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月亮
至于为什么不再尝试直接靠着气息遮蔽摸到瘤兽身后对着要害来一刀，是因为陈柠萌对之前瘤兽拍下来的那一爪心有余悸，拿捏不准那突然至极的转身是不是巧合，觉得没必要再冒未知的风险。
如果不是巧合，如果拍中的是脑袋，那就当场横尸了。
“你自己的那件风衣借我用下……嗯，要是被撕碎了，你不会心疼吧？”
听到沈晨要借衣服，陈柠萌虽然没懂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先把手里的风衣给了他。
然后。
陈柠萌看到沈晨不是穿上风衣，而是像拧抹布一样拧在手里，顿时了然。
“好想法！”
守夜人风衣能挡住瘤兽的一击。
虽然会被撕开，但那是穿在身上，只有一层布料。
现在拧成“抹布”，这得是多少层？
瘤兽得拍多少爪？
至于为什么是用陈柠萌的风衣，不用沈晨自己的，答案很简单，陈柠萌还需要沈晨的风衣，提供气息遮蔽。
“我准备好了。”
“我保证，这一刀必中。”
“信你。”
沈晨深吸一口气，来到瘤兽站着的墙下。
月光晦暗不明。
不远处的一盏泛白的路灯，星辰洒下的点点光亮，还不足以照亮这条划分开繁华与静谧的偏僻小巷。
头顶肉瘤，丑陋到一看就不是正常生物的犬型超凡生物，不知道为什么爬上墙后就在一直在发呆，沈晨和陈柠萌的作战交流虽然不是很长，但也前前后后交也花了三四分钟，这头瘤兽就诡异地站在墙上一动不动。
亏得两名见习守夜人还一直注意着瘤兽的动向。
要是瘤兽要越过围墙了，他们就算还没沟通清楚，也只能被迫出击了。
战斗能配合成什么样。
就只能看两个初次见面的见习守夜人，有怎样的默契了。
还好。
现在是两名见习守夜人做好全部准备，主动出击。
“丑狗！”
墙上的瘤兽似乎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了半拍后才回头，血红的兽瞳扫过小巷，聚焦在了沈晨身上。
然后，头又缓缓转了回去。
移动到侧面的陈柠萌注意到瘤兽的反应，小脸涌现出疑惑。
怎么回事？
瘤兽明明注意到沈晨了，竟然不发起攻击？
这时，瘤兽又晃了晃脑袋，身体前倾，似乎要跳到围墙的对面了。
不好！
沈晨抄起地上的一块板砖。
力大砖飞，砸向瘤兽。
“啪——”
瘤兽爆发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反应速度，转身一爪把板砖拍碎，紧接着后腿发力跃起，从高处的围墙，扑向站在小巷地面上，位于低处的沈晨，前爪突出的指骨如同交错的多把钢刀，直直地劈下来。
沈晨压制住下意识想要逃跑的冲动。
如果这时候跑，不说会不会坑了陈柠萌，他露出的后背大概率要被瘤兽的利爪撕开。
绷紧牙关，举起手里拧成抹布的风衣。
“刺啦——”
让人牙酸的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巨大的冲击力反馈到了沈晨的双臂，如果不是他把两只衣袖分别缠住手掌，这时候估计已经拿不稳“抹布”，脱手了！
幸运的是“抹布”只是被撕碎了一半，没有从中断开！
顾不上被勒得生疼的掌心，他双手一卷，用手里的“抹布”反捆住瘤兽的两只前爪，受到限制的瘤兽猛地张兽口，要咬碎面前这人类的脖子，结果被沈晨用风衣包住的拳头抵在了嘴里，怎么咬都咬不下去！
陈柠萌没有放过这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好的背刺机会。
也没有愧对保证。
银光匕首，深深刺进肉瘤。
肉瘤迅速干瘪，鲜血喷涌而出。
——对瘤兽来说，这是毋庸置疑的致命伤。
陈柠萌松了口气。
但是她随即发现，应该已经死去的瘤兽，红皮包裹下的肌肉却在不断颤抖。
然后就如头顶的肉瘤般干瘪了下去。
陈柠萌以前亲眼见过瘤兽的死亡，分明没有这样的异变！
“不好，有危险……”
危机感爬上陈柠萌的心头，她刚想提醒沈晨快远离这头本该死去的瘤兽。
但是异变却在瞬间爆发了！
“噗嗤——”
瘤兽皮肤下的血管蠕动膨胀，吞噬着其他组织的一切营养，壮大自身，然后撑破了皮肤，舍弃了空空如也的躯壳。
——头顶干瘪的肉瘤晃动不止，青翠欲滴的枝干破土而出，开出一束红到妖异的花！
破体而出的血管产生了惊人的变异。
褪去血色的外衣，露出黄褐色的表皮，生长出细密的须，化作了一根根饱满植物根茎，包裹住那束妖异的红花!
细密的须疯狂生长，铺满小巷地面。
包裹住红花的根茎继续向上生长，相互纠缠，拼凑出一个像是被拉伸过的瘦长人形。
至到瘤兽连躯壳都已经被吸收干净，这扭曲的生长才按下了暂停键。
“这是……瘤兽？”
“不，不对!”
“这已经不是一阶的超凡生物了……二阶，还是三阶？”
陈柠萌虽然只是见习守夜人，但她毕竟见习时长两年半，也算是见多识广。
一阶到三阶的超凡战斗都见识过，但还是头一次经历这么诡异的异变。
从动物扭曲成植物，连生命形式都改变了!
