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一章
“水温还可以吗？”
“嗯，可以。”
“替换的衣服放洗衣机上了哦，这么晚女孩子回家不安全，等早上再让千冬送你回去吧。”
“谢谢。”
蒸汽弥漫，白蒙蒙的水汽笼罩整个浴室。天花板上的水滴沿着墙壁缓缓流下，一旁的镜子表面镶嵌着薄薄的水雾。伤口被热水刺激，很疼，又很放松，真是奇妙不可言喻的感觉。我躺在浴缸里，呆呆的盯着天花板，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千冬妈妈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其实特别会照顾人。虽然我表示完全没问题，但她则担心我不方便，不仅给我洗头还避开淤青给我冲洗，整的我非常不好意思。浴室外隐隐约约传来场地和千冬被训话的声音。我双手合十，默默为他们默哀三秒钟的同时，希望他们的妈妈嘴下留情，不然我真的会内疚到抠墙皮。但是我也有一点在意，为什么这么晚却没有看到千冬爸爸的身影，不会还在加班加点吧？
泡了大约十五分钟左右，门外传来开关门的声音，不知是场地和他妈妈先行回家了，还是千冬爸爸回来了呢？反正一会儿还是别说话了，等有机会再解释吧，不然又说错什么真的超尴尬。我起身擦干身体换上衣服，白色调的t恤和热裤，估计是松野千冬的。上衣倒是正正好好，但这个裤子是不是有些宽松？松野千冬看起来没这种体围啊，难道他是个隐藏的壮汉？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想想也正常，要是弱不禁风的话，在场地圭介那搞事佬手里根本活不过几集。
我回到松野千冬的房间，看见松野千冬正在处理伤口，没有见到场地圭介和他妈妈的身影，看来刚才开关门的是他们。我打算和松野千冬说一声然后回家，反正我们住的距离也不远，何况在男生家里过夜也不好。
刚准备出声，松野千冬先我一步开口：“你没吹头发？虽然是夏天，但万一感冒就麻烦了。”
吹头发？拿毛巾擦擦不就行了。我摆摆手，表示身体好，不怕。
呃，其实我没有这个习惯，因为吹风机拿来拿去实在是太麻烦了，反正它自己也会干的嘛……
松野千冬拿我没辙的叹了口气，他放下手中的创可贴，从屋外拿来了吹风机。吹风机的声音在我头顶轰隆作响，我是真没想到他会细致入微到给我吹头……有点，唔，就一点点，有被他暖到，竟然有些小开心小感动……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开始后怕起来。
不对，不行，不能有这种想法！
无月白，你真是疯了吧。本来松野千冬和场地圭介都是你复仇路上的踏板，用完就丢，而你现在居然把他们当成朋友？好，这也就算了。如果利用他们接触到那个mikey，你会怎么做？杀了他吗？那当他们两个挡在他面前，说不跨过他们尸体就别想前进时，你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脑子又开始打架了。动手派说：按照你优柔寡断的性格，肯定对场地和千冬下不了手。不动手派说：如果你不下手，那未来和爱就是砧板上人为刀俎的鱼肉。
我知道，理应下手的。只是可以的话，能不与他们为敌就好了，但世界上哪有这么多两全其美的事？然而我也不知道接近了之后该怎么做，杀了mikey不过是最简单，最坏的办法。
……可是，mikey是敌人吗？场地圭介和松野千冬暂时不提，他好歹是姐姐们亲近的表哥啊，姐姐们如果知道我有想杀了他这个想法，一定会很难受。但是未来的他也确确实实算杀了我，也同意了稀咲对姐姐们动手。尽管未来的松野千冬把源头都指向稀咲，认为是稀咲一手策划的，但mikey他自己呢，他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果然还是等接触到mikey后，了解一下他的为人与想法。今天一战，应该会有风声传到他耳朵吧？顺利的话，说不定没两天就能见到他了，但见不到就得另外再想办法了。
这之后再看情况慢慢疏远场地圭介和松野千冬，与他们断开联系吧，否则他们迟早会成为我的阻碍。
pekej在我怀里打着呼噜，听着它的声音，又倦又累的我挨不住眼皮子打架，在挣扎了几回合后未果，缓缓闭上了眼。迷迷糊糊间听到松野千冬在嘟囔什么“拿了碘伏，会不疼……哇睡着了？躺倒床上，晚上会着凉……”
我想反驳他，夏天哪儿这么容易感冒呀，以前在稻草堆里睡一晚都没事，不用担心。但是随着意识渐渐抽离，松野千冬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直到慢慢听不见为止。
我又做梦了。
松野千冬抱着倒在血泊中的场地圭介低头痛哭。以河山相为首，所有“鬼罗差威”的不良面目狰狞放声大笑，笑声回荡整个神社，无比刺痛耳膜。
