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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若即若离


倪璠被眼前人呛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被下了套。

        前不久她在权夫人面前没能改口,直呼权临的大名,让夫人担忧,连问是不是权临待她不好。怕是这话由夫人传给了老爷,又让权临知道了。

        她刚才差点就相信这是权临的本意了。真糊涂。一个心里容不下他人的男人,怎么会想听她唤他相公呢?

        倪璠心里就像被细密的小针反复地扎,传来微痛。

        她面色煞白,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不受控制一般产生了莫名的感觉。倪璠无法理清突然袭来的愁绪。但她依旧笑着。

        待权临吃完后,她慌忙盖上菜匣子,想要快步走出令她不适的地方。

        红色绸缎与昏暗的房格格不入。倪璠实在慌张,眼角偶然瞟到刺目的朱红。她离他很近,能感受到他温暖平稳的呼吸。男人就看着她,不离开,星眸闪动。

        倪璠收好东西,匆匆离去。

        他清冷的声音响起,与他常挂着笑容的脸大相庭径:“小心,别摔着了。”

        她不知为何,不敢回头,只是微微点头。

        当风轻轻拂过,吹起倪璠裙边时,她才回过神来,恢复原来的步伐。

        秋盼用手紧了紧宽松的袍子,没有表情的脸上浮出一点笑意。

        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后,他蹙着眉,将那点喜悦从心里和脸上一并抹去。

        从倪璠进门的那一刻,他就在暗处一直盯着她。好在他担忧的事情并未发生。女子表明来意后,秋盼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了。她语气充斥着不安,可秋盼听过她的话后心里却淌过些许暖意。

        他眼神并未离开过她。倪璠虽笑着,但秋盼知道到她正思索。

        倪璠在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

        他知道自己一时冲动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可自己见到她,就会放松,不自觉地想要捉弄她。

        大概是压抑太久了,都神志不清了。他想。

        他不能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情了。

        那天以后,李氏总会进入他的梦中,满身是血,面目狰狞。她站在火焰中间,撕心裂肺地尖叫。他奋力在泥潭中挣扎,却无论如何不得靠近她

        秋盼稳住心神,艰难地闭上眼睛。

        那天的异况,倪璠自觉是身子不适造成的。

        可能最近吃得太少了。

        她除了料理权临的那份吃食外,还给自己做了许多新鲜菜式。倪璠在做菜的时候无论心情如何烦躁都会归于平静。

        她不允许自己产生过多情绪,为了平复每次见过权临后怪异的感觉,她为自己开拓了更多领域疏通心绪。

        学习管家,经商,读书一个不落。

        倪璠从一叠账目中回过神来,把用心备好的菜品装进匣子里。又走到铜镜前瞄了一眼,对自己笑笑算是鼓劲,昂首阔步向权临的小院走去。

        “和我去练武呗,秋盼,你这几日怎么总往家里跑,多没意思”山猫用手摩挲着剑鞘,高大的身子蜷在藤椅上。

        他盯着秋盼良久,那人却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打着算盘核对账目。

        山猫迟疑不决,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吃好东西了?”

        秋盼停下手上功夫,对山猫点点头,又继续埋头用功。

        山猫惊了,说不出一句话,随后开始生气。他们总是形影不离,虽说是他自己要贴着秋盼。可是秋盼也一直依着他。这些日子,秋盼却十分坚持,不再让他跟着。

        于是这几个晚上,他只得待在自己的房里,练功打发时间。

        他见秋盼不再抬眼理会自己,火气更甚,离开前还不忘刻意在地上跺几脚,发出噪音。

        秋盼见山猫如此,笑意止不住地浮现。又想起,有一人还在等他,和上外袍,吹去烛火,快步走回权府。

        一来二去,倪璠已经对权临的院子很熟悉了。她甚至不用和两个护卫过多交代,他们便会自觉让路。

        她把菜匣子放在红木台上,点了灯笼便朝权府大门去。

        这个时辰,权临必然会回来。

        倪璠见他受伤便自发地在门口等他。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他常走的路上。他虽步履维艰,却仍不失气度。

