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遇

都城诸事已妥，乔氏打算带着两孩子回扬州一趟，几年没回去，着实想念母亲和弟弟，偏偏敏轩在书院上学走不开，家里刚买了些小丫头，等着学手艺，且新店刚刚开业，一时离不得她，敏嘉倒是教了两个小徒弟画画配色的，新店的单子都做好了图，新面料有师傅们，她倒有了空闲，最后商量由乔安带着敏嘉回去一趟，敏嘉不放心乔氏，留下了乔安，带了周祥绿梅回去。

        因渡口离都城有半日的车程，乔安亲自驾车送他们去渡口，乔氏欲送，敏嘉想了想还是拒了，不过几个月就回的，乔氏只得对周祥绿梅千叮咛万嘱咐，一会儿查看换洗衣裳，一会儿查看银子，一会儿又问干粮，临出门了，乔氏撑不住红了眼圈，这孩子这么大还没离过母亲，一旁的碧桃劝她，“大小姐一向有主意，五姑娘放宽心。”

        至晌午，一行人上了船，乔安方回去复命，这是一条大客船，上下两层，底层都是普通百姓，敏嘉考虑路途遥远，买了楼上雅间，敏嘉绿梅一间，周祥一间，起初周祥不肯，敏嘉知道他的顾虑，定是因自己身份卑微，敏嘉只说靠的近方便差遣，周祥这才住下。

        船上的吃食贵不说，味道实在不好，幸好敏嘉早做了准备，罗妈妈做的馒头点心够吃三四天，若不是天气渐热，还想多带点，其余的零嘴，绿梅买了不少，前几天敏嘉提点罗妈妈研制了方便面，做了不少带了来，若是一时不备了，要了开水冲泡了就能吃，干菜叶肉干正好做配菜，虽说船上东西不好吃，也只命绿梅买了稀饭，馒头，面条，配着自己腌制的小菜吃了。

        船上的日子枯燥无味，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去甲板上散散步，三月天气，越往南雨水越多，有时几日春雨绵绵，敏嘉索性呆在屋里看书画画，绿梅在一旁做针线，主仆两个说几句闲话，倒也好打发时间。

        这日正说着话，就听隔壁门吱嘎一声，绿梅听说笑道：“隔壁也不知道住着什么人，从未露面，整日闷着不嫌慌嘛，我刚去厨房端饭，见隔壁的拿了十两银子去买饭，说要清爽的做来，不用鸡鸭鹅大荤的，那厨子为难，说肉却是有的，新鲜蔬菜早没了，也只有白菜这些了，那人只是逼着弄来，我瞧着那厨子快哭了，等人走了还嘀咕说，谁不想银子来着，无米做不出饭来又能怎的。”

        说得主仆两个都笑起来，敏嘉也觉得奇怪，当初订位置的时候敏嘉想定隔壁那间，因为那间宽敞些，只船家说早被人订了，接连几天除了船上伙计敲门说话声，再没动静，绿梅笑说隔壁定是住着一个哑巴。

        几天后到了清江地带雨越发的大了，江上雾气朦胧，难辨方向，船上更是潮湿，到处散发着霉味，开窗有水汽，不开闷得慌，被子捏在手里湿漉漉的，根本无法入睡，饭菜更是难以下咽，船上客人吵吵闹闹的，船老板到处陪笑脸，因为雨天行船慢，眼看到了扬州，船上的补给不足，每日只能白菜加馒头，原本是要靠岸，偏偏大雾大雨，阴沉沉的，只得等天晴，众人听了无法，只得罢了。

        敏嘉看着却喜欢，在现代哪有这样的机遇泛舟江上，这才切身感受到江南的味道，晚间敏嘉肚子饿了，翻开包袱，除了方便面，其余的都已吃完了，只得命绿梅去厨房要了热水，两人吃了泡面，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

        绿梅满足地笑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不然咱们此刻就要饿肚子了，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个太阳。”

        两人正说笑就听有人敲门，敏嘉看着绿梅，心说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敏嘉示意绿梅，绿梅点头，起身靠近门口，“是哪位？”

        外面的人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不自然，“额，隔壁的。”

        绿梅瞪着眼睛瞧敏嘉，隔壁的哑巴？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那人似乎有些勉强，半响才开口道：“跟姑娘借点东西！”

