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调兵

周一一早，舒望到了公司。刘洋和朱东辰汇报了他们俩的工作交接情况。

        交接工作基本完成，刘洋出任盛望高管的准备工作也做得充分。

        舒望心里还悬着另一件事。

        舒望：“刘洋啊，你的任命还得再往后拖一拖了。”

        站在桌前的两个人都心生疑惑。

        舒望：“恒润的格朗，出了点问题。我觉得可能有点不干净的麻烦。我打算趁着年底内部审计的机会好好查一查，恒润那边的人事关系复杂，东辰应付不来。所以我想把你安排到今年的审计组里。”

        如果格朗的问题不是今年才出，那就说明去年也没有在审计中暴露，那今年也难保情况如何。所以舒望要把自己的人派出去，接着审计的由头去查也就是为了顺理成章，避免打草惊蛇。

        舒望也没避着朱东辰，直接把老吴的发现和自己的猜测跟刘洋说了。

        听到舒望点明是风林路格朗酒店，刘洋忽然联想到一些相关的事情。

        “舒总，您这么一说，我想到这段时间我查过的盛望的情况。那边有两位高管光顾风林路格朗酒店的频率都不算低，而且也是换着同伴去。”

        “盛望的高管？”

        “首席财务官唐晟纲，首席技术官曹进。都是……您的人。”

        刘洋说的没错。万盛集团表面欣欣向荣，但实则暗流涌动，万信有一拨自己的势力。而刘洋提到的这两个人，一个是舒望一手提拔的，另一个是她重金挖来的。

        舒望轻声冷笑，“我的人？恒润的李宏泽不也是我的人吗？”

        李宏泽正是舒望在万盛的第一个助理。舒望刚一坐稳了位置就把李宏泽放到了恒润的中层，舒望接手万盛的时候，李宏泽已经靠着自己升到了恒润的副总。不久后恒润董事长退休卸任，李宏泽被舒望提上了位。

        恒润会出问题，就是舒望极不愿看到的情况。在她原本的规划里，李宏泽是她的一大助力，也本可以走得更远。

        舒望：“这个信息，如果刘洋都能查到。那盛望内部不可能没人察觉。但是万信的人还没有动作。”

        朱东辰顺着舒望的思路往下说：“所以他们可能想用这个把柄？”

        舒望：“嗯。”

        刘洋：“那我尽快去查，尽早解决。”

        舒望抬手按下了刘洋后面的话，微微思索了一下，“不用，既然和盛望的人也有牵扯。那就你就按原计划去盛望上任。审计这边我再换人，你去试着从唐晟纲和曹进那边入手，不用太刻意。你也算是个空降了，还是要做好上任的工作，先把位置坐稳。”

        舒望觉得事情没有那么急，因为她想到万信的女儿是定了一月份办婚礼。不管怎样，万信应该既顾不上，也不希望在女儿婚礼前让公司出一些会让他这个大股东脸上也没光的大乱子。

        “我明白。那审计这边，您是打算？”刘洋看了朱东辰一眼示意。

        舒望：“小朱还是跟着我，也带一带新人。”

        朱东辰点头回应。

        舒望稍微想了想，开口：“刘洋，你师哥的病假休了多久了？”

        刘洋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就失笑，“快一年半了。”

        舒望说的师哥是杨翰铭，刘洋之前她的助理，是比刘洋高三届的大学校友。去年七月杨翰铭体检查出问题休假去做手术，舒望没了得力助手。杨翰铭给他推荐了当时已经做到副总监职位的师弟刘洋。刘洋这才仓促之间走马上任。

        杨翰铭做舒望助理的两年奔波劳累，被压榨得挺惨，不过和舒望的关系也着实不错，甚至有些有恃无恐的意味——交出重任休了假就得寸进尺，到现在已经超额休了好几倍时长的病假。

        舒望挑眉看刘洋，“也该养得差不多了吧。”

        刘洋：“您把师哥的带薪假停了，他肯定明天就能飞回来上班了。”

        舒望轻笑了一声，“行，那你跟他打个招呼吧，准备回来干活。”

