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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秃鹫


凤随听到张鸿的名字,脚步一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司空也傻乎乎地坐在地上问他,“怎么张鸿也跟来了?”

        陈原礼在地洞口露出半张脸,冲着司空悄悄使了个眼色,“张鸿让手下清点赌坊里的伙计,一个一个登记造册,说这些人他都要带走。”

        凤随眼冒寒光,“他倒是很会想!”

        司空扫一眼他身后还挂在墙上的三当家,却见她鬼脸似的面孔上露出一个极为不屑的冷笑。

        司空这个时候倒有些佩服她了。一个女人,身处劣势,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保持住一副御姐范儿,不管怎么说,都是个性格强韧之人。

        人人都有慕强心理,司空也不例外。

        于是司空小声地提醒凤随,“大人,这一个是我拿住的,不能让姓张的带走吧?”

        凤随把手里的风灯放在地上,没好气地看着他,“你以为我想?!”

        他们哪里抢得过这帮秃鹫?!

        皇城司的权限是高于大理寺和京畿衙门的,特殊情况之下,他们还能先斩后奏。只是捉拿一个帮派里的混混头子又算的了什么呢?

        司空又瞟一眼三当家,三当家也正看着他。

        司空冲着她一笑,对凤随说:“大人,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我跑到谢六家做客,看到对面的赌坊里有人走动,就翻墙进来偷偷摸摸看一看。结果被这位小娘子给撞见了,她就拦着我,我呢,就到处乱跑……然后就发现了这个地窖。然后我和这位小娘子在这里打了一架……”

        凤随没怎么听他的话,只看司空那一对到处乱飞的眼珠子,他也知道这小子在说瞎话。

        洞窟面积不算大,地面铺着青砖,青砖之上还覆盖着一些泥土,此时此刻,这些泥土都被人有意识地抹开,曾经在泥土之上留下的痕迹都被破坏了。

        司空在用这样的办法掩饰什么呢?

        凤随狐疑的票了司空一眼,就见他鬼鬼祟祟的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凤随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向墙上的三当家,目光一顿,对一旁的陈原礼说:“速速请郎中过来。”

        陈原礼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安排。

        三当家仍在打量着司空,目光之中微微有些迷茫。

        凤随是大理寺少卿,她自然是知道的。从司空与凤随相处的情形来看,他们显然是一伙儿的。既然如此,司空为什么又要瞒着凤随搞出那样的小动作?!

        司空狡黠的冲着三当家的眨眨眼。

        三当家恨的牙痒痒,但同时也生出了一种诡异的猜测来:莫非司空明面上的身份是大理寺的公人,实际上却是她这边的人?!

        他跟她这一场厮打只是为了要争功,并不是要把自己这一方的秘密透露给官府知道?!

        三当家因为这个猜测双眼发亮,气息也急促起来。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就能解释司空为什么不是带着官兵来抓人,而是要鬼鬼祟祟地用民夫的身份潜入赌坊了!

        三当家的艰难的喘息,“没错,我追着这小子进了地窖,他见我们在这里忙,还以为我们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其实我只是要带着兄弟们把地窖好好修整修整。”

        凤随,“……”

        凤随满头问号,他看看三当家,再看看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司空,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什么问题。

        这又是什么见鬼的转折?

        这女人怎么还帮着司空一起编瞎话了?!

        三当家咳嗽两声,嘴角溢出血沫,颇有些艰难的说:“我追杀他,是因为他私闯民宅……他闯进来,也不过就是一场恶作剧,其实都是误会……”

        司空忙说:“姐姐你说的对!我闯进来真的没什么坏心,我就是看你们在这里挖地窖,还以为你们要埋什么财宝呢!”

        凤随颇有些目瞪口呆。

        这……这就变成姐姐了?!

        三当家的斜了他一眼,眼风如刀,心里的恨意简直要炸开,却又不得不咬着后槽牙跟他一起圆谎,“这里是赌坊,又不是贼窟,哪里来的财宝……”

        三当家的声音一顿,想起了被自己扔出去干扰司空视线的那颗明珠。她的五官顿时扭曲了起来,斜斜看向司空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

        凤随,“……”

        凤随心里的怀疑简直要冒出泡泡来了。他直觉司空在弄鬼,但却想不通这女人为什么要帮他圆谎。

        司空半边脸都染了血,凤随看了他两眼,没忍住,从袖袋里摸出一块手巾递了过去,“擦擦脸!”

        司空笑嘻嘻地接过,“谢谢大人!”

