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电车悖论
天空晦涩灰蒙，明明是白天，却看不到太阳。
破旧的铁轨在剧烈碰撞后发出挣扎的闷鸣，滚滚浓烟从命不久矣的绿皮火车底争先恐后地冒出，为天空遮上一层黑雾。
“该死的六号！你把艾比叔叔从矮侏儒那里赊来的道具撞坏了！”
艾比跳起来，一蹦三尺高，仅剩半块的兔牙也在它咬牙切齿的神情下岌岌可危。
“艾比叔叔要求判决你！和那群混乱的天使一样，你是个不守规则的人！”
时逊没有回应，他已经晕了过去。
过度的使用刚刚觉醒的异能，让他本就负伤虚弱的身体更是承受不住，直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三号男人啧啧称奇道：
“强大的异能，防御类？护盾吗？不过看样子他已经超负荷了，不会被反噬吧？”
巴瑞劫后余生，这才反应过来。
火车来临时，他紧闭上了眼，蓦地只觉一堵无比坚硬的壳挡在身前，坚硬到绿皮火车直接撞出了一个凹陷的大坑。
他毫发无损。
艾比还在原地跳脚，高声质问着天空要寻个判决结果，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画面一闪，绿皮火车消失了。
昏迷不醒的时逊一个人被绑在铁轨上，而斯宫眨眼间出现在了一个狭窄的操控室里。
第七回合开始。
艾比面色黑了一半，挥舞着巨大的电锯，把身旁的杂草赌气似的破坏殆尽：
“下一次我就算抵押半条命，也一定要在规则里写上禁止使用异能这条规则！”
随后指着没有意识的时逊破口大骂：“杀人犯，该死的杀人犯！”
不远处火车运转的哐当声抚平了兔子艾比因生气而不断起伏的胸口。
它宛若拳头大的眼球转了转，上面一点芝麻似的瞳仁紧紧盯着狂奔而来的火车。
它冷静下来，情绪切换自如，近似病态的突然忏悔：
“噢！天呐，原谅艾比叔叔的失态，艾比叔叔最讨厌的就是坏孩子，全狂欢城的人都知道坏孩子不守规则，不守规则的人要被歼灭。”
“现在我们来看看七号——我们一点也不可爱的七号——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
巴瑞紧绷的身体还未放松下来，又提心吊胆起来。
他刚刚在上一回合，对时逊使用了异能，读取了他的想法，改变了自己在时逊眼中的形态。
巴瑞当然明白他变化的是谁，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小男孩，长相很寡淡，唇的正下方一颗痣。
紧接着时逊就催发了异能。
巴瑞不认为这是巧合，斯宫和时逊的交情，一定是旁人比不上的。
所以这局，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条铁轨上的都要玩完了。
“你觉得我们会死吗？”
三号男人转头笑眯眯地看着巴瑞，眼底看不到笑意。
方灵灵听见，情绪有些激动，似乎是为了稳定心神，声音很大：
“他说了我们会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巴瑞也嗤笑一声：“我也觉得，我们都会活着。”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都要玩完了。
可意外真的出现了呢？
三号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思索着：“你很相信七号？他到底有什么办法……”
巴瑞没有回答，斯宫第四回合结束时，告诉他如果拉下杠杆，下一回合开始时要留意兔子艾比的话。
他刚开始还有些疑问，等兔子艾比真正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巴瑞发现了一个很难以察觉的细节。
仔细回想前几个回合，每个拉下杠杆的人，都会被兔子艾比指认为“杀人犯”。
