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六的奇遇（一）
自那天后，第二关开始前的五天里，妖七每日都忙碌不已。
令他疲于奔命的不是灵力的进修，亦或是是与新收服的白鳞巨蜥妖培养感情，而是觅食。
阿黄的饭量大得惊人，两人份的人类饭菜才只能让她吃到五六分饱，虽说饭菜不限量供应，但每天拿那么多饭菜，樊求川看他的眼神是日益不善了。
他不仅要给阿黄找各种吃食，还要时不时去场地四处闲逛，查看附近有没有落单的小妖，用来给梦寐神妖充饥。
就是这，入梦后梦寐神妖也抱怨不休。不是嫌小妖柴了，就是嫌妖肉腻了。
再说童芜，自那日他与满菱散步回来后，看他的神态，似乎也无事发生。只是妖七始终觉得，没那么简单。
但毕竟是男女中事，童芜不说，他也不好一味刺探。
更何况，每天觅食就已耗尽他全部心力了。实在是没多余精力管其他桃色秘闻了。
场地的一处洞穴中。
这处洞穴开凿在极不起眼处，角度奇巧，远远看去只会将洞口错认为崖壁的阴影。
而沿这洞口进去，则是左曲右折，一路拐弯后，便会豁然开朗、别见一番洞天。
忽然宽敞的洞中，四处堆放着柴火、水缸，大大小小的灶台依靠着洞壁而设，热火朝天地煎炒煮炸焖焗蒸炖着各色菜肴。
而菜肴的原料，自然是角落里堆叠放置着的大大小小铁笼中的妖。
厨子李二牛最近很困惑。
第一关中淘汰了一半以上的选手，而那些没有被收服的妖都沦落到此地，由他作为掌勺带领其他厨子将其烹饪为美味佳肴。
在身为名厨的他眼中，妖与普通动物毫无分别，只是器官构造略奇特些，而庖丁解牛之道，万变不离其宗，他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要知道妖肉极难处理，稍有不慎便会让妖临死前释放的毒素糟蹋了一身好肉。
而李二牛得承师道，从小拜师学会了一身宰妖秘技，浑身上下都是做菜功夫。对付妖死前的毒素，他自有一套办法。
可就是作为掌勺大厨的他，最近也对厨房的一些现象困惑不已。
比如，他在炒菜时，总觉得码的菜份量少了，是最近的妖普遍偏瘦，还是他也上了年纪，掂锅感受不好份量了？
“三马，把刀洗一洗。”快到饭点了，李二牛吩咐自己手下的顺菜师傅刘三马去洗刀。
这里的人都戴着面具，不同的面具代表厨房里不同的厨师等级。各人的称呼也随着这些牛头马面依序排定。
李二牛是这后厨的掌勺，但还不足以在厨子中论一把手。这里的一把手是谭一虎，但其只有在做压轴大菜时才出面，平日里总是神龙不见尾。
被李二牛吩咐洗刀的刘三马表面应和，一扭脸就拍了拍自己徒弟小六的后脑勺。
“六儿，去，把刀洗了。”
“诶。”小六应得快，做事勤，虽然才刚入这行，但已经从连次序都没有小杂工晋升为有次序的——小杂工了。
小六麻利地洗着刀片，这刀片是宰杀妖前必用的蝉翼刀，刀如其名薄如蝉翼，吹根发丝在刀刃上面都会立马断开。
之前他刚来不熟练时，洗这刀片可吃了不少苦头。
刀片四周皆开刃，只有中间稍厚微微凸起，稍有不慎，洗刀水就会被染上一片血红。
“马师傅，我洗好了。”小六恭恭敬敬地递上刀片。
这话刚说完，小六头上就挨了个暴栗。
“什么马师傅！说了多少遍，叫我刘师傅！”
“哦……”看着刘师傅脸上长长的马脸面具，小六摸着头上的包，略委屈地开口：“刘师傅，为什么我们做菜还要戴面具啊？厨房里一生火开灶都是油烟，面具里又闷又热，我最近脸上被汗和油闷出了好几个痘呢。”
刘师傅呵斥道：“你懂什么？这面具用处大着呢！我怎么跟你说来着，进了灶台间，要多学多听少说话，没事少胡说，赶紧劈柴去。”
“哦。”小六只能坐到木柴堆前的小板凳上，开始任劳任怨地劈柴。
刘三马将刀片用布裹住一半，递给了李二牛。
李二牛对着火光，仔细转着刀片瞧，点点头：“这刀片洗得干净。”说罢便开始往刀片上擦药准备屠妖。