        凤随一进来就看出司空换了民夫的衣服,那他随身携带的草纸定然也没带着了。还有,他的手腕上不知怎么回事儿,套着一个圆形的铜环,像是一个手镯的模样,但却要比手镯更粗笨一些。

        凤随多看了铜环两眼,就见司空笑嘻嘻的将铜环塞进了衣袖里,又悄悄冲着他“嘘”了一声。

        凤随,“……”

        这铜环也有鬼!

        离近了打量,凤随发现司空也是满头的汗,不像是与人过招,倒像是干了什么繁重的力气活儿。

        凤随无奈,“等郎中过来,看看这位小娘子的伤势……汤药费,就由本官来付吧。”

        三当家的艰难的说道:“不……不必。这位小兄弟也并不是故意伤我……我与他,自愿过招,愿赌服输,不用他赔。”

        凤随,“……”

        司空笑嘻嘻的拱了拱手,“这位姐姐真是深明大义。小司谢过姐姐了。”

        三当家咽下一口心头血,咬牙切齿的假笑,“不用谢。小兄弟以后做人做事,还是要谨慎些好。”

        妈的,郎中是乌龟变得吗?三当家恨恨想着,隔壁就是药铺,他们家夜里也是有郎中住在店里的,这么一段距离,爬也爬过来了!

        三当家呻吟出声。因为失血过多,她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

        凤随从一见面就知道司空有鬼,却不知道该如何配合他。见三当家已经气息奄奄,也觉得不能把个受伤的人一直就那么挂在墙上。

        “既然只是一场斗殴,那么就请娘子的家人过来接人……”他试探的看向司空,却见他连连眨眼。

        凤随一头问号,这样安排不对?!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就听地道口传来一个男人大大咧咧的声音,“这怎么可以?凤大人,你可是朝廷命官,不能因为是你的属下犯事,就轻拿轻放呀。”

        凤随脸一沉,就见张鸿手中提着一盏风灯,施施然顺着地道口走了下来。

        张鸿仍然是司空记忆中的模样,衣饰华贵,满脸傲气,明明是面容英俊的贵公子,让人看了,却只想脱下脚上的拖鞋拍他几下子。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手中各自提着一盏风灯。

        紧跟在他们身后下来的正是隔壁药铺的老郎中,此刻被这地窟里这不同寻常的情况吓得浑身直哆嗦。

        司空抬眸去看三当家,却见她虚弱无比的将额头抵在墙上,斜眼看着张鸿的目光里隐隐带着戒备之意。

        张鸿举起风灯照了照造型独特的三当家,嘴里啧啧两声,“凤大人,你这属下私闯民宅,又出手伤人,致人重伤……你可不能徇私呀。”

        他故意拉长了声调。

        司空一看他装模作样的嘴脸就心烦,“张大人!你不了解情况先不要急着给小人扣帽子!刚才这位小娘子已经说了,我们是相互切磋武技!小人也受了伤,此时此刻坐在这里全身脱力,腿也断了,一动都不能动,说不定还有内伤呢!”

        张鸿,“……”

        张鸿居高临下打量着席地而坐,全无形象的司空,目光触及他满脸的血迹,倒也不好一口咬定责任都在他身上了。

        郎中已经哆哆嗦嗦的开始检查三当家的伤势了,“这……这可得把人先放下来,先熬一碗止痛的药来……”

        他身后的小伙计一阵风似的跑了。

        张鸿忙说:“这人我们得带走!”

        凤随怒道:“张大人!这两人斗殴一事,本官尚未问案,你要将她带去何处?”

        张鸿满不在乎的一笑,“得了,凤大人,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之间也不用打什么哑谜……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里出了事,绝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压下去。”

        凤随冷冷看着他。

        大约是凤随气势太盛,张鸿眼睛转了两圈,再想一想地面之上凤随带来的那些满面凶煞气的下属,微微一笑,“当然,大人也是为了问案……这样吧,你的下属,你自己带回去。但这女人我是非带走不可的!”

        凤随心里一松,面上却仍然摆出一副不配合的神情,“这两个人本官都要带回大理寺好好问一问!”

        张鸿皱眉,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都把梯子架过去了,凤随竟然不肯顺着梯子爬下来?

        张鸿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随从,提醒凤随,“凤大人,你好好看看,本官也是带着人来的,真要争执起来,本官未必就会输给你……”他话音一转,“可是这样两败俱伤有什么意思呢?你说对不对?”