        舒望：“三个任命，小朱你去安排一下。刘洋出任盛望影视区总监。你接替董事长助理。杨翰铭，副首席风险官，这个之后安排董事会讨论。”

        刘洋和朱东辰的任命已经过了流程，只差人力发一封内部邮件通告上任时间。

        杨翰铭的回归要刘洋去稍作沟通。

        朱东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有回舒望的话，刘洋抬起手肘碰了碰他。

        舒望：“想什么呢？”

        朱东辰：“没什么。刚刚想到……舒总，我想，如果tina能来帮忙，那格朗和恒润的事应该会好查很多吧。”

        如果去年的审计中问题没有暴露，那他们可能的确需要一些非常规手段。舒望点点头，认可了朱东辰的提议，于是拿起手机准备给东方硕打个电话借人。

        电话还没拨通舒望又急忙给挂断了。她刚刚想起来东方硕上午没来公司，今天上午张瑞佳的案子开庭，东方硕去旁听庭审了。

        另一边，法院的庭审已近尾声。又过了十几分钟就结束了，没有当庭宣判。

        东方硕坐在下面看着张瑞佳被两个法警押送离场。自始至终张瑞佳没有看过他一眼，低着头好像在逃避。

        不过东方硕也没那么坦荡。

        他今天让司机去送美和上学，来时是自己开的车。出了法院，东方硕不知不觉间他把车开到了东方美和的学校门前。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东方硕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和张瑞佳的这场婚姻里，两个人各有错处，一段婚姻在劫难逃时受伤害最大的还是他们的女儿东方美和。

        东方硕把车停在学校门口，一个人坐在车里发呆，一坐就坐到了中午。

        东方美和的班主任给他打来了电话，来关心美和的身体。

        东方硕一时不解，“美和没有发烧啊。她今天没去学校吗？”

        班主任说东方美和今天一早打电话请了病假。以前东方硕忙于工作，经常出差，班主任也多少听说东方太太出了事，也就没当回事，直接准假了。

        东方硕今天直接去了法院，是安排司机送的美和上学，这时和班主任一通气才知道东方美和逃课了。

        东方硕急忙拨了女儿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到，接电的人却不是东方美和，而是舒望。

        “东方，回公司一趟吧。”

        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想到女儿偷偷逃课还去了公司，东方硕直觉没什么好事，匆匆赶回万盛。

        东方硕回到万盛，tina就在车库电梯口等他。

        tina：“东方总，美和小姐上午来了。”

        东方硕：“知道了。”

        tina：“她报了您的名字，直接上楼闯了舒总的办公室。美和小姐，情绪不太好。刘洋的手臂有点轻微烫伤。”

        东方硕神色不明，“刘洋？她是冲着舒望去的？”

        tina：“……是。”

        东方美和坐在东方硕的办公室里。面前茶几上摆着为她准备的午餐，一口没动。

        东方硕推门进来。

        东方美和原本抱着哪怕胡搅蛮缠也要闹到底的决心，在看到东方硕的时候动摇了。她维持了半个月的体面忽然变得脆弱不堪，毫无征兆地坐在沙发上蜷起身体失声大哭。

        东方硕也一下软了心肠，回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坐在女儿身边把她抱在了怀里。

        东方美和一发不可收拾地哭着，鼻涕眼泪都蹭到东方硕的衣服上。后者也只是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后背，嘴里说着安慰的话。

        “没关系的，美和，爸爸在呢。”

        东方美和终于渐渐止住哭泣，又不听地打着哭嗝，埋在东方硕怀里一抽一抽地问：“妈妈判了多久？”

        东方硕：“还没宣判。不过请了最好的律师。不会太久的。”

        东方美和点点头，花了很长的时间酝酿勇气，才把下面的问题问出口，“爸爸，你真的出轨了吗？”

        东方硕沉默了两秒，东方美和没有再等他的回答，把头抬起来泪眼汪汪地盯着他又问：“你和舒望阿姨……和舒望，有吗？”

        “没有，”东方硕摇摇头，又说了一遍，“没有。相信爸爸，好吗？”

        东方美和又打了个哭嗝，洗了洗鼻涕，“那，tina呢？”

