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耳机里的歌声，让这个夜晚显得更加孤独。
窗外，天空不见月亮。
只有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
日记本上的泪珠缓缓浸润纸张，直至蒸发、干涸……
留下凹凸不平的痕迹。
许梦的后背，被台灯光线笼罩。
她早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
梦境的最开始。
视线最初接触到的，是她的书桌——
书桌上摆放排列着几样“回忆”。
都是杨南送给她的，也成了她之后对他的念想。
从左往右，依次是：
两封圣诞贺卡和一张杨南的照片，
然后是一张同学录、一支酒红色钢笔和一本星空图案的笔记本。
同学录是当初快毕业时，她发给她的朋友们写的。
这其中自然包括杨南。
而钢笔和本子，是她用同样的东西换来的。
那是在小学快毕业之前——
有一天，许梦的外婆带她去文具店买东西。
本来她只打算买些文具，外婆却提出，让她买个礼物送给杨南。
大人的想法有时候很纯粹。
他们是同桌，而且是坐了三年的同桌一直到毕业结束。
外婆对杨南的印象一直就很不错，觉得他礼貌热情。
所以告诉她：作为他的同桌和朋友，为了永存的友谊和对他未来的祝福，理应这样做。
许梦起初是拒绝的。
因为送礼物，她会觉得心虚。
不论是什么样的礼物，她都觉得会暴露自己的心思。
可这些拒绝的理由无法言说，她只能听外婆的话去挑选礼物。
文具店里精致新颖的礼物数不胜数，让人眼花缭乱。
思来想去，她选择送笔记本和钢笔。
因为本子与钢笔，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纯粹的礼物了。
她没有时间去网上搜“送本子和钢笔”的含义，
她认为这就是最直白的学业上的祝福。
不会过于引人遐想。
许梦翻看着每一本笔记本。
每一本，都独具特色。
其实，除了贺卡，这是她第一次送礼物给他。
这也是她第一次送异性朋友礼物。
但可能只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每本的图案其实都很好看，但没有哪一个能让她完全满意。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是——她平时给自己买本子时，都没如此在意过。
她一直在挑选。
选了很久，可还是没有满意的。
最后，许梦从“不太满意”中挑出了一个相对满意的封面。
可当她打开这本本子的内页后，她愣住了——
里面关于“love”的英文短句，每页都有。
虽然只是一行起装饰作用的短句，
但她犹豫了。
不行。
送这种……会不会是在暗示着什么……
其实她清楚，那些起装饰作用的英文，或许根本都不会有人在意。
但是她不敢赌。
她纠结着，还是放下了那本笔记本。
去翻看其他——
为什么每本都会有关于love的语句啊……
为什么句句不提love，却意思总是指向“爱”……
许梦找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一本很朴素的本子。
那本的内页里，没有关于love的句子了。
明明是如愿了，可她心里却尝到了一丝酸涩……
钢笔的款式相对简单。在文具店里，她看到的大多数都是黑色笔身镶嵌着金色饰边。
她放眼望去，挑了一支一眼抓住她视线的钢笔，就去结账了。
其实最后，许梦还是做了缩头乌龟。
她还是没有勇气自己去送。
她还是想放弃。
那天晚上，许梦妈妈在接她去上辅导班之前，听外婆提到了送礼物的事情，她的妈妈听完后也是支持的。
许梦打了退堂鼓，说没有必要。
还说了句扎在她心上的话：“人家现在有女朋友，我送礼物的话，人家女朋友怎么想。”
外婆和妈妈都觉得没什么，只是友谊而已。
许梦开玩笑说：“老妈你这么想，那老妈你去送呗。”
激将法有时候很奏效。
她妈妈并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
上课之前，她看到那个少年被她妈妈叫出去。
而他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本本子和一支钢笔。
那是她挑选了很久很久，才定下的礼物。
她不知道那个少年和她妈妈在门外说了什么。
他是真的以为，礼物是她妈妈送的吗……还是猜到了其实是自己送的呢？
其实这一切，也都不重要了。
猜测来猜测去，她也没办法知道结果。
这件事的后续，是他回赠了自己同样的礼物搭配——
一支钢笔和一本本子。
或许这是他们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互送礼物了。
也是最后一次。
-
夜晚的寒意惊醒了许梦。
许梦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打在桌子上。
她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一偏头，眼泪掉落到地上。
书柜里，酒红色的钢笔和星空图案的笔记本已经安静地躺在那儿。
……为什么？
这件事，连给她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许梦小心翼翼地从书柜里拿出钢笔和本子。
指腹轻轻地摩擦钢笔金色的饰边，冰凉的触感却在心里渐渐发热。
许梦给钢笔吸了墨，在日记本上写下两个字——