        凤随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张鸿便又指了指司空,“本官再卖你一个面子。这个人,本官今晚就当没看见。日后也不会传出什么闲话……如何?”

        他曾经看到过司空与凤随相处的情形,知道凤随对司空颇为器重,暗暗觉得凤随这样的态度,应该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下属。要知道,像司空这样的公人若是传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丑闻,也是会影响前程的。

        凤随思索片刻,再看看腿边的司空,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吧。”

        张鸿眉头一松,“一言为定!”

        他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一阵躁动,老郎中的小伙计胆战心惊地端着一碗药走了下来,大概是比较紧张的缘故,端着药碗的手都直哆嗦。

        老郎中连忙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凑到三当家的嘴边,喂她一口一口的咽下。

        不多时,三当家的神色就有些昏沉起来。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还不忘了甩给司空一个恶狠狠的警告的眼神。

        司空心知肚明,如果这个时候能说话,她一定会说:“小子,你给老娘等着!”

        司空连忙冲着凤随伸出一只手,“大人,帮个忙。”

        凤随瞪了他一眼,伸手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老郎中紧张的看着他,忍不住小声嘀咕,“这位郎君务必小心。娘子的伤处要比寻常伤口更不好收拾,若是伤口再扩大,怕是……”

        怕是就难救了。

        “放心吧。”

        司空自觉不是什么罔顾人命的冷血变态,他与三当家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而且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他还要好好感谢她呢。

        司空抓住剑柄,示意凤随在一旁扶住三当家的肩膀,然后一点一点将钉入洞壁的窄剑拔了出来。

        洞壁并不是泥土,而是一种有裂缝的岩石。司空的剑好巧不巧就顺着一道浅浅的裂缝楔了进去,然后卡在了洞壁上,否则三当家也不能一直挂在那里了。

        剑身钉进去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将它起出却费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

        他要掌握好力度,还要注意不能在三当家的肩膀上开一个更大的窟窿……等剑身从三当家的肩膀上完全取出的时候,司空身上的破袄子都快被汗水湿透了!

        他被凤随托着才能勉勉强强站住,两只胳膊却哆哆嗦嗦抖个不停。

        果然救人比杀人麻烦多了!

        老郎中也是如释重负,连忙对张鸿说:“大人,这位娘子最好赶紧送到医馆里救治……”

        “不必!”张鸿一口回绝了郎中的建议,他面无表情的扫一眼靠在老郎中身前陷入昏迷的三当家,冷冷说道:“就在这里治!治好了本官还有重要的事情要问她!”

        老郎中敢怒不敢言,只能连忙安排自己铺子里的伙计去准备各种东西。

        张鸿见老郎中已经摆出了把地窟改造成医馆的架势,毫不客气的开始撵人了,“剩下的事,就不劳凤大人操心了。”

        凤随大怒,正要出声,就觉得司空的手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捏了一把。

        凤随,“……”

        凤随低头,见司空正蠢兮兮的眨巴着眼睛给他使眼色。然后他便觉得手心一痒,司空鬼鬼祟祟的在他的掌心里写了一个“春”字。

        “大人!小人也受了伤,怕是伤了骨头……”司空抬起脸,可怜巴巴的看看忙的一头汗的老郎中,再看看张鸿,小声的提要求,“能不能允许小人暂时在附近找个歇脚的地方?也容小人找个郎中给看看,正一正骨头……小人要是骨头歪了,以后怕是连饭碗都要保不住了……”

        张鸿十分嫌弃的上下打量他。他知道这人不但是衙役,更是凤随的亲信,而凤随挑选的亲信无一例外都是身手出众之人。没有武技,凤随自然不会要他。

        这小子说的倒也没错。

        张鸿瞟了一眼冷着脸的凤随,暗中考虑要不要给凤随一点儿面子,“旁边的药铺不行!”

        司空有些为难的看着他,“这附近……也没什么不扰民的地方了……”

        凤随打断了他的话,“我看,就对面的春江楼吧。他们要到辰时过了才开门做生意,我们这些人不好大半夜跑来跑去,正好都去那里歇歇脚。天亮了再回去。”

        他听到司空提出了“附近的地方”,恍然间反应过来写在他手心里的“春”字代表了什么意思。

        张鸿在脑海里盘算了一下他与凤随之间的关系,再盘算一下春江楼与通明赌坊的距离,勉勉强强的点了下头,“那成吧。不过,今晚的事不许往外说,还有……赌坊的事既然由我们皇城司来处理,凤大人,你可不能再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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