        “也没有。”东方硕目光暗了一瞬，不知是恼怒女儿的怀疑还是害怕她继续追问。

        东方美和撑着东方硕的肩膀往后挪了挪，“那就好。”她站起身，露出了一个笑，带着超出年龄的惨淡和释然。

        “我知道了。我走了，爸爸。我让司机接我。下午我会回学校的。”东方美和背对着东方硕，回头和他告别，然后迈出了办公室。

        东方硕看着那扇关上的门，还是没有喊她留下，也没有追上去跟着。

        离开的时候又遇到了刘洋，烫伤膏的淡淡草药香好像灼烧了东方美和自己的心。

        她给刘洋鞠了个躬，“对不起，我没想这样的。真的没有。解释也没什么用了。真的很抱歉。”

        东方美和捂住嘴又鞠了一躬，转身跑走了。

        一路下楼，走远，站在和司机说好的路口，看着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她想，那就好，没有就好。至少和舒望没有就好，和tina没有也很好。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吧。

        眼泪还是不听话地往下淌，东方美和无助地想，这样就够了吗？

        今天是她妈妈的案子开庭的日子，好像一切都要尘埃落定，可她的一切又好像都浮在了空中。

        她的爸爸、妈妈、她的家庭、她的港湾，全都变得陌生又遥远。而她说不出谁对谁错。

        妈妈有想过希望爸爸死吗？爸爸有出轨过吗？没有出轨过舒望阿姨就够了吗？

        没人能回答她。

        东方美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所以再没有人能给她一个令她真正信服的答案。

        站在路口茫然落泪的这一刻，也许会算是东方美和这个天真的小女孩长大的瞬间吧。

        美和离开后一会儿，东方硕收拾好情绪进了舒望的办公室。

        东方硕：“舒总，对不起，我代美和向你道歉。”

        舒望：“没事。刘洋替我挡了。美和已经跟他道过歉了。你，回去也好好安慰一下她。出了这种事情，孩子肯定心里难受。”

        东方硕点了点头。

        舒望：“对了，要跟你借个人。”

        东方硕：“借人？谁啊？”

        舒望：“tina。”

        要借tina那用处就实在不寻常，东方硕下意识地问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舒望懒得再讲一遍，把刘洋叫了进来给东方硕解释，也一并叫了tina来了解情况。

        东方硕借机再次给刘洋道了歉。

        刘洋也不太在意。东方美和闯进来时他正在舒望办公桌前，看着她走近之后泼出来手里那杯咖啡，刘洋伸手打开了纸杯。

        咖啡翻落在地之前洒到了刘洋的手腕和小臂上。还好不算太烫，只是烫得皮肤泛红，还没有起泡。刘洋倒是有点心疼他那件第一天穿的新衬衣……

        刘洋说明了恒润格朗的异样，稍稍点了背后的关系利害。

        东方硕了解了情况，也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快到年底也是个忙碌的关口，支出来tina可能会影响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节奏。

        tina看出来了东方硕的为难，提议道：“不如我推荐一个公司新人吧。”

        舒望看了她一眼示意tina继续说。

        tina：“技术部今年入职的新人，季堂。他是我六年前在网上认识的，网名candy，当时他还在读高中。candy的专业技术至少不次于我，背景我不清楚，但对于舒总来说，应该是能用的人。”

        刘洋：“怎么说？”

        tina：“他对万盛的感情比较特殊。季堂会来万盛工作，可以说算是为了报恩。他小时候家在山区，条件不好，受过万盛的资助。当年的助学公益项目是舒总牵头做的。他一直都很感激。”

        那大约也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归远出事后，舒望牵头，亲力亲为地去做万盛的助学公益项目。

        她当年做这件事更多还是为了告慰亡者，却不想能得投桃报李。

        刘洋看到舒望的表情，猜出她难免为往事伤神，便开口继续正题：“要是这样我觉得大概可行。如果用他的话，直接抽调放在审计组里也合理。查起来也会方便很多。查出来的东西也过了明路，如果真有需要，就可以直接拿去做证据。”

        舒望听完，回过神来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那就安排季堂进审计组，法务那边我有定好的人，其他人等着翰铭回来后再定。这件事情先保密。审计准备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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