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二天一大早,宁池没被闹钟叫醒,反倒被一通电话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接通后,他的母亲——池颖女士的大嗓门震得耳朵生疼:“小池?最近怎么样?有好好吃饭吗?”

        宁池晕头转向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半梦半醒地“嗯嗯啊啊”了半天,直到他妈厉声喝道:

        “宁池!”

        手一抖,手机脱手砸到了床下,宁池终于醒了,赶紧把手机摸回来夹在耳边,开始套衣服。

        “最近挺好的呀,嗯,在拍戏。嗯……还好吧,也没惹什么麻烦……吧。”

        一听宁池这口气,他妈估摸着他肯定又在哪里闯祸了,但她最清楚宁池有多乖巧,最终也没忍心说他。

        “那妈妈给你买辆车吧,来回也方便。”

        宁池赶紧连连摇头,摇了半天才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人压根看不到。

        “不用,我会弄坏的。”

        谁知他妈妈爽朗一笑:“弄坏就弄坏了,妈妈再给你买!”

        不知道的还以为宁池有多败家。哦,他确实挺败家的,光是赔钱就赔了不少,虽然大多都是从宁池自己的工资里扣。

        宁池穿好了衣服,边刷牙边含含糊糊地说:“真的不用啦。”

        池颖女士终于再一次放弃了买车计划:“那行吧,平时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吗?”

        宁池心里一暖:“知道了,妈。”

        “哦对了,想吃包子吗?下次妈妈来了给你做。”

        宁池当即笑开了:“想!”

        宁池的父母早年是开包子店的,宁池从还是个豆丁开始就吃包子,什么馅的他都喜欢,尤其喜欢他妈妈做的。他妈妈做包子的手艺是一绝,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宁池小时候就常常趴在厨房的案台前看妈妈做包子,一裹、一捏,一个胖乎乎的小包子就成型了。

        妈妈用芝麻在上面装饰了两个点,就像一双迷瞪瞪的眼睛,她笑着点了点宁池的鼻子:“那就是你呀。”

        所以对于宁池而言,包子具有十分特殊的意义,代表了家和爱的味道。

        后来父母的生意越做越大,从巷子里的一家小包子铺发展成了几家店铺,直到现在成了有名的连锁品牌,光是在京市,宁池家的包子铺就数不过来。

        只是宁池从小力气就大得出奇,总是弄坏东西,穿的用的一直不敢买得特别贵。

        费钱。

        宁池家并不缺钱,他爸妈倒是每每都想塞给他最好的,不想他因此委屈自己,但宁池本人倒是无所谓,心大得很,该吃吃该睡睡,照样傻乐。宁池的父母没办法,他们一贯尊重孩子的决定,宁池当时选择成为艺人也是,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觉得这样过得高兴,那就随他去吧。

        宁池跟妈妈又聊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等打完电话,宁池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整理好随身物品,就去了剧组。

        在当了几天的尸体后,孙华琢磨着宁池应该在剧组适应得差不多了,终于给宁池安排了几场需要实打实演的戏,打头的就是灼光和妖魔大战的那几场打戏。

        宁池小时候报过班练过,但因为大力傍身,当时就连宁池的老师都不敢跟他当面过招,宁池一人称霸整个班到了结束,依旧学得很不成样子。

        前几天宁池跟在武术指导身后模仿着练过几下,但怎么学都差点味道。毕竟戏中的打戏和真正的打架不同,还需要兼具美感和镜头感。

        于是今天宁池一早就来了剧组,拿着个树枝在角落来回比划。

        在弄断第十二根树枝后,宁池找到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

        拎了拎,挺称手。

        宁池一个人在那边比划了半天,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这时候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试试用身体去带动手臂,不要光用手腕。”

        宁池按对方说的试了试,确实比刚才舒服一点。他扭头一看,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

        宁池展眉一笑:“高老师。”

        来者是一个老演员,年轻时是演武打戏出身的,在《问道》里扮演的是光离山的现任掌门,宁池昨天还弄坏了他的椅子。

        高老年纪大了起得早,一大早就来了剧组,没成想有人比他到得还早,正在角落练习打戏动作。他一向欣赏勤奋好学的年轻人,更何况宁池平时在剧组也常来问问题,高老见他练得认真,就过来指点一二。

        有人指点确实比自己一个人瞎捉摸来得好很多,宁池本就虚心好学,时不时还提出几个问题,句句都问在点子上,不禁让高老师更为欣慰。

        这一番下来,宁池茅塞顿开,动作也流畅了不少。

        谢杯衡到的时候就正巧看到宁池在那边练习,剧组的老前辈正坐在一边,晒着太阳,时不时指导两句。宁池已经能完整流畅地将一套动作打下来了,动作潇洒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如果穿上戏服,简直就是灼光本人,熠熠生辉。

        不,或许比灼光还更加吸引人。

        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打完,宁池早已满头是汗,但他的眼神真挚,看上去似乎很开心。

        谢杯衡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虽然第一印象很糟糕,但经过这两天,谢杯衡对宁池多少有了一些改观。

        等谢杯衡回过神,才注意到那边的前辈高老在朝他招手。谢杯衡过去打了个招呼,高老笑眯眯地对宁池说道:“动作是差不多了,但毕竟是拍戏,还是要讲究一个上镜。我年纪大了教不动,要不让杯衡来教教你吧,他也是这方面的行家。”

        说完,他就笑着看向谢杯衡,推荐宁池:“怎么样?这孩子挺认真的,教起来也很快。”

        谢杯衡本应该拒绝,他一向不希望和宁池有太多瓜葛,但鬼使神差般,他看向满头大汗的宁池,问了一句:

        “想学吗?”