场地圭介七窍流血，意识模糊。凹陷下去的脑袋垂靠在松野千冬怀里，嘴里断断续续呢喃着：“一番队今后拜托你了。想吃炒面。老妈会哭死的吧。千冬，谢谢。白，抱歉……”
在松野千冬的哭声中，我们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眼睛一点一点的失去光芒。
场地圭介一定很不甘心就这样被干掉吧，他的人生才刚开始啊。明明还有很多没有去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想说的话，还有很多很多的……很多很多……。
竟是死不瞑目。
画面一转，所有人的身影虚化消失，神社景色变成一座墓园。一排排墓碑矗立，一个个陌生的灵魂站在自己的碑前与我面面相觑，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毛骨森竦。他们的视线似要把我看穿，我抓住臂膀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
不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哽咽声，顺着声音走去，我看到松野千冬在一座碑前哭的不能自已。
“场地哥，你走了，今后我该怎么办？”
那墓碑的主人摸了摸他的头，说着：[对不起，谢谢你]。
但是想也知道，他的行动，他的表情，他的言语。
他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传达不到了。
他注意到我，露出虎牙爽朗的笑着：[不要自责，你是我重要的同伴啊。千冬，就拜托你了。]
我想说些什么。刹时，身后一阵狂风吹过，扬起的风沙吹进了我的眼睛，我揉搓着眼，模糊的视线又看到景色变换。
阴暗的天空下着倾盆大雨夹杂雷鸣。
未来的松野千冬站在墓前撑着把黑伞，与少年时期的他截然不同，他浑身死气沉沉，全然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
“场地哥，你还记得渡边未来的妹妹无月白吗？她杀了稀咲为你报仇了。”
说罢，就这样无言站了许久。雨越下越大，他最终勉强打起精神，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
“今后我会让东卍改变的，就算只有一个人也会战斗下去。”
我怔怔地注视着松野千冬。
他一直背负场地的遗志孤军奋战，没有自己的人生吗？简直无法想象，他选择的这条路何其痛苦寂寥。
又是一阵风掠过，千冬了的身影碎裂虚化，拼凑成了父亲。他不断重复着那句刺痛，煎熬我身心的话。
[你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东西失去。]
不管我梦到什么，最终都会梦回那每每困扰我的梦魇——爱的死亡画面。
爱倒在地上，鲜血缓缓从她的身体流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脸冒着黑烟，放肆的大笑：“得手了，得手了！”我哭着冲上去挥舞凌乱的拳头，结果扑空跌倒，爬起来时，景色切变到那一天的出租屋。
未来依旧被绑在椅子上。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我和她。我颤抖的叫着她名字。她抬起头，半边美丽的脸说：“要好好活下去”，半边白骨化的脸说：“都是你的错”。接着她的身体像是木偶被人操纵一般，肆意摆动，骨骼间发出“咔咔”的声音。
我看到有什么从她的身体甩落出来，缓缓滚到了我的脚边。定睛一看，不由得捂着嘴干呕。随着最后一声响亮的“咔”，未来的身体不动了，四肢垂拉，“啪嗒”一下全部掉在了地上。
未来空洞的双眼深不见底，让我联想到那句名言，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凝视着你。她的嘴角像是被撕裂，朝我露出诡异扭曲，狰狞癫狂的笑。掉在地上的四肢此刻蠕动起来，幻化成了凹着脑袋的场地，头破血流的爱，泪如雨下的千冬和失望至极的父亲。
他们向我伸出手，叫着我的名字，说：\"全部，都是你的错。\"
我奋力挣扎捂着耳朵，不断哀嚎着[不要，不要，对不起]。几近崩溃向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跑开。
最终能做的，也只有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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