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memory4
放下手后宋皖着却不自禁地浑身僵硬。
暗自想这人是魔鬼吗？
什么眼神啊，这都看得见。
得亏于陆归齐惊人的视力，宋皖着在接下来的比赛里都没敢往陆归齐那边看。
偶尔用余光瞥见，陆归齐倒是没事人似的，没再往自己这里看。
篮球比赛结束了，天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怎么不去要联系方式，过机不候哦。”
“我倒也想去，可这么多人堵球场上，我一时半会也过不去啊。”
和饶溪宜短短几句话的交谈后，宋皖着再一扭头，架子旁边的男生不见了。
宋皖着微微蹙眉，抓住饶溪宜往看台下跑。
“你干嘛。”
“人家走掉了。”
看台上人不多，大多都集中在球场上。勇敢追爱的宋皖着三步台阶并一步往下跑，然后……
她完美地从陆归齐身边擦肩而过。
“哎？”
正好上来找宋皖着的陆归齐叫住了她。
被甩在远处的饶溪宜将这一幕收进眼底，她自觉地没有往前走，好整以暇地在远处看着。
宋皖着猛然顿住步子，回头看见陆归齐迈下几个台阶向她走来。
“怎么跑这么急，不怕摔吗？”陆归齐来到她跟前。
宋皖着有一瞬间话像是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那天走得急，还没有问你叫什么。”
她费力地张张嘴：“宋皖着。”
“皖皖的皖，执着的着。”末了，她补充道。
“陆归齐。”他想了想：“归来的归，整齐的齐。”
两个人都像是被这一段自我介绍戳中了笑点，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饶溪宜平心而论，这两人笑得有些傻气。
宋皖着眉眼弯弯，紧张的情绪被这么一笑便也消散了。
“你是高二的吗？好像没有在学校看过你。”
“我初三。”
“……”宋皖着语塞：“看你挺高的。”
陆归齐确实高，和几个本就算高的学长站在一起竟还稍稍高出一点。
“家族遗传吧。”
“噢。”
气氛冷了下来，宋皖着看看腕表，也到了该去聚餐的时候了。
她开口：“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有些迟疑，又问：“能要个你的联系方式吗？之前那事还没有好好谢谢你。”
“我扫你？”
两人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彻底没有话题于是互相道了别。
宋皖着找到在远处笑的一脸不怀好意的饶溪宜，两人一起去了火锅店。
火锅吃得很痛快，肉一盘接着一盘吃完。尤其是后半场老冯付账提前离开了，更是无拘无束起来。
八点半，大伙疯疯癫癫地从火锅店出来仍是意犹未尽，大笑声像是要盖过街边车辆的鸣笛声。
饶溪宜和宋皖着不顺路，在十字路口告别。
宋皖着回家的时候收到了宋赐扬发来让她从楼下烧烤店给他带点吃的的消息和一个磕头感谢的表情包小人。
考虑到宋赐扬这段时间学习这么辛苦，她大发慈悲地没有领红包，还绕了一圈去两个人平日最爱去的烧烤店。
她要了五十串招牌羊肉串，十几串八宝火腿还不忘点一份小龙虾。
身后忽然传来克制的低笑。
宋皖着扭头，陆归齐站着离她不远的地方。
陆归齐没曾想宋皖着听力这么好，一时有些尴尬。
他走上前，宋皖着让了让位置，陆归齐微微俯身，在小窗口那里也点了些烧烤。然后起身看向宋皖着：“还没吃晚饭吗？”
宋皖着不好意思告诉他其实自己刚刚才吃完火锅。
她仰头，刚想解释，却发现了陆归齐的眉骨处不知何时添了一道青紫的瘀伤。
只不过被额前的碎发刘海堪堪掩住不太明显。
宋皖着默不作声地瞥开视线：“我弟弟想吃，帮他带点。”
言毕，她突然想到陆归齐今年也和宋赐扬一样初三，该准备中考了。
陆归齐点了点头。
两个人并排站着，都没再开口说话。