哪怕是失去意识的时逊，也被骂了。
巴瑞很聪明，立刻想到规则里并没有说通关的唯一方法就是互相博弈到一人，那只是其中一个通关的途径，也是最迷惑眼球的规则。
“杀人犯”的意义是什么？
艾比说只有最善良，最正义的玩家可以通关，“杀人犯”真的应该存在吗？0
那么他们几个人里，只有那个一号少女和四号老人是没有拉动杠杆的。
不对，不是这个思路。
绿皮火车来势汹汹地怒号，破旧火车头还是完好如初的模样，兔子艾比咯咯笑着：
“不可爱的七号小朋友，是会选择他的好朋友呢，还是选择四条人命呢？老实说艾比叔叔希望七号不拉杠杆，这样艾比叔叔就可以惊喜地获得更多的酒钱！”
火车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艾比更兴奋了，硕大的眼球似乎要掉下来。
“看来不可爱的七号小朋友选择的是给艾比叔叔一个惊喜，噢！瞧瞧他，那张嘴脸似乎可爱了起来。”
最前面的余江平静的闭上眼，手指微微颤抖。
方灵灵白着脸，喃喃：
“不是说好要救我们的么……”
火车呼啸着驶过转换点，车内安静的青年抬起眼，似乎听到了兔子艾比刚刚的话，破天荒的点点头。
他举起右手轻轻抚摸着平整的白t，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了：
“确实是个惊喜。”
“是会让小兔子哭鼻子的大惊喜噢。”
兔子艾比皱了皱鼻子，似乎嗅到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异能催动，兔子艾比听见身体被贯穿，而发出混杂着血肉的声音。
兔子艾比瞪大了眼，长长的耳朵经常让他能听见很多声音，这些细小的、杂乱的、冰凉的声音。
它刚想放声大笑道这招已经不管用了，却猛地发觉声音的来源不在自己身上。
七号皱着眉看着自己的胸口，右手付在上面，背后伸出一长截滴血的铁棍。
出乎意料的，不疼。
眼前的画面突然裂开了一道裂纹，随着裂纹的蔓延，身旁的一切开始如同易碎的玻璃，随即“咔嚓”一声破碎。
铁轨上束缚四人的绳索乍然消解，都不可思议地活动着手脚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发现的，我精心策划的游戏，完美的电车悖论游戏！”
艾比发出刺耳的尖叫，浑身的毛发刺一样立起来，身体顿时膨胀了一大圈。
脸上被血污染黑的眼罩随着体型长大脱落，露出空洞洞的眼眶，里面还蠕动着白色的蠕虫，令人作呕。
在漫天碎片中，兔子艾比抓狂的挥舞起电锯，听见了斯宫含笑的声音：
“完美的电车悖论？小兔子爱耍的小把戏罢了。”
天空中那几条红字规则没有随着周围的一切一起破碎，反而磁场干扰似的闪了闪，变换出四个大字。
［游戏结束］
兔子艾比看见红字，颤抖着扔下电锯，小心翼翼匍匐在地上，黄色的液体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不、不要把我的口袋收走……”
突然兔子面色一滞，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整个人悬浮在了空中，它慌乱的蹬着腿，真的如同一只待宰的乳兔。
“我的领主！我遵循规则，我愿意服从规则安排！在规则中狂欢至死，愿规则保佑我们！”
斯宫没有听完它的话，面前白光乍现，脚下的坚硬的地砖触感散发着与游戏里截然不同的真实感。
他和惊疑不定的巴瑞对上视线。
两人面前是西站的大厅，正是他们进入游戏前的那个位置。
而此刻已经日暮西沉，晦朔的灰色天空和游戏里没什么两样，日头沉在乌云里，冷风凄凄吹着。
完全不像p市七月份该有的天气。
游戏里的时间和现实完全不对等，明明飞快的七个回合轮下来，外面的世界却过了一天。
“这是，现实吗？”
巴瑞伸手摸了摸身旁用光滑瓷砖铺就的墙体，似乎还是没反应过来。
