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秋分
秋分
（1）
三模，林叶考了707。
祝一尘惊人地考了640。
这一年的夏天来得好像很早。五月底，六月还没有来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热得不像话。
高考之前，他们最后一次活动是拍毕业照。
林叶被全班人折腾了一天，个个都想和她合影，并且一定要……摸一下她的右手。
大家都是为了图个好彩头，林叶也不好拒绝。
只是男生大多被拒绝了而已。
合影完一圈，她才看到祝一尘坐在树下，手上拿着个本本，在背英语单词。
从寒假回来开始，他不知怎么了，每天都开始使劲背单词，写题。
除了偶尔去帮她倒杯水。
偶尔会帮她带饺子。
偶尔……林叶想到这里才发现，自己所能回想起的，他除了学习之外的很多事，都只和她自己有关。
她走过去，抽出了他的本子。
“同桌，要和我拍张照吗。”
少女笑得眉眼弯弯，蹲在他面前，高高的马尾垂下，带着些自然卷。
她穿着学校紫白色的校服，站在盛夏的阳光底下闪闪发光。
祝一尘突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
那时他一走进教室，第一个就看见她，与周围的人仿佛天生就划开了界限，安静得渭泾分明。
她很聪明，不管是哪一个学科，哪一道难题，似乎总是难不倒她。
祝一尘好像是从那天开始，就发觉自己有些不对劲的。
他的少女。
笑起来总像是在道谢。
会在他睡着的时候替他拉起空调挡板和窗帘。
那么乖，那么听话，但是会跟着他去翻墙偷偷出学校，结果蹲在围墙上说她不敢下来。
他偷偷地拿走了余征给她写的信，还有她的钥匙扣，一用就是一年。
他在夜里偷偷地想了她很多很多遍，站在领奖台上的她、站在讲台上的她、和坐在他身旁的她。
后来春节，庄恪在酒局上喝多了，剩下俞昭和祝一尘两人清醒着。
他点了根烟，对很久不见的老友说起有这样一个人。
让他不知所措。
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灵魂，偶尔也会有甘愿为她画地为牢的想法。
俞昭好像也醉了。
她笑起来，对他说。
“祝一尘，你啊，对她一见钟情了。”
（2）
“好啊。”
林叶见他盯着她半天不说话，差点以为他要拒绝自己。
结果祝一尘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笑得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学神小姐，你给他们牵了好久了，也给我牵牵？”
他摇了摇她的手，像在撒娇。
“给我牵一会儿好吗，我也想考高分。”
——你考得够好了，比来复读的时候多了一百多分。
林叶本想这么说的，但看着他可怜巴巴的表情。
她又忽然狠不下这个心。
“好吧。”她回答道。
“你准考证在身上吗？”他忽然问她。
“当然在啊，”林叶一边说一边摸出来：“樊老师刚刚发的。”
“那我们就这样拍。”他突然揽过她的肩，一只手举起不知道哪里来的相机，另一只手举起准考证。
咔擦的一声。
等到林叶反应过来，照片都已经拍好了。
画面上，两人拿着准考证靠在一起，她的表情有些茫然。
“祝一尘！我都没准备好呢！”
她抬手就要去抢相机。
奈何他长得本就比她高很长一节，他一举起相机，她就算是跳起来够都够不着。
“学神小姐别抢啦，我看过了，很好看。”
不管林叶怎么说，他就是不肯给她看看。
“那重新再拍一张，你等我准备好。”她做出了让步。
“再来一张的话就要换个姿势。”他说。
“就像这样。”
祝一尘突然又去抓她的右手，十指相扣举起来。暧昧得不行。
“学神小姐看镜头。”他却趁她不注意又举起相机。
“啊？”林叶下意识抬头对着镜头笑。
“好咯。”
少年低头去看照片，手却紧紧扣着她的手不放。
林叶想挣脱，他就扣得更紧，还委屈了一样说：“学神小姐，你明明和我说了多牵一会儿的。”
“我还想沾沾学神小姐的仙气，多考一点呢。”
“好吧好吧。”林叶也拿他没有办法。
（3）
“唉，现在的年轻人呐。”
樊音蓝站在后面看着，无奈地摇头笑笑。
祝一尘家里出了事，她是知道的。
早在四月的时候，他忽然有一天去办公室和她说，把最后的那套卷子退掉，家里经济困难。
梵音蓝有些惊讶，毕竟他从一开始“空降”到一班，她就知道他家境很好。
她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破产了。”
少年云淡风轻地回答她，面上没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有什么崩溃的迹象。
“老师，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告诉其他同学……”尤其是她。
“我知道，我知道。”梵音蓝应下保密的约定。
梵音蓝在订资料的时候还是给他留了一份，说是多发过来的，就送给他了。
其实祝一尘心里也明白是老师给他垫上的，这只是个说辞，但他还是收下了资料，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高考要好好考啊。”
樊音蓝语重心长，拍拍他的肩。
她看着他从去年开学时对待学习不认真的态度，到后来自发的努力。
一点一点，排名不断地上升。
她不知道这孩子的动力何在，但却是发自内心的欣慰。
她是一个老师，一个班主任，希望她带的每一个孩子都能如此，走向未来的，更好的人生。
发准考证时她问他。
“你有什么目标吗？”
比起一年前少年懒洋洋回答她的那句“因为不知道学什么专业，所以干脆来复读了”。
这一次，他坚定地看了眼手中的准考证。
“我想读京北外国语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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