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槐神

温清趁机上前一把拽住牧不晚的手臂，迅速撤退。

“师父！”牧不晚低喝道，“不趁机解决掉他们吗？”

温清没有解释，直接抓着牧不晚的肩膀朝外跑去。等他们重新回到山洞外的林子中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温清松开牧不晚，喘息着坐在地上，低声咳嗽了两声。

“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吧。”

他的声音疲惫沙哑，牧不晚看着他的脸色，隐约猜测到这次的任务似乎比较棘手，便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师父，据我所知，落秋壑弟子在门内都会有一盏魂灯，人死灯灭，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死了，可灯却没有灭呢？”

“这件事情…多半是伞鬼捣的鬼。”温清闭上了眼睛，慢吞吞地说道，“他们的魂魄恐怕还徘徊于现世中，无法进入轮回，也没办法回到自己的躯壳之中。”

牧不晚微怔，他突然想到那个男孩子的尸体：“那么村长的儿子，会不会也是同样的状况？”

“极有可能。”温清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只是那几具尸体被毁坏得有些厉害，无法看清他们的眉间是否也同样有朱砂痣的痕迹，否则的话我们连村长的状况都能一并搞清楚。”

牧不晚默然不语。

温清又沉吟了许久，这才继续道：“我们先回住所休息，待村长上门时，让他带我们去槐树的位置看看。”

牧不晚点了点头，随后两人又折返了回去，借助着昏暗的日头悄然翻过墙头，回到了村民的聚集地。

经由这么一遭，牧不晚只觉得十分疲惫，躺在床上双眼又止不住地开始打架。然而他刚刚眯上眼睛，就听到窗户被轻微地敲响了。牧不晚警惕地睁开眼，翻身从床铺上爬了起来。

温清正靠在门框上，他看着牧不晚说：“有人来了，看身形，多半是村长的儿子。我们假意没有察觉，看看他想做什么。”

牧不晚轻嗯一声，两人便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床上，闭眼假寐。

只见院门处果真有一个瘦弱的少年站在那里，他穿着粗布麻衣，看上去颇为单薄，手里还提着个篮子，像是准备送吃食给谁。

那个男孩在窗户外徘徊了许久，伸手将他们的房间门给推开，在确认了二人都在熟睡的状态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踏入屋内。将篮子放在桌子上后，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块黑黝黝的牌子，放在了温清的枕头底下，又转身到牧不晚的床边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做完这一切，他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屋子。但他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又悄悄摸索到窗户旁，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好在他并未停留多久，很快就离开了，并且顺手关上了窗户。

此时正值日出，不少村民已经起来准备劳作，许是有人在外面恰好撞见了男孩，连忙关切地询问道：“阿武啊，你爹娘呢？”

那少年乖巧地答道：“他们一早就去田里干活了。”

“大清早就去干活啊…”那村民应该是看到了他手中的篮子，笑着问道，“这么早来给两位道长送饭？哟，小小年纪可真厉害。”

牧不晚趴在床上没有动，耳朵贴在被褥之上倾听了一番，见这句话后外面就只剩下脚步声，索性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温清睁开了双眼，摸索着将枕头底下的牌子拿出来看了看。牌子上的纹路古朴，隐隐泛着红光，又是魂令的碎片。

牧不晚也将自己枕下的那一片取出，递到了温清的手中：“师父，看来这一路发生的事恐怕是有人暗中授意，想让我们将魂令的碎片收集齐。可这样的举动委实多此一举，既然他有完整的魂令，又为什么要打碎？”

温清没有说话，他将牌子收好，又检查了一下周围，确保没有遗漏，才走了出去。

二人一路拐进村长的家中，那男孩子正巧蹲在院子的地上擦拭玩具上的污迹，见到他们到来，抬头笑了笑，然后转身跑进了屋内，躲在门后偷偷观察。

“道长，你们这么早便起了？”恰逢村长和他的妻子从外面走进来，二人的手中拿着锄头和钉耙，衣服上全是泥土和汗渍。

温清颔首，客套地寒暄几句后，他便径直往堂屋而去。

他们在桌前坐下，村长热情地招呼他们吃早饭。牧不晚注意到，这个男人的脸颊凹陷，跟昨天比瘦了不少，可眉间的那颗朱砂痣却要鲜艳很多。

“这是我媳妇儿蒸的包子，你们尝尝看合不合胃口。”村长用筷子夹了一个包子，递到牧不晚手中，“多吃一点，别饿着了。”