        绿梅听了摸不着头脑，敏嘉觉得对方并无恶意，示意绿梅露个门缝瞧瞧，绿梅胆大，干脆开门出去，然后关上门，生怕带累了敏嘉，两人在外面嘀咕了一阵，绿梅哭笑不得地进来回说：“姑娘，隔壁的少爷要跟咱们买方便面吃。”

        敏嘉看着小几上的面汤，心说，必定是香味飘到隔壁了，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门外的男子有些尴尬，心说公子也真拉的下脸来，要是让人知道不笑话死，跟人家小姑娘讨吃的，不过闻着确实香啊，也不知是什么美味，正想着，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绿梅正端着一个盒子出来，笑道：“我们带的也不多，够你们吃几顿的，用开水泡一盏茶的功夫，这是我们自个儿配的小菜，就着面吃的，论说这是有银子也买不着的，只是我家主子说了，既然你们寻着了算缘分吧！”说着把盒子放在男人的手上，转身关门。

        男人摸摸鼻子，待要说什么，对方已关了门，在人家姑娘屋前确实不妥，只得转身回去按着绿梅的吩咐泡好了端给他的主子，见他主子吃得狼吞虎咽的，哪里还有一点贵公子的样子，心说他若是会画，铁定画下来给人看看。

        次日，隔壁送来五十两银子，敏嘉见推辞不过叫绿梅拿了二十两，其余就退回去了，一包面不过几块钱，给他的那几包三十元还不到，拿了二十两还是她赚了呢，隔壁也不知什么来头，出手这么大方。

        三日后果然放晴，船家马上往岸边划去，船上客人一连多日不曾好好吃睡，个个兴奋不已，有说要大吃一顿的，有说要找个客店好好睡一天的，也有要去买药看病的，敏嘉打听了一番找了一个不大显眼的小店，店面装潢有些陈旧，该有些年头了，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清点食材，还未到正午，人不多，见有人来了，忙唤伙计倒茶，敏嘉问了店里的特色，就依老板的推荐点了四五个菜，叫绿梅周祥都坐下，起初两个不肯，敏嘉说在外头不必顾虑那么多规矩，况且人多吃着香，他两个这才拘谨地坐下。

        不大工夫，伙计就端着两个菜来了，特别热情，“客官先用，咱们老板手脚快，马上就来。”

        敏嘉让上饭，几个人刚端着碗，就见门口突然一暗，敏嘉抬头，见一个公子逆光站在门口，一下子挡住了光辉，小二忙去招呼，那公子不说话，只跟着伙计进来坐了，小二拿了菜单给他，那公子转身看了看敏嘉的桌子道：“跟他们一样的。”

        敏嘉有些诧异，店里只她们一桌，遂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那位公子的眼，敏嘉心中一怔，心说真是好相貌，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凤表龙姿，剑眉星眸，一身靛蓝色素面锦缎圆领直缀，身上并无多余配饰，可敏嘉却觉得这位公子出身不凡。

        绿梅见那公子身后的男子却是一愣，心说这不是隔壁买方便面的那位吗，跟敏嘉使了一个眼色，敏嘉心下了然，低头吃饭不语。

        饭毕，主仆几个去买了些吃的用的，去客店歇脚，绿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姑娘，他们是不是一直跟着咱们？”

        敏嘉笑道：“你说谁？”

        绿梅道：“自然是隔壁的，咱们刚坐下他们就到了，原来隔壁的公子会说话，我真以为是个哑巴！这么多天也没个动静，刚刚还要跟咱们吃一样的，真是奇了，咱们吃的难道是山珍海味？”

        敏嘉道：“只要不碍着咱们，随便人家吧！”

        绿梅笑嘻嘻的，“我猜那位公子吃了咱们的面，一定以为我们吃的东西就是香的，我一想到就想笑！”

        敏嘉笑道：“出门在外不必多事，回头见着他们就当什么事也没有！”