宋皖着心里那种很痒的感觉又出现了。
良久，宋皖着的烧烤好了。
她接过烧烤，向陆归齐说声再见。陆归齐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宋皖着没忍住，走之前还是多了句嘴。
“看天色，晚上可能会下暴雨。”
宋皖着斟酌着道：“早点回家。”
回到家，宋皖着自动屏蔽宋赐扬快乐的土拨鼠尖叫。
洗完手后外面正好下起了洋洋洒洒的暴雨，电闪雷鸣。
她点开和陆归齐的聊天界面。
删删减减最后编辑了一条。
“到家了吗？”
“下大雨我给堵路上了。”
陆归齐回得很快，消息提示音让宋皖着的心口也震了一刹。
她回了几个十分欠扁的捧腹大笑表情包。
陆归齐也跟着发了一个生气的小黄豆表情。
宋皖着不自觉地傻笑起来：“让你早点回去。”
“这也是没想到你和预言家似的嘴这么灵。”
两人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会儿。
窗外雨势渐渐小了起来。
宋皖着让他趁现在早点回家，陆归齐回了个好。
作业是彻底写不进了，幸好周末还有一天。
宋皖着难得早早上床，回想起这一天，有些睡不着。
听着窗外又渐渐落起的雨声，才勉勉强强睡过去。
陆归齐回到家里，奶奶还没睡下。
心里有点愧疚，劝着奶奶去睡觉，洗了个澡后，他也回了房间。
今晚他本就没什么胃口，回家路上碰到朋友，把烧烤给他们解决掉。
他从抽屉里拿出几盒药膏，抹在伤口处。
走神片刻，指腹用力按在瘀伤上。
陆归齐微微抽痛一声。
本来他是懒得写作业了，但不知想到什么还是硬着头皮把语文书拿出来。
开始完成他最擅长的抄写课文。
陆归齐撑着脑袋。
大晚上的真是为难他了。
这会儿学习的劲一下上来了，陆归齐又拿出数学练习本打算写一两面。
很好，写不出来。
陆归齐被数学题搞得有些烦躁，初三的课还是认真听了的，但他基础不行导致很多题目无法顺利地解出来。
在继续写下去和睡觉之前，陆归齐干脆地选择了后者。
发白的台灯光被按灭。
陆归齐躺在床上，一只手半放下床，不小心他打到了床头柜。
不知为何，他不自禁地再次想到了宋皖着。
准确而言，芦荟胶那次并不是陆归齐第一次见宋皖着。
要更早一点。
陆归齐的成绩很差。
倒也不是天生不喜欢读书，只是实在念不来。
他爸却一个劲儿地给他灌输，你连读书都读不好你还能干什么的思想，你怎么这么没用。
这搁谁身上不起点逆反心思。
直到上初三，陆归齐以离学校近的理由，他才搬来和奶奶一起住。
像是终于有了一方喘气的空间。
最近一次的月考，陆归齐的分数仍然是班级倒数，老师打电话告诉陆系国。
陆系国守在奶奶家里，等陆归齐一回家，直接拿起烟灰缸砸他。
他叛逆地杵在原地也没躲，烟灰缸重重地砸在他的眉骨处，陆归齐愣是没吭声。
奶奶心疼地冲上来拉他。
“痛不痛啊？”
“不读就滚出我们家，我不养废物。”
“哎呦，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陆归齐很有骨气地转身出门。
想到这里陆归齐翻了个身，陷入越来越远的思绪。
小时候他还在和他爸妈一起住，谢秀妍是个温温柔柔的女人，陆归齐考不好从来不会怪他。知道他打架了也只会嗔怪地看着陆归齐，然后问他有没有受伤。
她却在初一那年和陆系国离婚了。
没有告诉陆归齐理由，妈妈离开前抱了抱陆归齐。
“我的宝贝也长这么大了。”
“妈妈和爸爸只是不合适，所以分开。”
“学习不好也没关系，你是妈妈最棒的宝贝，不要听你爸爸乱讲。但你要好好长大成人，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要再因为打架受伤。”
“以后，自己和爸爸好好的。”
陆归齐很听谢秀妍的话，他好好学习尽管那些题目他看得格外吃力。他也不再出去乱打架，没有再让自己受伤。
