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伤人
小狼拨了好些个侍女仆从来裴宁宁跟前，金器玉饰不要钱一般往她的院子堆叠，一时养尊处优更胜从前，倒叫裴宁宁生出几分迷幻之感。
若是他对自己只有利用和欺骗，如今自己已无半分价值，他大可一抛了之，何必再苦心孤诣的博得她的欢心。
可若是他对自己不只有欺骗，那他里应外合灭了齐国又是何必呢……
这不是生生掐断了自己和他之间的可能性吗？
不懂，这脑回路她是真的不懂。
裴宁宁托着脑袋跪趴在窗棱上，有些迷糊的看着窗外的槐花树，黄黄的小小的槐花曳满枝头，被风一吹，洋洋洒洒的缤纷落下，倒是好看得紧。
裴宁宁伸出手掌，凝视着槐花飘飘悠悠的落在她掌心，然后勾到指尖，轻轻捻了捻。
“姑娘。”身后的侍女出声，“外面风大，恐伤了身子，喝杯热茶吧。”
裴宁宁转过身靠在软枕上，懒懒散散的应了声，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杯，眨了眨眼睛。
她突然开口，“掌管后院的那个侍女是谁？”
“姑娘说得是溯溪姑姑？”
“溯溪？”裴宁宁皱了皱眉，把茶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直了直身子。
她问：“我听她那日说，她自小服侍瑾王？”
“是的。”
侍女答道：“溯溪姑姑的母亲是瑾王殿下的乳母，幼时时常与瑾王殿下玩乐，后来陈妃娘娘病殁，瑾王殿下处境艰难，溯溪姑姑的母亲也为救殿下而死，自然情谊更加深厚。”
“陈妃是瑾王的生母？”
“并不是。”那侍女摇头道：“瑾王殿下生母身份卑贱，没有福气抚养皇子，瑾王殿下一生下来就被送到陈妃娘娘处抚养。”
“陈妃什么时候没的？”
“殿下七岁的时候。”她抬头小心看了眼裴宁宁，犹豫了会儿，然后继续说道。
“就算陈妃娘娘在时，她同时抚育有十四皇子十六皇子，后面又生育十八皇子，恐怕对瑾王殿下也不算尽心。”
“后来，陈妃娘娘病殁，殿下无依无靠，更加被人欺凌，如今……”
“行了，我知道了。”
裴宁宁淡声打断她：“下去吧。”
这侍女一直在她跟前渲染小狼幼年有多凄惨，也不知道是受谁的指使。
“宿主。”系统小声探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下子跳了那么多，中间的肯定做不成了，反正任务已经失败。”裴宁宁破罐子破摔道：“随便呗。”
“……也不能这么说。”系统道：“我觉得宿主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怎么抢救？”
“能完成多少算多少。”
系统指指点点道：“就比如和柳霁然关系升温这段，没有规定地点，也是可以试试的。”
裴宁宁没好气道：“想让我死就直说，用不着在这里害我。”
她理了理裙摆直起身，瞥了眼桌案上摆着的，晶莹透亮的葡萄，蓦地笑了笑，抬手捏了个送进嘴里。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去考虑任务吗？”
裴宁宁心累道：“我现在就想知道，明明我和他相处得那么好，父王他们和小狼也没什么仇怨，他为什么就一定要走这一步？”
“有没有一种可能……”系统斟酌语气道：“古代位面的价值观和现代不太一样呢？”
“宿主觉得在现代很正常的事情，但在古代未必。”
“再未必也不至于灭了我的国家我还能和他恩爱如初吧！”
裴宁宁没好气道：“这不是价值观的问题，绝对是脑子有问题。”
系统一噎，最终选择放弃，退回自己的空间里，有点儿伤神。
瑾王府书房。
“姑娘今日兴致不错，应是很喜欢那桂花，赏了许久。胃口也好，晨起用了一碗桂圆莲子粥。”
“嗯。”小狼耐心的听着，放下手里的卷宗，“别的呢？”
“姑娘还问起溯溪姑姑与殿下的渊源。”
小狼动作顿了顿，“你怎么回的。”
“自是捡要紧的说了，殿下幼年孤苦，那姑娘还多问了好些。”
“不过。”那侍女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然后飞快说道：“溯溪姑姑与殿下是幼年情谊，姑娘听着，似乎不大爽快。”
不大爽快？
是吗？
小狼敛下眸子，吩咐道：“以后看着点，别让溯溪去她跟前了。”
“下去吧。”
等那侍女离开，小狼靠在椅背上，有些愣的看着自己掌心的疤痕。
这些是那日他低头捡碎瓷片的时候留下的。
当时血流不止，他刻意没管，小心帮裴宁宁上好药后，他分明看到了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血迹上。
他等了又等，却始终没有等到她出声。
可明明曾经……
“暗一。”他轻声开口，“我是不是做错了？”
暗一从梁上跃下来，跪在地面上。
他是陈妃娘娘为了面子，留给他的唯一暗卫，从小到大一直陪着他，就连这次在齐国的短短一年，他也一直跟随在他身边。
不过旁人都不知晓罢了。
