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香消四
时刻盯着谢眠，想看到谢眠痛哭求饶的陈荣生在他面色变化的一刹那就察觉不对，可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谢眠左耳耳垂上那颗如同血液一般红的八菱雪花状耳钉直接化为血雾把陈荣生包裹其中，是他不能动弹分毫。
同一时间，不远处的灵剑落霜从泥土中飞出，猛地扎入血雾之中，扎破了陈荣生的丹田。
血雾散去，祥菱重新化为耳钉回到谢眠耳垂上。
陈荣生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穿破自己丹田的清亮剑芒，撕裂灵魂的痛从丹田处传来，浑身的力气被抽空，掐住谢眠脖子的手无力的垂下，身体也向后倒去。
空气灌入胸腔，谢眠长着嘴呼吸，平躺在满是腐叶、泥泞和血迹的湿土上，谢眠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反派死于话多。傻逼！’
陈荣生从没想过他的一生会如此短暂，幼时，他不懂为什么其他孩子可以赖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而他不可以，为什么其他人的母亲总是微笑着看着其他人，而他没有，更加不懂，他做错了什么让自己的母亲如此痛恨自己，恨到特意挑了他5岁生日当天自杀死在他眼前，鲜血流了满地，浸湿了他的鞋。
他还记得，那天，他的母亲第一次对他笑，却是在血泊里，自此，他自己总是笑着的，既然别人不对自己笑，那自己对自己笑总可以了吧？
7岁时见到一只鸟儿被同伴射下，呼朋引伴地把它炙烤分食。那之后，他也爱上了猎杀野味，从野鸡、野鸟到猎豹、老虎。喜欢一刀一刀，把它们的血放干后，拼下最柔嫩的一块肉吃掉。
他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想起来了，那是一妙龄少女摔到在他身前，手见了血。他温柔地蹲下，为她擦干净手并抹上了药。夜晚，回想起那一抹红色，掏出手帕，看着上面的变黑的血渍，放到鼻尖细细嗅闻，很香。
原来人类的血是香的啊？
那个喜爱穿黄衣的少女死在了自己的刀下。
之后，他越来越喜爱上这种逗弄猎物的感觉，每次趁着父亲闭关，他独自出外历练的空档，他都会甩开跟着他的护卫，独自一人去城中寻找猎物。最喜欢的猎物是陪着母亲上香的少女和少女怀春，看着她们倾慕懵懂的眼神，最是让他的心蠢蠢欲动。
这不过是最最平常的一次狩猎罢了，或许不到一年，他连这件事、这个城市的存在都不会记得。可为什么他会死在这里？
陈荣生意识逐渐模糊，瞳孔开始涣散，死之前，他唯一有的知觉就是冷！仿佛失了修为被流放到极寒之地，冷到了骨子里。
谢眠在开打之前就知道自己打不过陈荣生，不止是因为看不清对方修为的深浅，更是因为，他就是知道，光明正大的打架，他必死无疑。
因此，他从开打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以取巧的方式杀了那人。
他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只远远地在屋外看到陈荣生蹲下的背影，看到他温柔地把手放在那个刚死去的女孩的脸上，说着允许陈青青逃两个时辰的话。
谢眠当然不相信他是因为女孩拼死保护陈青青，这才宽限两个时辰的鬼话。
很明显，这是陈荣生热衷折磨猎物的高高在上的变态心理，他一定会在他的猎物自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施施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微笑着看她们充满希望的眼神陷入绝望无助。
这人喜欢折磨并且玩弄猎物。
而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谢眠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杀人犯的。那个变态明显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身为一个修士，他不对别的修士下手，反而专挑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下手，这就说明了，他除了是个变态之外他还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不喜欢冒险。
所以谢眠必须激怒他，这样，他才能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放松警惕地想要玩弄谢眠。
谢眠这具身体很有优势，只要不言不语，站在那里，就像是在睥睨众生。他故意在开打之前慵懒地整理头发，一开打就是极耗灵力的大招，漫天飞雪、剑法诡谲。
让陈荣生以为他灵力不济只能以快打快，企图在短时间内解决对手。
这样下来，他的灵力不支也就顺理成章了，当然，这也是事实，毕竟谢眠今年才刚满二十岁，刚刚成年，就算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面对陈荣生，那点儿灵力肯定是不够折腾的。
看着陈荣生从一开始只能勉力护住要害之处，到之后的戏耍自己犹如戏耍无能为力的猎物，谢眠安心了。
一切都在谢眠的预料之中，只有一点，出乎了谢眠的预料，那就是——太特么的疼了！怎么会那么疼？！
谢眠只留了一口灵力，在陈荣生洋洋得意地掐住自己脖子的时候，同时催动耳垂上的祥菱和掉在不远处的落霜。
祥菱化为血雾只能制住陈荣生两秒。
他必须把握这个机会一击毙命。
幸运的是谢眠的所有算计都很是顺利，不幸的是——疼！好疼！
“咳咳咳……”