        绿梅笑着点点头，主仆几个歇了一下午，傍晚时分登船，再没见着隔壁的公子，三日后到了扬州渡口，乔家早已得了信儿，乔冠杰派了大管家乔平来接。

        这位乔平正是乔安的哥哥，当日两兄弟落难，是乔老爷收留，兄弟两幼年丧亲不知父母姓名，因此改姓乔，乔老爷待他两与别人不同，外面铺子大大小小的事都有料理，是乔老爷的左膀右臂，乔冠棋出生之后，乔老爷本想让乔平亲自带儿子，偏偏这个儿子喜欢读书，乔平去做了大掌柜，等乔冠杰出生之后，就把乔冠杰交给了乔安，后来乔老爷突然去世，乔氏兄弟坚持跟着刘氏母子出府，如今乔安在都城，乔平在扬州，乔氏兄弟，乔平豪气，为人大方，乔安为人内敛细心，做事一丝不苟。

        敏嘉见了，笑道：“乔伯伯一向可好！”

        乔平笑道：“有劳大小姐惦记，老奴好着呢，多时不见，大小姐越发出挑了，听说咱们五姑娘在京城做得大了，三爷高兴地了不得，直说这才是咱们乔家人！”

        敏嘉笑道：“我们不过小打小闹的，倒是舅舅在扬州城做得风风火火的，我听母亲说，你们如今买了大宅院，快带我去瞧瞧。”

        乔平笑道：“快扶小姐上轿！”一行人往乔宅去。

        半个时辰后停在乔府门口，敏嘉抬头看，门口蹲着两个石狮，顶上的牌匾写着乔府两字，绿梅感慨道：“当日咱们离开时，还是赁的几间厢房，几年间咱们又有了府邸。”

        旁边的婆子笑道：“姑娘快进去吧，老夫人一早就念叨了，只怕这时都等急了。”

        敏嘉方点头进去，这是一座三进的宅子，左边一个小花园，跟从前苏州的乔府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却也精巧别致，家里奴仆不多，打理地井井有条，树木花草都有人精心收拾过，乔家年前才住进来，刘氏住在后排，刚进了后院，就见一个小丫头笑着掀了帘子进去禀报了，还没等敏嘉进去，刘氏早就等不及掀了帘子出来。

        敏嘉第一回见外祖母，见眼前的妇人不过四十多岁，鬓角夹杂着白丝，容颜与母亲乔氏有几分相似，敏嘉见外祖母眼泪汪汪的，眼圈也红了，想起现代的外婆，因她姐弟两母亲早亡，外祖母疼的什么似的，一到暑假就接过去，她和弟弟童年最美好的回忆里都有外婆，她大一那年冬天外婆去世了，当时她正忙着期末考试，等她回去外婆已经意识不明，当天夜里就去世了，敏嘉伤心了很久。

        “外祖母！”

        还没等敏嘉施礼，刘氏一把抱着她，“我的心肝肉，你跟你娘去了那么久，今日才回来，你母亲和弟弟可好！”

        敏嘉擦了擦眼泪笑道：“母亲如今可是店里的主心骨，还多亏外祖父外祖母悉心教导，敏轩在书院读书也好，先生说他明年开春就能参加童试。”

        旁边的碧荷笑道：“老夫人这下可放心了”，说着朝敏嘉笑道：“敏小姐不知道，一时你们没有信来，老夫人就在家抱怨后悔，说不该让你们母子几个去都城，定是受了罪了。”

        敏嘉笑道：“咱们银子带的足，哪里会受罪了，自打开了绣坊，活儿多的做不完，哪有功夫想这个。”

        刘氏道：“你娘身子骨弱，也该多歇歇，别叫她熬夜，宁可少赚一点，身子要紧。”

        敏嘉笑说：“这我早想到了，如今母亲也不正经做活，当了大师傅了，专程教习学生，店里的活计大半都是那些小绣娘们做，只有些推不得的贵人才有母亲亲自做了，母亲本来已打点好了行礼一起回来，一来如今店里又买了些丫头，母亲要教习，二来咱们都走了，一时有了事，没个主人可不行，因此我们商量了，这回我先回来，下回叫母亲回来，等这些绣娘能撑门户了，母亲也就轻松了，往后咱们每年都回来。”

        一席话说得刘氏喜欢起来，祖孙两个，敏嘉跟他们说在都城的事，刘氏说小舅舅开店的事，直到丫头摆饭才罢了，午后，有个叫香巧的小丫头领着敏嘉去东厢房安息，傍晚时分外头传三爷回来了，正在老夫人的屋里说话，敏嘉忙梳洗换衣裳往刘氏的屋子去。

        【作者题外话】：男女主角终于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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