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琴声
乌通也是游牧民族，因乌通部落分散，地广人稀，分分合合，人心不稳，乌通的几位王子历来不和，即便这样，对待大宋的立场倒是一致，两国友好通商，几十年不曾兵刃相见。
乍一听说乌通率部来攻，建平帝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去核实才知，乌通的老可汗已卧病在床，几位王子正在争夺汗位。
得知领兵的正是潜逃的宋世珍，建平帝气得砸了御书房的一套名贵笔砚。
老大虽狠，还不至于勾结外敌来攻打自己的父亲，老二才是无可救药，疯狂至极。
建平帝立刻宣齐王安王，兵部尚书，五城兵马司等商议大事。
宋世瑾想起敖登王子，他未必肯与大宋结仇，据他所知，老可汗有意传位于敖登，他算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果休书一封给敖登，说不定事情有反转，因此提议建平帝给乌通的可汗和敖登王子分别休书一封，先稳住乌通可汗。
这边还没商议好，凉州那边送来急报，白将军称西羌突然撤兵，绕过祁连山，往都城方向来。
宋世瑾心里咯噔一下，暗呼大事不妙，果然探子来报说，西羌的目标是大宋的都城，大概有五万人马。
西羌和乌通是想包围都城，两面夹击，如果突厥单边撕毁条约，三面夹击，大宋危矣。
宋世瑾赶紧进宫与建平帝商议，请求下令调遣附近的景州军和沧州军来保卫都城。
都城只有五万御林军和一万卫兵，其余林林总总加起来不过几千人，西羌和乌通乃是马上民族，能征善战，反观都城的卫兵，很多年都不打仗，两者悬殊太大。
据探子来报，两路大军离都城还有一百里，不过几天的路程，宋世瑾提议，敌军远赴而来，正是疲惫之际，如果主动出击，挫挫对方的锐气，也可振奋宋军的气势。
建平帝准了，派遣镇远侯父子先打头阵，这边户部正在征集粮草，加固城墙。
都城危机重重，怎么瞒得过百姓的眼睛，都打包行李，准备去逃命，一时间城门口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乔冠杰看着母亲妻子，干脆与哥哥杜羽商议，把家眷送往温泉别苑避难，杜羽同意了，把妻子孩子岳母都送走。
萧茹玉还有些不舍，还是刘氏和儿媳林氏劝说，咱们留下来反倒叫他们分心，走吧！
萧煜打算把祖母云老太太等人送出城，云老太太拄着拐杖，正色道：“你不必替我担心，我跟随你祖父在南境十多年，什么事没经历过。”
又叫人把自己的剑取出来：“这把剑锁在库房几十年，也该取出来亮亮。”
大太太二太太等人跪了一地：“老太太！”
云老太太：“咱们国公府是沙场走出来的，萧家多少男人马革裹尸，咱们虽是女人，也该拿起武器斩杀这些贼人！”
大太太等人红了眼圈，都不住地抹眼泪。
云老太太：“哭什么，从前咱们的男人在外面杀敌，我们在家享清福，如今敌人来了，没有逃跑的道理，打开兵器房，把武器发给大家，不够的，铁锹，锄头，棍子，都使得，势与国公府共存亡。”ωωw..net
众人听了老太太一番话，都鼓起勇气，振奋起来，跟着管家排队领武器去了。
等人都走了，老太太单独留下两个儿媳妇。
云老太太：“我老了，没几天活头了，我在一日，替你们扛一日，以后像这样的大事，你们要自己拿主意，咱们国公府到今天已有百年，不能在咱们手里断送了。”
“宫里的娘娘，还有齐王、九殿下都看着咱们呢，我们走了，他们倚仗谁去？”
孟氏和李氏听老太太说出如此伤感的话，都滚下泪来。
孟氏：“老太太定能长命百岁的。”
云老太太笑道：“那都是世人的奢望，人的寿命都有定数的，我这辈子守着偌大的国公府，子孙们都有出息，我也无憾了，以后去了地下，也能跟老头子交差了！”
李氏哭道：“老太太，外面有御林军，皇上也调了附近的驻军，都城肯定会没事的。”
云老太太点头：“我明白，以防万一，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些，上夜的婆子严格查夜，护卫轮流巡查，咱们府里未必干净，断不能叫他们里应外合，坏了大事。”
