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觉醒第二十四天
沈清不知道有人在后面可怜他，他目前在去往见沈老爷子的路上。
花厅里，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在聚精会神的读报，这时沈重从外面过来，提前一步告知沈清马上就到。
沈老爷子对沈重点点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将手中报纸丢在对面的位置上，目中掠过一丝精光，然后将视线投向花厅门口。
进入花厅需要先上台阶，当望见少年依靠单拐艰难的攀爬阶梯时，老者皱眉的同时质问沈重，一路走来为何无人上前协助清秀少年。
好大的一顶罪帽！
面对质问，早已打好腹稿的沈重立马解释：“清少爷拒绝任何人靠近帮忙。”
这孩子
沈老爷子还没开始叹气，清秀少年就已经到了眼前。
“你这孩子怎么不坐？”
沈清没有回话，在沈老爷子的示意下，直接在对面坐下。
一眼就瞅到被放在桌前的报纸，抑制住拿起来阅读的冲动，沈清不露痕迹的移开了眸光。
“才半年不见，已经这么生疏了？”沈老爷子主动开口。
沈清心中毫无波澜，过了两秒，才轻声道：“不敢。”
“心中有怨吗？”
“没有。”
“想过重新回来吗？”
“没有。”
清秀少年嗓音平稳，没有丝毫犹豫，这是他目前最真心实意的想法。
沈老爷子没感到意外，似乎已经料定清秀少年会这么说。
“气话？”
“之前你母亲——”
“老爷子。”清秀少年抬起头，突然强行打断沈老爷子，语气平淡的说道：“我的户口已经迁回了仪城。”
此话一出，沈老爷子平生第一次认真打量清秀少年。
“孩子，你变了。”
沈清：“”
过去十六年在沈家这位大家长很少摆出类似架势，他大张旗鼓的让人将沈清直接从上饶三中‘请’回来，自然是为了段无。
“段无少爷的脾气只有清少爷才能劝住，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清少爷在段无少爷生命垂危之际，及时救了他一命的缘故。”
听着身边人汇报，沈家大家长当时眼中闪过异样，先前让沈清二选一无非基于对那个假孙子的一贯印象——即不会做人，难以成事。
庞大的沈氏集团以后交到这样的后辈手中如何能叫他放心？
自始至终，沈老爷子眼中的沈清只适合做一个富贵废物。
然而当真相从仪城传来时，沈清在沈老爷子眼中连一个富贵废物也不配做了，可在段无与沈家众人之间矛盾重重以及了解到沈清的存在能中和亲孙子与沈家众人矛盾的情况下，沈家大家长不禁生出让那个假孙子重回沈家的心思。
这件事沈老爷子以为是十拿九稳的，毕竟陈意珊与沈煜经常装作不经意间讲沈清在外面一个人生活有多么多么的不容易，并且讲到最后必定是让沈清重归沈家的提议。
可，今日观清秀少年的神情，似乎不是他在背后哭诉推动的。
沈清实在不想用阴暗的一面去定义沈老爷子，但对方今日的言语与神情无一不表明了他今天的目的。
自己不是觉得有用就留下觉得没用就踢开的工具。
沈清觉得挺没意思，当面拒了沈老爷子的‘好意’。
“小清，别急着做决定，你先去看看他，小段人在祖祠。”沈老爷子的语气此时听上去很疲惫，似乎已经没了招，他想如果清秀少年早在半年前敢与自己心平气和的如眼下这般对话，自己也不会认为他的存在会成为亲孙子在沈家彻底站稳脚跟的最大障碍。
沈家祖祠。
少年跪坐在先祖牌位前，头颅深深埋入膝弯，老远就能感觉到其身上那股又颓又废的气味儿。
对方又在自我厌弃觉得世间没人爱他了。
“段无。”
似乎怕惊扰，沈清特意放轻嗓音。
“滚！”
段无头也没抬语气凶狠的赏了身后少年一个字国粹，赏完的下一刻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回头。
少年本来眼神灰暗，然而在见到让他感觉亲切的那个人时，那双黯淡的眸子瞬间重新恢复鲜活。
“你怎么来了？”语气先是欢快，但在瞧见站在沈清背后的沈重等人时又换成了阴狠的语调：“他们强迫了你？”
“不是。”沈清微笑着安抚住段无的情绪：“我是自愿跟他们来的，如果不是心甘情愿，没人能强迫我。”