牧不晚看了一眼碗里的包子，又看了一眼温清，犹豫了许久开口说道：“不知村长今日可有时间带我二人前往槐神的方位探查一二？”

村长的眼眸微微垂下，嘴唇抿紧，没有立即回答他。

见他这副模样，牧不晚心中的疑惑感更甚，说道：“若是村长觉得为难便算了，我们也无意勉强。”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我们只是想着，要将槐神的阵法再加固一番，防止有妖魔来犯。”

村长点了点头：“若是二位道长不介意，不如就让小儿领你们去吧。我夫妻二人今日要去邻村处理些事务，恐怕不能陪二位了。”

闻言，温清和牧不晚相互交换了一个视线，点头表示理解：“那就劳烦小兄弟了。”

村妇将儿子牵出来，男孩手上握了个包子，呆呆地向前走着，看起来倒是有些木讷。温清和牧不晚跟在他的身后，三人便一同朝着村南走去。

在村庄的另一侧，一栋简陋的房屋前，有四个男人正坐在那儿闲聊。

看到男孩的身影，其中的一个大汉笑着问道：“你爹娘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出来？”

男孩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只是脚步加快了些。

这些村民显然习惯了他这种冷漠的反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又自顾自地闲聊起来。

牧不晚注意到他们谈论的内容大抵都与妖魔有关——村庄附近总会出现游荡的红衣女鬼，或是迷失在山林中的修仙弟子，或是因为饥饿而在村中吃人的妖怪等等。

牧不晚有些惊讶，他们在路过别的村庄之前，在村民的脸上看到的都是慌张、害怕，可这些男人却只是当作饭后谈资来交流。村中每天都会有人失踪，为什么他们会不害怕？

“你说，这次槐神会不会再次降临我们村庄？”有个村民忽然说道，“要是它再来了...”

“嘘！“许是因为察觉到了牧不晚的目光，另一个男人打断了他说的话，几人便又讨论些家长里短去了。

牧不晚皱起了眉头，他看向温清，似乎在寻求他的建议。

“你先别急，”温清说，“先跟着这个男孩去找槐树。”

牧不晚不再说话，继续跟在男孩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

很快，他们走到了村子的中心位置。大抵是因为昨日温清的法阵滋养，今日的槐树多了些往日的生机。槐树通体翠绿，树冠遮天蔽日，仿佛要将整个村子都笼罩了一般，树荫浓密。枝繁叶茂的枝丫上挂满了青色的藤蔓。这些藤蔓盘绕在一起，缠绕住槐树的主杆，最终化作了一棵苍劲有力的老槐树。

男孩来到槐树前，鲜有地开口对他们说了话：“多谢你们，救了它一命。”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温清摇头拒绝道，“村子内的妖物作祟是怎么回事？”

“你们已经见到了。”男孩的目光凝在他们的身上。

温清和牧不晚对视一眼，牧不晚根据自己的猜想继续问道：“村子里的村民...都是妖物对吗？”

闻言，男孩愣了一瞬，他低着头沉默许久，最后慢慢地点了点头：“没错。”转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我带你们去槐神的祭坛。”

他们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往村西边走去，穿过竹林，走了约莫半刻钟，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小院门前。那院墙上还爬满了爬山虎，虽已枯黄，可依稀仍能看到曾经的繁荣景象。

推开破旧的木门，院子里空落落的，一棵细小的槐树苗孤零零地耸立在院子正中央。牧不晚刚踏入这里，一股阴凉潮湿的气息便迎面扑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并未退缩。

男孩带着牧不晚和温清走进祠堂，在里面扫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牧不晚在祠堂里转悠了半晌，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这扇门上雕刻着的花纹十分奇怪，像是某种符文，牧不晚认真辨识着，可惜没能分析出它的含义。

牧不晚伸出手轻触了一下，门上随即便布满了裂痕。他试着推开了这扇门。

一声巨响，木门轰然炸裂，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尊石像，形状是一个打伞的女人，穿戴华美，面容秀丽，眉宇间透着高贵优雅的气质。此时的她双眼紧闭着，脸上画着一朵黑白相间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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