孟氏和李氏醒悟过来，连连点头。
云老太太：“也不必去盘查，以免打草惊蛇，有鬼鬼祟祟的，先捆了看押起来。”
两个儿媳妇听罢，忙领命去了。
那边候府的苏老太太也不肯出城避难，无论王氏和忠勤侯怎么劝说，就是不肯离开候府。
苏老太太：“都别劝了，我心意已决，别担心，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谁会放在心上。”
王氏哽咽了一声：“老太太！”
苏老太太摆摆手：“我知道你孝顺，我这辈子最舒心的事就是聘了你给我做儿媳妇，咱们的男人死的早，倒是咱们两个伴了三十来年，比你跟你娘还长呢！”
“我这个人脾气不好，霸道了些，你处处谦让我这个老婆子，倒是委屈你了！”
王氏早已滚下泪来：“老太太说的什么话，您是长辈，都是该的。”
苏老太太：“你公爹命好，没死在战场，咱们给送了终，他走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候府。”
韩翊忙劝道：“老太太，有我在，候府不会有事的。”
苏老太太点点头：“我自嫁到这候府快五十年了，一天也离不得，你安顿好府里的事，走吧！”
听着老太太像交待遗言一样，王氏哭着跪下：“老太太！”
苏老太太笑道：“哭什么，人都有这么一天的，我只是提前跟你们打个招呼。”
韩翊心里一酸：“祖母，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坏！”
苏老太太：“你在我跟前，我放心，只是敏轩还在北境，哎，这是韩家男人的宿命，敏轩是个好孩子，等这事过了，说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王氏忙说：“老太太可要保重，等着喝重孙媳妇的茶！”
苏老太太点头微笑：“对方来了这么多人，就怕咱们里面也坏了，你们多上点心，别叫人钻了空子，内外夹攻，反不攻自败！”
王氏道：“老太太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多派了一队护卫，轮流值守，连上夜的婆子也是整夜轮番巡查，不会有事的。”
苏老太太点点头：“你做事我放心！你先去吧！”
王氏退下了，知道他们祖孙有话要说，顺手带上了门。
苏老太太看着这个孙子，鬓角已有了白发，不禁流下眼泪。
苏老太太：“你跟祖母说句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乔氏？”
韩翊马上否认：“没有！”
苏老太太苦笑：“说得这么干脆，那就是还想着呢！”说着叹息了一声：“怪我，早知现在，当初我就不该拦在里面，是我糊涂了。”
韩翊眼神黯淡：“祖母何必往自己身上揽，是她……心里没我，这事终究怪我自己。”
苏老太太：“孩子，既如此就放下吧，你还年轻，这样孤孤单单的，我瞧着难受，以后怎么去见你父亲。”
韩翊苦笑：“祖母，丁氏之后我就想明白了，我常年守在北境，何必带累一个姑娘守在候府，这不是害人家嘛！我有敏嘉和敏轩就够了！”
苏老太太想起丁氏不顾礼义廉耻，不守妇道，勾结自己的小叔子，不禁一阵恶寒，本还想劝孙子找个女人过日子，被孙子这么一说，也就不好开口了。
苏老太太叹道：“那个女人已经去世了，过去的就过去吧，只是有一件事交代你，你弟弟韩翔，他虽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到底是韩家人，念在同出一脉的份上，他若是勤勤恳恳的，好歹看顾一二，若是他不争气，你也不必留情，不管怎样你两个侄女好歹仰仗你过日子。。”
韩翊单膝跪地：“祖母放心，孙儿谨记在心！”
苏老太太含泪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苏老太太拄着拐杖，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出大门，回首看门上的牌匾，这是她守了一辈子的候府，怎么舍得放下！