“殿下身份尊贵，齐国不过一边陲小国，弹丸之地，齐国公主能得您怜惜，是其之幸。”
小狼轻轻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光彩。
“可是她在怪我。”
“殿下，公主她不敢怪您的，您手里有她的父兄母后，况且公主是个重情的人，只是一时生气罢了，不会弃殿下于不顾。”
小狼垂眸不语。
太子叛乱对雍朝政局影响着实太大，直接牵扯进去的皇子就不下十余人，皆斩杀流放幽闭，朝中全须全尾能继承大统的仅十二皇子一位。
而十二皇子的母家刚好与右丞有仇怨，十二皇子上位他必然落不到好下场，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这么急切的找上自己。
当初右丞捋着胡子，笑着告诉他，若是能够拿下齐国作为献礼，自己回朝的路会更加平稳。
其实他不在意什么回朝不回朝的，雍朝那恶心的后宫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去半步。
但是他想要裴宁宁。
——不单单是娶，是想要。
想要把她牢牢的抓在掌心，想要她一颦一笑皆是为他，想要她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他。
他必须要有权力，足够的权力，足够掌握天下人生死的权力，才能让她困于牢笼里，至死不得脱。
他不信什么情情爱爱，也不信什么情比金坚，只觉得大难临头各自飞，唯有把她牢牢锢在掌心，他才能安心分毫。
时间会消磨一切东西，所有的恩怨都会被时间磨平，只要她永远在自己身边，还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吗？
不过一个弹丸小国，灭了又能怎样？
小狼抬起头，指尖紧紧攥住木质雕花扶手，他轻声问道：“宫里那边怎么样？”
“一切正常。”
“看紧一点，莫要出了差错。”
“是。”
傍晚，小狼走进裴宁宁的院子，手里折着一株桂花。
上面花朵繁茂，星星点点的掩在枝干里，棕色树皮上仿佛点着萤火虫灯笼一般，煞是好看。
裴宁宁怏怏的靠在床边，正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手上的链子。
脚步声靠进，她抬头看了一眼，没多看什么就低下头，“小荷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小狼拿着长长桂花的手臂微顿，旁边的侍女适时接过，插到一旁的瓷瓶里。
“她在后院。”小狼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拨弄着手链上珠子的指尖，“喜欢这个手链？”
“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裴宁宁试着挣扎，却挣不开小狼捏着的手指，索性放弃。
“让小荷过来。”
小狼却没回她的话，眸光专注在她手腕上的链子上，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才道：“这个材质不好，我过几日让人帮你打一条新的。”
“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裴宁宁怒道：“我要小荷过来，谁跟你说什么链子！”
小狼怔怔的放开她的手，见她满脸嫌弃，不由得抿了抿唇。
他说，“你母后和你嫂嫂……”
“打住！”裴宁宁无语道：“干什么都要有个限度，同一个理由别翻来复过去的用，烦都要烦死人。”
小狼喉结滚动，“你是不信我会……”
“信！”裴宁宁点头，“您现在可是王爷，干什么不行，哪怕杀了我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我不过是在劝你心里有点儿数，你干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想要我和以前一样对你，瑾王殿下也该知道不可能。”
“如果我一定要呢？”
“那就等呗！”裴宁宁耸了耸肩，“等到什么时候让我觉得这种血海深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到让我觉得还是现在最重要，到那个时候，说不定我就能再和瑾王殿下郎情妾意？”
裴宁宁轻笑一声，眸底满是讽刺。
“既然有本事伤我，那就别爱上我。喜欢上我还要伤我，伤了我还要继续喜欢我，这不是犯贱吗？”
她歪着脑袋看向一旁坐着的小狼，笑得眉眼弯弯，“瑾王殿下，您说是不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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