        宁池看看手中结实的木棍,想起谢杯衡之前的警告,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勤奋好学的心占据了上风,点了点头。

        “想。”

        高老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了,一时之间只剩下谢杯衡和宁池二人。

        谢杯衡也不废话,双手环胸,往一旁的树上一靠:“打一次给我看看。”

        宁池颔首,当即在谢杯衡面前又练了一遍。

        “停,不要动。”

        宁池举着木棍停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动作确实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但就像高老说的,还差一点镜头感。镜头感这个东西很是玄妙,尽在一个眼神、一次呼吸、一个停顿之间,谢杯衡自己做起来倒是很清楚,只是教起人来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但既然说了要教,谢杯衡就算再怎么看宁池不顺眼,也必定会认认真真教到底。

        他没办法,只能亲身下场。

        谢杯衡走到宁池身后站定,一手把着宁池的肩,另一只手顺势握住了宁池的手腕,帮他微调手臂动作。感觉到身前的人身体一僵,谢杯衡也只是垂眸看了一眼,低声道:

        “别动。”

        只是教学,别多想。

        呼吸扫过耳畔,宁池觉得有些痒,但却止不住地多想:

        谢杯衡明明都看到过他摔人了,还敢握上来,要是等会儿收不住力气把他摔了……毕竟他是有前科在身的人。

        不愧是谢杯衡,胆子真大。

        宁池在心里暗暗地给谢杯衡竖了个大拇指。

        谢杯衡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得到了宁池的敬佩,而是带着浑身僵硬的宁池挽了一套剑花,但他也不免皱眉看了宁池一眼:

        看来还是多想了,不就是碰了一下,至于吗?

        这么紧张。

        漂亮地起剑、旋转、收剑,谢杯衡趁此机会又确认了一遍:

        “你是星云的艺人?”

        手一紧,宁池手中的木棍跟着咔咔作响。

        怎么突然问起公司?谢杯衡要去告状吗?

        但经过这几天,宁池发现自己还是挺喜欢演戏的,他不想因此被丢出去。

        但谢杯衡这么问,宁池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是……”

        见宁池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谢杯衡心中了然:果然瞒着公司。

        掌心下的皮肤细腻而温热,谢杯衡带着宁池一转身,接着手臂一收、一紧,宁池便像是被禁锢在了谢杯衡的怀里。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工夫,谢杯衡却已经做出了决定,一个几天前的自己绝对意想不到的决定。

        谢杯衡俯身凑到宁池耳边,声音有些低沉,挠得宁池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朵。他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

        “我可以不说,但你要收敛你的行为。”

        ——不要再做私生了,大大方方的就好,我不介意。

        这是谢杯衡的未尽之言,他没有说出口。

        又是一旋,谢杯衡扣着宁池的手腕,抬剑、定格,神情仍是疏离的,但他自己清楚,已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宁池却是一愣,猛地回头看向谢杯衡,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愿意帮自己保守秘密。

        这么多天来,宁池一直为了这个秘密提心吊胆,可此时却有人跟他说,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宁池鼻子一酸,眼眶一热,有些感动。

        不管怎么样,他一开始的感觉没有错——

        谢杯衡果然是个好人。

        他红着眼,认真地许下承诺:

        “我会努力的。”

        眼中蒙着一层薄薄的水光,谢杯衡透过那双泛着水雾的眼睛看到了自己,而此时此刻那双眼睛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他看得有些呆了,很快又反应过来,几乎是掩饰般地偏过头,可微红的耳尖却彻底暴露了他的内心。

        不过是给了一个台阶下,有必要这么感动吗?

        还哭。

        谢杯衡没忍住又用余光去看宁池,见他眼眶依然泛红,内心却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软。

        他在心底微微叹息一声:别哭了。

        一个教,一个学,只是不管教的,还是学的,心思似乎都没有放在这上面。

        定格动作结束,谢杯衡却没敢再看宁池,只看向另一边。而宁池也呆呆地看着谢杯衡,沉浸在刚才的感动里。谢杯衡握着宁池的手,高举着木棍下意识地往下劈,木棒直直地劈向树旁的一块巨石。

        只听“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断了。

        谢杯衡:?

        宁池:!

        二人同时回头,却见手腕粗的坚硬木棒早已应声断裂,而眼前的石头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小坑。他们看着那个坑,同时陷入了沉默。

        嗝。

        宁池一个激灵,赶紧捂住嘴。

        糟了,刚刚一激动,没收住。

        明明谢杯衡才跟他说过要收敛,他却又一次……

        宁池战战兢兢地偷瞄着谢杯衡的表情,见他没有要找自己算账的意思,又难免有些庆幸。

        还好,断的是木棒,不是谢杯衡。

        而旁边的谢杯衡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握着宁池的手,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第一次陷入了对自我的深刻怀疑:

        我的力气……有这么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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