段无明显不信清秀少年的说辞，他清楚沈老爷子的行事风格，沈家宅子里以前照顾惯沈清现在照顾的周婆婆曾透过只字片语，大意沈清在沈家最畏惧的就是沈老爷子，而那位大家长大抵也是不喜清秀少年的。
沈重识相的带人离开了祖祠。
见闲杂人都走了干净，心情恢复晴朗的段无直接从里面关上了门。
望向沈清还没完全好的那只脚，段无眼中闪过心疼。
“我脚已经没什么事，最多十天左右就可以扔了单拐。”沈清主动开口，并将话题转移到段无身上：“在来的路上，沈重说你正在闹绝食，并躲在祖祠始终不肯出去。”
段无承认的很爽快，接着冷笑：“有人为了逃避追责故意拿瓷片装一装就被轻轻放过，还往我身上套了个歹毒故意残害亲人的罪名，我不过在有样学样。”
即便已经从孔令口中听过叙述，但再从当事人口中听一遍时，沈清这会儿才真正为段无感到心寒。
“他们，过分了。”
清秀少年简短的话语让段无心里有了一丝安慰，之后他继续冷笑道：“除了你，这个家没人觉得过分。”
“老爷子也没觉得过分吗？”
“他认为过分又能怎样？”段无语气平静的回道：“局面能发展成这样都在他的默许范围之内。”
沈清愣了一下，开口道：“不应该啊！”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段无似乎看透了一切：“年纪越长的人越喜欢看到明面上的和谐。”所以这次的委屈只能由他来受。
“所以，你还打算劝我吗？”
“不劝。”沈清摇了摇头，停顿片刻，接着道：“今天你只当我单纯的过来瞧瞧你。”
陈意珊平生第一次见沈清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清秀少年的目光看似很平静，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外表知性温婉的女子却仿佛从中感受到了失望。
“清清。”
“我准备走了。”
“晚饭——”
“不了。”回避陈意珊的目光，沈清想了想，委婉的提醒道：“这份好，您应该分给那个该得到它的孩子。”
“清清，不是妈妈不想。”陈意珊语气柔和的解释道：“任何情感都是需要基础的，很多东西没有你认为的那么简单。”
？？？
亲情需要基础吗？这难道不是与生俱来的？
沈清表示不理解。
“清清，你当初太冲动了。”陈意珊指的是半年前沈清借口做梦然后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乘车去仪城那件事。
“贸然前往仪城那件事是我不对。”沈清坦然承认错误，下一句却是注定让陈意珊不满的回答：“但是，我从未后悔。”
望了一圈周围，沈清语气‘残忍’的叹道：“这里，从来不属于我。”
终于到了这一天，曾经的母子俩将心里话揉碎了掰开来当面讲，也是这一刻，陈意珊真正相信了沈清的决心。
沈清这次被‘请’回沈家不仅没对段无起到劝的作用，反而更加助长对方学沈语馨的决心。
如此这般过了两天，沈老爷子那边的态度终于有了转变，而陈意珊自那日与沈清对话后，面对沈语馨投来的求助目光，很冷漠的选择无视，并在沈煜准备开口的时候给了他一个‘今天闭嘴’的眼神。
沈千山两天前刚去外省，没了陈意珊与沈煜在旁边帮衬，姚静兰才讲了两句就被段无扔出来的细节怼的不敢说话。
当着沈家众人的面儿，沈老爷子吩咐上家法，但沈语馨怕疼，最后换了一天两夜关小黑屋的惩罚。
沈煜夫妇与沈老爷子一众人离场后，段无并没有走。
他是故意留下来看沈语馨笑话的。
“你有本事永远别去学校。”
段无一开始没领会到蕴藏在这句话中的真正含义，但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他领会到了厉害之处。
上学期沈清已经体会过来自青春叛逆时期少男少女毫无掩饰、□□裸的恶，现在轮到了段无。
已经升了高中身边跟着爱慕者与小跟班的沈语馨故意从市区上饶一中高二年级的十班路过，眼中的那抹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一个连自己亲生父母都厌恶野孩子怎配得到同龄人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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