头皮发麻的陈柠萌看到一截根茎缠住了沈晨的身体。
能抗住瘤兽利爪的风衣，在这根须面前毫无作用!
挤压、束缚。
“嗬、嗬嗬——”
沈晨的嘴巴没有被封住，但他已经说不出话了，肺部的空气被硬生生挤出气管，冲击着声带与喉头，化作毫无意义的嘶哑音节。
在这一刻，没有被根须缠住的陈柠萌可以转头就走。
守夜人风衣的气息遮蔽，此时似乎是又庇护住了这个见习守夜人。
根须无视了她。
——发麻的头皮，颤抖的腿，冰凉的掌心，都在催促她离开。
都在告诉她。
你不是这根须怪物的对手，冲动的结果只能是被根须吸收，化作养分。
但是她的心脏。
滚烫。
不愿凉下去！
下一秒，银光匕首砍中缠住沈晨的那截根茎。
这远比瘤兽的肉瘤要硬。
陈柠萌什么都没想，什么也没看，只是细嫩的双手握紧匕首柄。
向下。
再向下。
根茎，被切断了。
脱离束缚的沈晨浑身无力，半跪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我们快……”
然后，沈晨还没来得起身，就看见近在眼前，要扶他站起来的陈柠萌话都没说完，就被一截根茎抽飞。
娇小的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的飞出去七八米远后，砸蹋了围墙。
与砖石一同，摔在路灯都照不亮的冰冷地面。
沈晨大脑空白了一瞬间。
然后，掉在他脚边的银光匕首映入了眼帘。
再次捡起这把匕首。
沈晨触及到匕首柄的刹那，隐匿在密云中的月亮闪烁了一下。
某种来自虚无深处的力量开始蠢蠢欲动。
要顺着银光匕首，借着沈晨的手，宣泄而出。
沈晨没有抗拒这股来历不明的力量。
挥出匕首。
亘古不变的苍凉寒意泼洒而出，空中的水汽凝结成冰晶，近在咫尺的根须陷入深度冻结，从细胞层面冻成了无法复原的冰渣……
……
沈晨家中卧室。
小黑尾巴绕着身体盘成一个圈儿，趴着打盹。
突然。
她睁开银色的眼眸，跃上窗台，向着这城市里的某处望去。
如果没有高楼大厦遮挡视线。
银瞳倒映出的城市角落，会是沈晨与瘤兽战斗的那条小巷。
某个时刻。
小黑的尾巴轻轻地扫了一下，似乎撩动了夜色，高悬天边被密云遮蔽的明月，也在此时闪烁了一下。
她慢悠悠地转过身。
似乎要回到舒适的窝里，但在跳下窗台前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改变主意。
越出了窗台。
在天上孤寂的夜色与大地通明的灯火间，黑色猫咪的身影逐渐淡去，消失不见……
……
“好重的寒气，这是什么力量？”
化为冰霜世界的小巷，忽然多出了一道人影。
他没有被吓到，看了一眼被冻结成冰雕的根茎人形，喃喃道：
“奇怪，投放在这附近超凡生物应该是一头瘤兽，这植物形态的超凡生物是什么？这是我们投放的吗？难道还有超凡生物恰好在宴会期间袭击江城……”
踩着结冰的小巷地面，他走到倒地不醒的沈晨旁边。
沈晨的手里握着一把布满裂痕的匕首。
他伸出手，刚碰到匕首。
那些裂痕就亮起柔和的银色光芒，然后这把匕首沿着裂痕分崩离析，化成一地齑粉。
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匕首柄。
“刚才的力量，难道是来自这把匕首？”
他拿起仅剩的匕首柄观察起来，试图弄清楚小巷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但遗憾的是他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材质普通的匕首柄。
虽然大概率是超凡器物的一部分，但本身却不具备超凡的力量。
器物看不出端倪，只能从人入手。
“觉醒了但还没有走上序列途径，怎么可能催动这么强大的力量？”
“墙边还有个昏着的……奇怪，也是觉醒但没有序列。”
“刚才的力量难道和这两个人没关系？算了算了，这也不重要了，能杀两个守夜人，今晚我反正是有功劳，怎么都不亏了。”
通过两件破破烂烂的守夜人风衣，他认出了这昏迷在小巷里的沈晨和陈柠萌是什么身份。
“呵，都说好奇心害死猫，这也不全对呀，我要是好奇心不重，不立刻赶来看看，那有机会轻松杀死两个年轻的守夜人……”
“喵——”
这时，一声猫叫打断了正要下杀手的他。
他疑惑的抬起头。
发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有着一双银色瞳孔的黑猫。
“哪儿来的野猫？嘿，别说这眼睛还挺好看，不知道要是异化成超凡生物会是什么样子……”
他笑了一下，就要继续向两个昏迷不醒的守夜人下杀手。
小黑轻描淡写地挥了下前爪。
爪子没有与他的身体产生接触，仅仅是扫过空气。
但是。
他，突然就消失了。
生命气息荡然无存，仿佛这小巷里就没有第三个人来过。
黑猫看了眼小巷的入口，优雅地转身，跃过围墙。
消失于夜色之中。
紧接着，小巷的入口跑过来一道人影。
“陈柠萌！陈柠萌——”
这是个中年男子，焦急地呼唤着某个姓名，迫切地想得到回应。
尽管他神色疲惫，多处受伤。
身上那件绣着密云、圆月与星辰徽记的风衣，也沾满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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