最近几天都城门口忙忙碌碌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出城，街上酒肆作坊各种店铺关了好些家，人心惶惶，忙着出城避难。
平西将军府里，顾二婶正劝封氏出城。
封氏却道：“躲什么？谁说城外就安全了！”
顾二婶却道：“那十万大军已逼近，都城才多少人！”
封氏皱眉：“谁说人多就一定有胜算的，不过就是临时凑的，瞧把你吓的，从前我就说，你是主母，将军府以后靠你撑着，遇上点事，自己就先乱了，怎么主持大局！”
顾二婶有些委屈：“我是不怕，可孩子们还年轻，阿尘要守城，麒哥儿刚会说话，阿瑶才定了婚事，这……”
原来去年八月初锦乡侯府就已遣了媒人上门提亲，求娶二姑娘白清瑶，两家已议定，日子定在来年正月，谁知太后去世了。
婚期只能挪到四月，如今又碰上这事，顾二婶能不急吗！
封氏蹙眉：“好事多磨，男家没急，你嫁女儿的急什么，你当锦乡侯府是什么人家？”
顾二婶听此言也只得作罢。
刘氏婆媳几个到了温泉别苑，带来了十万大军即将围攻都城的消息，敏嘉和白清妍听后，大惊失色。
敏嘉：“候府老太太和太太怎么样了？”
刘氏叹道：“听说侯爷本想把她们送出城，老太太不肯。”
敏嘉明白老太太大概是为为了守住候府的尊严。
萧茹玉有些沮丧：“我们家老太太也不愿走，势与国公府共存亡。”说着滚下泪来。
敏嘉劝道：“小舅母快别难过了，我相信萧二爷一定会护着她们。”
白清妍：“那我祖母她们呢？”
林氏：“听说平西将军府已经开始戒备了，并没有女眷出城。”
白清妍急了：“我二叔是文官，我哥在宫里当差，祖母、二婶、大嫂、阿瑶还有麒哥儿，他们连刀都没拿过，这可怎么办啊？不行，我得回去。”
萧茹玉忙劝道：“王爷好不容易把你送出来，为的是免了后顾之忧，你别忘了，你如今不仅是白家的大小姐，更是安王妃。”
白清妍沮丧地呆立在一边，敏嘉来了之后她就明白了，宋世玥是故意气她，把她弄出城外，肯定有大事要发生了，果不其然，如今十万大军逼近都城，人人自危。
敏嘉问茹玉：“凌安郡主家的女眷都出城了吗？”
萧茹玉摇头：“凌安郡主毕竟是皇族，她姓宋，十万大军讨伐的是宋家的江山，但凡有点血腥的，必是要守护皇城的。”
白清妍眼圈红了：“那顾小胖她……”
林氏忙道：“你们也别担心，他们家有顾云程守着，不会有事的。”
刘氏却鄙夷说：“那义阳长公主也姓宋吧，她不是也出城避难了，亲家老太太和候府老太太大把年纪还坚决守在府里，倒是叫我敬佩！”真是高下立分。
自打得知义阳公主的孙女三番五次欺辱茹玉，刘氏对公主府一百个不待见，私下里说子女这个样子必定是父母之过，家教不严。
萧茹玉叹息了一声，也不是所有的皇族中人都有凌安郡主的血性，再说皇上如今对义阳公主府冷淡，她更不会这个时候卖力了。
温泉别苑不大，当日不过是乔冠杰为妻子疗养身体买的，为了保证她们的安全，又不引人注意，宋世瑾安排袁通领了五百人守着别苑。
温泉别苑坐落在东郊五十里外的山上，因山上的酸枣有名，人都叫它枣山，早春时节，山上并无景致，况又偏远，人都不爱往这边跑，还是乔冠杰偶然发现了这处温泉买了下来。
这日听见有古琴声在山间回荡，琴音袅袅，有如天籁之音，众人暗暗称奇。
敏嘉却莫名的觉得熟悉，似乎哪里听过，一时竟想不起来。
白清妍：“我们来时，这里荒得很，寻常谁会来这里，这琴声来的蹊跷！”
谁说不是呢，敏嘉莫名的心慌！
白清妍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马上站起来：“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逃难，他还有闲情逸致抚琴？我去瞧瞧。”
敏嘉忙拦着：“还是别去了？”
萧茹玉对古琴颇有心得，便赞道：“如此琴艺，普天之下再难有第二人！”
敏嘉听此一说，便想起一个人来，如果是他，那就说的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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