刘三马得了肯定，心情也不错起来，便顺道遛去小六身边拍拍肩膀鼓励他：“听见没？李大师傅都夸你刀片洗得干净，今日洗刀片，明日上案台啊。”
小六戴着麻雀面具，本就闷得慌，被刘三马这种整日剁骨剁馅手下不收劲的人冷不丁一拍，差点没缓过气来。
刘三马说完便走了，凑去李二牛身边看他给刀上药，在旁观摩学习。
终于，上药完毕。李二牛的大拇指和中指捏着刀片中间微凸的部分，走向了妖笼。
来了。小六藏在面具后那对又黑又亮的眼睛噌地被点亮一般，满怀期待地看着李二牛的背影。
李师傅之所以能成为后厨里的一把手，靠的就是这手宰妖绝技。
他步步走向铁笼，笼中妖见有人类靠近，张牙舞爪龇牙的都有，敌意尽显。
杀妖，不能露凶器。否则一旦被妖察觉自己已是穷途末路，恐惧和憎恨便会让他们从内分泌毒液，自毁血肉肌理，只给人类留下一个空壳子。
李师傅脸上挂着大鼻子牛的面具，与他清瘦的身材极不成正比，甚至略显滑稽。
笼中妖看着这么一个牛头人走近，凶狠之余多了几分疑惑。
今天第一只宰杀的妖，是月狼。
月狼通体乌黑发亮，耳朵处有月牙状的缺口，瞳仁全黄，似黑夜悬月，因而得名。
光是多看月狼一眼，小六就得腿软。月狼全黄的瞳仁让人捉摸不透，偏偏每次都与它对视上，看着狼眼里的冷光和无焦点的注视，小六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冲出铁笼将自己断腿折腰。
走到笼前，李师傅先用左手在笼子前晃了一下。小六眼睛清亮，看得清清楚楚，李师傅的袖口飘出了些许粉末。
这些粉末极细，不是眼神极好的人根本看不清楚。
这些粉末被月狼呼吸进去后，四肢就开始有些软了，上眼皮也一下下挨着下眼睑，大有困倦状。
但那双狼眼每次一睁开，其中的锐利依然不减。
李二牛也不在意月狼的状态，右手两个指头捏着的刀片藏于掌心，掩饰得丝毫不漏。
他不经意的抬起右手，仿佛是想给头皮抓痒。抬到一半，手中寒光一闪如利刃出鞘。
而当他的手抬至耳边时，手中的刀片边缘皆已染上墨黑。
而月狼似乎困倦到了极点，四肢软软地趴卧在地上，狼头耷拉在腿上，从此一动不动。
月狼倒下后，李二牛在笼前站了两分钟，确保其已彻底死亡，又走向了下一个笼子。
这行云流水又波澜不惊的过程，被小六尽收眼底。
抬手之间，便已完成刀片的掷出收回，小六看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太厉害了，他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掌勺！
由于过于沉浸，他丝毫没注意到洞穴中阴暗角落处此时发出的细微动静。
与此同时，刘三马走了过来，又开始说教：“李师傅这手艺绝吧？这可不是你劈柴时看看就能学会的，人家是独门秘技，手上的功夫，根本不怕瞧。”
小六不好意思地笑笑，正准备继续劈柴，忽然感到一道冷冷的视线投在他身上。
他一抬头，就看见正对面铁笼里关押着的白耳猿，此刻勾攀着笼栅栏，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白耳猿的脸本就长得像人，嘴角弧度古怪，盯着人时不同于其他妖单纯的威慑杀意，更多了几分类人的狡黠诡诈。
即使小六已入后厨几个月，看过的妖没有八十也有一百种，还是被白耳猿的笑容对得心里发毛。
他赶紧低下头，继续砍他的柴火。刘师傅说得对，看是看不出名堂的，做了才能有进步。
小六的视线被面具遮挡了些角度。他殊不知，黑暗处，还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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