        她静静候着,见那人融进了一片橙红慢慢地向她走来

        倪璠放下灯笼,拦住家仆,走到他身边手钻过他的臂弯,他那淡淡的香气缠绕着两人。

        好一会儿,倪璠才扶着权临到了他的房里。倪璠看他坐下,给他斟了一杯茶,又递了擦汗的帕子。

        他不言语,向她道谢。沉默的两人,心里都藏着话。

        倪璠望着他好似永远都带着笑意的面容,竟觉烦闷。

        她也曾是这样。在他面前,或面对所有人的时候。

        如今,她与他相处已全无顾忌。她的掩饰终于得以在某人面前卸下。

        突然一股冲动刹那间涌上心头,与她一直以来的怪异情感不同。这更像是怜悯。

        她望着他,问道:“权临你信我么?”

        倪璠觉得自己变了,她闭塞的心中竟融进了他人。她惊异于自己对某人的关心,却依旧神色如常,笑意盈盈。

        权临眼神灵动,映着跳动的火苗时隐时亮。她也不惧,一直回望着他。

        终于,他避开她的秀目,想要转过话头。

        “我懂你哪怕只有一次,我期望你在我面前是真实的。”倪璠苦笑一声,又觉自己太过莽撞。她变得太奇怪了。

        万籁寂静,唯有二人一绵长,一急促的呼吸。

        秋盼不去看她。

        一切事情的走向似乎已经偏得太远

        他不能,也不想去接受这样一份全然信任。

        秋盼的经历让他心里添了许多伤痕。被刀子剜去的血肉,无法新生。深不见底的恐惧顷刻出现,头痛剧烈袭来。

        不情愿地,他还是摆出了假惺惺的笑容。她也报以一笑,秋盼能感知到她在竭力掩饰自己的失望。他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响起:“娘子莫不是累了,思绪过多。”

        她答:“或许不说了,瞧我给你带的东西罢。”

        珍珍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快走,还是没忍住敲了房门。

        “姑娘,怎么还没好?公子已经在正堂里侯着了。”

        倪璠闻言,慌忙把手上的襦裙扔掉换上另外一条。最近她不常活动,生了几斤肉,好些裙子不合身了。权临倒是未见变化,身形依旧。

        她终于着好衣,迈着大步出去寻人。珍珍见到她急忙跟了上来。

        映入眼帘的是身姿修长的两人,一白一黑。倪璠见到权临侧身在轿子前站着,出神地望着远处。当听见她的脚步声后,他转过身子,冲她笑笑,伸出手将她扶入轿子。

        倪璠坐定以后,权临也跟了上来。

        摇摇晃晃的,轿子缓慢地挪出第一步。两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别处,气氛凝固。她装作不在意的一瞥,男人白皙的手交握在一起,只一直腿直立。他突然抬起眼眸,若有所思。

        倪璠面上一红,移开目光,不敢再望过去。她能感到他的视线,几秒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才停下。

        权临掀开帘子慢慢地挪出去,倪璠急忙想要跟着,却脚底走滑扑在他的背上。他迅速转身握住她的双腕。当冰凉的指腹触碰到她的肌肤时,倪璠一慌即刻挣开他的手。

        倪璠道声谢,又说:“你的伤势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

        “是。还要多谢娘子的照顾。”他回。

        倪雪城从后面阔步迎来,笑着应下两人行的礼后领着权临到正堂谈天。

        今日是回门的日子。不像别人家的姑娘,倪璠不期待这一天的来临。无奈这是习俗,她只好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上的活,草草准备一番。

        她拍拍自己无精打采的脸,振奋精神后朝偏堂走去。吴贝已经在地方候着了。倪璠见她脸色不好,心里估摸着自己有没有落下把柄。可她也仅仅只是走路,话都未说半句。

        珍珍在一旁悄悄说道:“唉,夫人又在想招了。姑娘你可要小心一些。”