“杨南”。
放下钢笔，许梦笑了出来。
没几秒，脸上的笑容与泪水交织。
两种情绪的掺杂，才最令人心痛。
这是当初她对于这件事的另一个遗憾。
因为杨南送她的钢笔，她一直没舍得用。
七年后她再想使用它时，吸了墨，也已经写不出字了。
许梦关了台灯，躺在床上。
毕业那天的场景，在黑暗中上演。
许梦闭上眼睛，一滴泪从脸颊缓缓划过……
或许，上帝有时候对她也没有那么残忍。
至少这一次，是让她最悲伤的事情，单独出现在一个梦境里。
毕业场景未完成的回忆，在睡梦中继续上演……
-
毕业再遥遥无期，也终究是走到了那一天。
毕业了。
她真的和杨南从三年级一直同桌到毕业。
其实并不是多大的缘分，他们班大部分同桌都是这样，因为班主任不太喜欢给他们调换位置。
原来看似巧合的事情，也会事在人为。
毕业那天，许梦格外的平静。
其实也是她年少无知。
她以为是一时的分别，并不知道未来的他们真的就此天各一方、再难相见。
放学后，他们几人还坐在位置上，聊着琐碎的闲话。
有她，有杨南，还有两个女生。
仿佛这只是一个日常的下午，他们坐在一起闲聊而已……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前面闲聊的话题戛然而止。
其中一个女生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杨南，你还不打算说吗？”
听到这一句话时，许梦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她也在期待，但又觉得不可能。
她希望他说出口，她又害怕他说出口。
她希望是她那一瞬猜测的答案，但又害怕是那个答案。
她永远都是那么矛盾。
……什么……意思？
他有可能是喜欢自己的吗？
这怎么可能？！
快揭晓真相吧，这太煎熬了。
算了不要说，万一是真的，但是我们走不到最后，我们以后还怎么做朋友。
可我希望是真的……
但若真的是这样，秦玉怎么办……我怎么对得起她
一秒钟是漫长的，漫长到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同时被接收；
一秒钟也是短暂的，短暂到她扭头朝向他，他便向她开了口——
“是，我承认。我是喜欢许梦。”
有些话一旦说出了口，便很难回头。
在没有听到他的答案之前，所有猜测都是虚无。
哪怕已经猜到了大概，在听到他说到的那一刻，她还是难以置信地抬了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她这句话像是在问他，但其实是她的自言自语。
她不敢相信，这一切就像一个梦。
她的梦都不敢太放肆——幻想他能喜欢她。
那……秦玉呢？
她怎么办。
她们还在和他开着玩笑，问他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可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现在只有深深的罪恶感。
她是抢了她好朋友的男朋友吗？
在电视剧里，那她就是被人唾弃的配角。在现实中，那她就是人人喊打的小三。
她怎么能这么做。
故事后续的片段，全部一下子在许梦脑海中浮现。
“杨南，你还不打算说吗？”
和当初一样的女声响起，许梦回过神来。
刚刚都是她的回忆。
与当年的时光重合，听完这句话的她下意识扭头朝向他。
“是，我承认。我是喜欢许梦。”
少年的嗓音响起——一如当初的语气，分毫不差。
许梦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许梦压了压心底的情绪，说出最狠心的话。
这也是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她一直在心里想问他、想说的话——
许梦：“杨南。如果我拒绝你，或者……就是不答应你，你之后会怎么做？”
我舍不得拒绝你；但我不敢，也不能答应你。
许梦：“你真的喜欢我吗？你再问问自己的心，是喜欢……还是感激？”
许梦：“是不是因为我们坐同桌，我帮助过你——虽然只是日常的细节，但是你很感激。”
许梦：“那之后如果我们不是同桌，甚至不同班、不同校……这份感情，还能继续下去吗？”
许梦叹了口气，说：“喜欢，和感激之情，能混为一谈吗？”
许梦：“其实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你自己或许都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你自然有和别人在一起的权利。”
只是这样的感情，显得很廉价而已。
许梦：“你是喜欢我，还是只是为了找个合适顺眼的人谈恋爱？”
许梦：“算了，先抛开其他不谈。那……秦玉怎么办？”
……
昨晚的梦境、回忆、幻想与现下全部掺杂在一起。
许梦顿了顿——刚刚那些“勇敢”过的话，全部都是她的幻想而已。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对那个少年，说出那样的话语。
最后开口，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是她的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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