谢眠蜷缩着身体，仿佛要把肺都嗑出来，一边咳一边吐血。
‘靠啊……我特么只觉得电视剧里漫天大雪或者大雨下一人单挑几十上百的英雄英姿飒爽，觉得乔峰在聚贤山庄和少林寺帅爆了。可没人告诉我当英雄是这么痛的事情。’
‘那些个浑身浴血依然斗志昂扬越战越勇主角都是超人不是人吧？我特么痛到只想晕倒，再多动一下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奇葩。’
‘艹，老子的肋骨和退骨一定都断了，请求120给我接骨。’
谢眠在地上躺了片刻，运功吸收的灵力往身体受伤最重的腹部和大腿撕裂处送去，好歹让大的伤口止住了血。
忍着痛到想要骂老天爷的冲动，谢眠拖着身体半坐起身，神识内视，找到左腿小腿骨、肋骨、右手手肘……断裂的地方。
“嘶……”
谢眠倒抽一口冷气，他单单知道疼，很疼，可没想到他的身体除了失血过多、头晕目眩之外，还裂了那么多道口子。
越是看，越让谢眠头晕，看得他更加害怕了。
“嘶。”
狠狠咬破舌头，让自己不至于被破烂的身体吓晕过去。
“你可不能晕过去，陈青青还等着你回去。”提起陈青青，谢眠心中更是担忧着急了，战斗是否有波及到她？
再也没心思矫情，谢眠心一狠、手一抬、闭上眼睛。
只听咔咔几声，断掉移位的骨头复了原。
‘呜呜呜呜……妈，好痛啊。呜呜呜……’
在心里疯狂嚎啕大哭着，谢眠又软软地倒了下去。
即使痛到只想晕倒睡觉，但谢眠也只歇了片刻，便一瘸一拐站了起来，撑着身体坐在落霜身上，摇摇晃晃往陈青青的方向飞去。
眼睁睁看着缝隙里流进了细细的水流，陈青青心里一凉，慢慢地、不动声色地抬起了腿，把腿缩得更里面一些。
一到刺目的光芒划破夜空，陈青青抬头望着天空。明明这亮光不比闪电更亮，明明透过茂密的树叶遮掩，她只能看到一点点的亮光。但陈青青的心安了下来，连正在往里渗的水流都没能分走她半分注意力。
‘这是谢公子找到帮手回来了吗？’
很快，轰鸣不停的雷电停了下来，哗哗作响落下的暴雨渐歇。印证了陈青青的猜测，陈青青心瞬时间安定了下来。
陈青青昂着头看着天空时明时暗，上面的战斗很激烈。
不知何时，无形之中啪的一声，守护陈青青的结界彻底破碎，还没及时退去的积水直接倾倒了进来，一个没注意，陈青青齐脚踝往下的双脚都被水淹没了。
冰冷刺骨的水让陈青青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陈青青又加重了捂住嘴的力道，深呼吸让自己的僵硬的身体不要发出声响。
她不敢动弹分毫，就怕自己抬起脚带动的水声会暴露自己的位置，给前来救援的仙人增添麻烦。
‘冷！好冷啊！’
陈青青没有发现淹没她脚踝的水已经褪去了。她只觉得好冷啊。
她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发着抖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整个身体蜷成一团，背靠着树干，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树根上。她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发出了声响，牙齿磕磕磕，一直不停地发出着细微的声音。
谢眠已经很努力把战场往外引，但陈青青依然被牵连到了，先是暴雨后是冰霜，让陈青青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意识渐渐模糊。
‘别……别睡……’
陈青青的意识渐渐陷入黑暗之中。脸色青白着，只有身体时不时发抖。
谢眠靠近陈青青藏身之处，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谢眠的目光穿越树木缝隙想要看看陈青青，但他却没感受到陈青青的生息。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踉跄着从剑上下来，情急之下摔了一跤，把刚接好的骨头又给摔错了位，谢眠此时完全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右手轻轻扶着树，左手挥开树枝。
只见陈青青此时蜷缩在大树根上，背靠着大树，她很听话，没有挪动过一步，即使水漫到了她的脚踝，她也没有动。
谢眠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不！”
谢眠踉跄着疾步爬到陈青青的身边，颤抖着手去试探她的鼻息。
“不不不，不能这样！”
谢眠慌乱地抱起陈青青，放平身体给她做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三下……
谢眠的眼已经朦胧，泪珠子落在了陈青青的身上。
见心肺复苏不见效，谢眠连忙拉起陈青青的手腕，给她输送灵力，小心翼翼地把灵力按照自己修炼时的路径一般在陈青青的身体内游走。
像是前方有无数的巨石抵着，灵力输送的很是缓慢也异常艰难。
谢眠白着脸：“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们明明那么努力，我们明明那么拼命的。你怎么可以死？不要……求求你不要死！”
“都怪我！如果我能快一点解决那个杀人犯，如果我没有一开始就用上‘漫天飞雪’，如果我能……。”
强行把灵力推进陈青青体内引得他刚刚好转一点的身体开始发疼，伤口裂开，头也针扎似的疼，他的身体发出抗议叫嚣着让他停止，谢眠抖着手不愿意放开。
泪珠子更是如断了线一般扑簌簌掉落。
“求求你！”
“拜托了！”
“求求你！不要死！”
……
“好吵。”
一个声音在谢眠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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