        倪璠点点头便离了珍珍,独自走入堂内。她向吴贝行礼后,抬眼一扫,吴贝端坐着正欲开口。

        “璠儿,坐吧。”吴贝挥挥衣袖给她指了个位。

        倪璠道谢后便坐下了。同在偏堂里的还有一些姑姑婶婶。

        吴贝一脸愁容,叹了口气:“唉,方才你和权公子讲的话我都听见了。都是我做小娘的不好,没能好好□□你。”她细眉微蹙,又道:“女子怎能对丈夫不用敬称呢?想必你在夫家亦是如此,可丢了我倪家的脸面呐。”

        座上人用手扶额止不住地摇头。

        倪璠忍不住了,噗嗤一笑。那人目光锐利,直直盯着她。吴小娘旁的不会,最知道无中生有。一点小事被她抓着了,就是训斥的缘由。没成想,就连出嫁了,她也不想放过一丝丝教训自己的机会。

        与权临相处的日子里,倪璠的心态已然发生改变。她不想再忍耐了。

        倪璠不惧吴贝犀利的眼神,笑着说道:“小娘误会。这是我家夫君特意嘱咐的。他嫌这些太过麻烦。”

        吴贝眉毛一挑,哂笑着回她:“璠儿,你的性格做小娘的自然清楚。想必是你先不敬,人家留住了风度让你呢”

        她望着吴贝嘲讽地说完这些话语,再欲开口却发现堂内的婆子们开始低声言语了,甚至当着她的面笑了出来。

        倪璠虽没被激到,但此时也很无力。一点小事也能成为这些婆姨的谈资,显然这事会越闹越大。

        在此起彼伏的低语中,她还是能捕捉到一些对她以及权临的揣测。

        “没用。”“惧内。”“跋扈。”

        倪璠知道若是如此,他日这些言辞便会变本加厉。原本这对权倪两家都会造成影响,可吴贝早已把倪家撇的一干二净。

        唯有再次屈服了。

        倪璠虽然不甘心,先下已无更好的法子,再继续口舌之争已无意义。

        她正要起身跪下,权临来了。犹如一张密网想要围住她手脚的低语平息了。

        他将倪璠扶回座位后摆开袍子自行跪下,道:“是小婿过错。娘子善良体贴,我便觉敬辞太过疏远,愿多与娘子亲近。”他朝倪璠投来安抚的笑,又补上:“小婿错在撇下娘子,没能和她同来。”

        吴贝哪敢受他一跪,连道不必,慌忙走下台想要搀扶权临。权临神色如常,依然稳稳地待在原地任凭她拉扯。

        那些个婆子又开始叽叽喳喳。

        权临这一出,把跟来的倪老爷吓着了。倪雪城踉跄几步也跑过来要扶权临。

        倪璠心领神会,挤出几滴眼泪,扑到权临身边一起跪下。权临适才对她一笑,便是一种信号。他们要一齐把小事闹大,以牙还牙。

        一边是神情悲切,一边是抽抽搭搭。两人默契配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吴贝此时下不了台了,心里着急,她只好说:“我的不对,多有得罪贤婿,璠儿快快起来罢。这传出去,便是我婆婆刁难你们”她还想为自己争辩,被倪雪城一瞪便又委屈地闭了嘴。

        待到倪雪城说出管妻不严的话后,权临这才牵着倪璠一齐起身。

        荒谬的闹剧总算结束了。因有权临相助,倪璠得以出了一口恶气。两人在众人面前都是一副愁容,与他们道别后依旧背影落寞。吴贝嚣张,刻意为难女儿女婿的话不久就会传遍小镇。一锤定音,吴贝以后难免落下泼妇的恶名。

        走出倪府大门后,倪璠才敢把喜悦表现出来。她揪住权临的衣袖道:“权临,多谢你帮我解围。”

        权临乌眉微挑,道:“娘子不必谢我,我只为权家的名声。”

        她早已习惯揣摩他的意图,并不失望,甩下权临,自己喜滋滋地钻进轿子。她不知办法千千种,跪为下策。权临如此,为的就是将吴贝的恶名坐实,教她以后再不敢为难倪璠。

        权临望着倪璠的背影,眼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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