斯宫若有所觉地从裤子侧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口袋，想起什么似的举到眼前观察。
这小口袋不过一个手掌大小，用红色的拉绳束着口端，整体是棕灰色，上面缝合着大大小小七彩补丁。
巴瑞也看见了，惊讶地说：
“这不是装着二号尸体的口袋吗！”
“……说点好听的。”斯宫瞥了一眼不服气的巴瑞，用异能探了一下这个破烂口袋。
［名称：快盗手艾比的神奇宝贝球
归属者：兔子艾比（划掉）斯宫
用途：可以掏出任何神奇宝贝，大概率爆出sss级幸运道具；塞进的物品可能会传送到你所知道的狂欢城任何地方。（快盗手艾比经常用口袋窃取他人的珠宝，口袋拥有一定的吸宝能力）
限制：淘宝贝1/1天，塞垃圾1/1天
备注：神奇宝贝球里可能没有皮卡丘，但一定有破裤头；破口袋幸运值99％，斯宫+破口袋幸运值50％，大概率爆出垃圾］
斯宫：？
斯宫向来是个不信邪的人，他解开红绳，试探着伸进去两根手指，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便把整只手伸进去。
里面宛如一个虚空的黑洞，他摸索了几下，突然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握到手里。
斯宫一怔，把东西拿了出来。
“这什么？项链？”
巴瑞凑过来瞅着斯宫手里的东西，这是一条项链，金色的细长索链淡淡的闪耀着细光，最底下坠着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白色宝石。
宝石晶莹剔透，玉石天成，乳白色的细闪如流沙嵌在银色的纹理中，捧在手心里是异常冰凉的触感，但圆润的石身让人忍不住一直抚摸。
看上去挺贵的。
斯宫又用异能探视了一下。
［名称：
归属者：（划掉）斯宫（？）
用途：没有用途，好看。
反向用途：可以滴血喂养，会变得更好看；里面有只小羊，努力把小羊养肥吧！
限制：这破玩意有什么限制
备注：具体信息请充值口袋；斯宫爆出的果然是垃圾，娘们唧唧的东西，里面有只小羊，这下真成神奇宝贝了，咩！］
还要充值？
这么会割韭菜，资本家都得向你磕三个头。
斯宫拿起玉石，眯起眼睛向里面看去，果然在剔透的玉石琉璃里，看见了一只很小很小的小白羊。
小白羊浑身雪白，绒毛蓬松异常，金黄色的眼睛正一眨一眨盯着他，随后一蹦一跳的把脸贴在玉石上，歪头咩咩叫。
竟然是真的？
这个世界越来越奇怪了。
斯宫默默盯着看起来心情不错的小羊，本羊似乎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被偷了。
不过狂欢城是什么地方？不止一次听到了这个名词。
“傻羊。”
斯宫嘟囔了一句，本着不带白不带的想法把项链套在脖子上，玉石塞进衣服里。
衣服里的小羊：！
斯宫招呼了巴瑞：“走吧，先去找时逊。”
巴瑞探头：“啥？什么傻羊？我看看！”
城池落座在遥远的世界尽头，起初这里只有无尽的海与潮汐。
潮涨是碧海，潮落是一座小岛。
后来小岛上建造起了一片巍峨高大的城池，占地数万里，涨潮时水面宛若明镜，倒映出蓝天、流云和明艳的城墙。
城池便立于海面之上，是这片世界的唯一落脚地。
挺拔颀长的身形出现在城池里的其中一座高塔尖顶上，微卷的金色长发锦缎一般披在身后，巨大的黑色骨翅敛在背上，他伸出修长笔直的手，上面突兀的长着黑色的利爪。
一颗明珠出现在手里。
路修眨了眨流萤着金黄沙砾的双眼，里面漆黑诡秘的山羊横瞳，死死盯着明珠。
他的面容胜似精雕细琢的俊美古雕像，却盘旋着久聚不散戾气。
一对盘旋直上的黑色犄角，眨眼间消失在金色浓发里。
他用利爪轻轻搭上脖颈处空落落的皮肤，低沉沙哑的恶魔在海风中低语：
“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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