可是岁月更迭一季又一季，谢秀妍再也没有回来。
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一个。
初一暑假前的最后一场考试，陆归齐不出意料的再次很差。
这其实是一件让人很绝望的事。
好像怎么努力也看不见希望。
就像谢秀妍一样，他再怎么期望，谢秀妍也不再回来。
陆系国再一次愤怒地指责他时，他受不了了。
陆归齐摔了一个杯子，不知道在向谁撒气。
就这样吧，努力也没有用。
他也没必要一直坚持。
太压抑了。
他怀着深深的无力感夺门而去。
陆归齐又变回了原来叛逆的样子。
他和陆系国吵了很多次，没有了谢秀妍在一旁劝着两人，家里的物品砸了一样又一样。
他依旧不知悔改。
初二那年的除夕前一天，陆系国看见他空白的寒假作业，和陆归齐吵了一架。
陆系国率先出门，最近他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做，寒假也不停歇。
随后陆归齐套上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出了门。
曦临的冬天很冷，外面下着雪。
陆归齐身上还带着前几天出去和几个朋友到巷子里打架，落下了伤。
陆归齐淋着一头雪去药店，买了点膏药。
宋皖着就是这个时候从药店旁边的便利店出来的。
她也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长发微卷地披在肩侧，皮肤白皙，嘴唇染上了淡淡的红玫瑰一般的颜色。
像是沉暗冬天里的唯一一抹亮色。
宋皖着一只手上拿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零食。
她一只手打着伞，和陆归齐不远不近的走着。
宋皖着最开始是注意到旁边有个人在大雪天还没有撑伞的，虽然陆归齐带着口罩，但宋皖着不难知道那是个男生。
起初，她觉得不好贸然给异性打伞。
于是漫天飞雪中，一个打伞的女孩和一个没打伞的男生走在一起。
显得格外怪异。
当两个人同时进入一个小区的时候，宋皖着终于忍不住了。
她喊住陆归齐：“你要撑伞吗？”
陆归齐的肩上积落下了一层薄薄的雪。
闻言，他怔住。
半晌慢慢点了点头。
“你这样子回家，家里人会估计以为是哪个小朋友堆的雪人回家了。”
此时陆归齐已经比宋皖着高出一个头，她有些费力地撑着伞。
陆归齐接过宋皖着的伞，听到宋皖着的话，即使在和陆系国吵架，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然后大概会把我这个雪人赶出来。”
宋皖着笑了起来，没有深究下去，两个人安静地走着。
“你家在哪个单元？”
陆归齐报了单元号，宋皖着顿了一步。
“那还挺巧，我也要去那个单元。”
陆归齐垂眸，思索片刻。
那栋楼里，好像没有宋皖着这号人。
应该是来走亲戚的。
两人坐电梯来到同一层楼的时候，陆归齐也不禁感叹世界真小。
道了别，两人一左一右地回了各自的家里。
陆归齐印象里，隔壁是新搬来不久的，但里面住着的人家不是宋皖着。
果然，之后的日子验证了他的猜想，陆归齐再也没有见过宋皖着。
而再次见到宋皖着，宋皖着却早已不认识他。
毕竟撑伞那天他带着口罩，脸又被飞雪遮盖，宋皖着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陆归齐躺在床上再次翻了个身。
怎么也睡不着了。
发着白炽光的台灯再次被打开，照得陆归齐面无表情的脸上莫名有几分悲壮。
他拿起笔，然后光荣地被数学虐的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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