么东西谁都说不准。
一波洪流涌来，船头高高翘起，又重重落下，在这一瞬间，犹如弦崩裂，船身裂成多块，三个人瞬间没入水中。
李慎被水中不知哪里飘来的东西撞了一下肩膀，原本抓住船舷的手也被撞开，急速被水向下游冲去。
寒山右手还攥着船舷，只觉得左手被人猛地甩开，他迅速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松开船舷，抓住浮木，向李慎飘走的地方够去。
“大人，大人！”寒山急切地呼喊，扒着浮木的身体浮浮沉沉。
乘风观内，周雨微忙着安顿和统计被救的百姓，和观内对接物资调配。忽然看见一向镇定的林笙在听了他人的传话后脸色巨变，抬起大步，几步便走到了前殿。
周雨微心中有些预感，他这般反应定然与李慎有关，遂追了上去：
“林道长，是大人那里有什么情况吗？”
林笙神情凝重地点头：“大人与寒山在河道被冲散了。”
见周雨微被这一消息惊到，他补充道：“已经有人去找了，我得下山去看看。”
“我同你一起去。”
见林笙略有犹豫，周雨微立即道：“大人让我跟着道长。”
二人到山下时，与李慎同一条船的船工已经被救了回来，寒山和李慎还没有消息。
周雨微和林笙第一时间询问了船工当时的情形，两人听着听着眉头都紧紧拧了起来。
周雨微将林笙叫到一边，说出她的疑惑：“据船家所说，当时并没有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而船却出了问题。”
林笙想起来之前一直盯着邢骏，防止他对李慎动手，此时再一想，立即警觉道：“娘子是怀疑有人在船上做了手脚？”
他的表情更为凝重，双手的拳头攥在了一起，虽然一身道袍，此时却没一点道骨，隐隐泛着杀气。他的人盯了邢骏许久，没想到邢骏这次十分有耐心，等着这么个机会下手。
李慎这几日在外，一直有人暗中保护，那些人各个都是高手，且都知道他的身份，定然会死命相护。林笙相信，李慎一定会平安被找到。想到这里，他便为周雨微宽心道：“娘子放心，大人一定无事。”
有了这句话，周雨微的心定了定，她知道在寻人一事上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添乱，遂道：“我与徐成去找船的残骸，寻找大人一事就拜托道长了。”
一夜过去，依旧没有李慎的消息，周雨微强迫自己不去想坏的结果，还好有许多事可以做，才能撑着她一直保持冷静。
早晨这场雨终于小了一些，街上的水位缓缓降下，徐成与周雨微二人一大早顺着李慎失踪的附近，寻找船的残骸。他们的船是官造，每条的船身都印刻有字和编号，而木头轻，一定会飘散在附近，留下些许浮木。
一个上午，二人终于在一处乱石堆和几处房屋后，找到几块卡住的残骸，从上面的字迹看出正是李慎他们坐的那条的。
周雨微捧着残骸发了一会儿呆，这船是官造，泗州因为水多并且有湖泊，便有两座船场，一座以造大船为主，另一个距离凤城不远，在往东四十里的明湖上。
若是真有人动了手脚，那么去船场是问不出原因的，还会让对方察觉到他们的意图，毁掉更多证据。
她忽然想起来上次追查张举人家而找到的那家木工坊，或许他们能看出来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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