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要害
妖七终于游到了章鱼头下面。
准确来说，不是游到的，是被打到的。
触手带起的水流直接将他卷得七荤八素，梦寐神妖又在旁聒噪不休，他便索性放松身子、只呼不吸，身子便顺着水中涡流，直接被挤出回流圈，来到了头部正下方。
来到这块区域后，他赶紧从气管里深吸一口气——缺氧的脑袋刚刚被水浪狠狠一拍。差点就过去了。还好有之前被卞采露困在水蛇术内部的经验，勉强算渡过了。
但当妖七真正站在章鱼头下面、往上抬头看时，他才明白自己的劫难现在才开始。
脑子。肠胃。管道。不明腺体。粘稠补缝的液体。
这些东西各自自成一派又严丝合缝地嵌合为一体，在半空的章鱼脑壳里塞得满满当当。光是看一眼就是对心灵的震颤与威慑。
妖七是见惯了后厨开膛破肚之事的。但梦寐神妖却是恶心到驻足不前。一向只吸取精华不见肚肠物件的他自然见不得眼前腌臜。
“我不想吃了。”梦寐神妖说着便想钻回体内。
谁料，他刚钻到一半就感受到艰涩的阻力，竟是妖七在用体内灵力全力阻止他进去。
“别啊。好货才要上桌。”妖七阴恻恻的笑脸盯着梦寐神妖刚进去半截的身子，左手直接抓牢向上奋力游去。
“你——！”一向任性散漫惯了的梦寐神妖，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人类“挟持吃饭”。
“我跟你说，活了几千年又有什么用，连内脏都不吃，真是白活。”妖七便与他意念对话，边靠近头颅内部。
靠近后才看见，原来这疑似章鱼妖的十只触手，皆从脑内壁分化延展而来，触手根部倒是安分得很，越往末梢反而舞得越狂。
“章鱼是不是不止一个心脏？”妖七问道。
梦寐神妖粗粗扫了一眼，给出判断：“三个。”
“谢了。”看来这玩意也不算是纯粹的酒囊饭袋，还是有点用的。
妖七瞄准了那一大团混沌不明物，感知到的灵力也是一团浆糊，没法显现出心脏所在处，便准备先放一招探测虚实，却在即将施放时硬生生刹住了车。
章鱼脑子里各色器官乱七八糟，但再乱，哪来的人胳膊人腿？
他定睛细看，那具人体的腰带上还挂着个破絮锦囊，心一紧，是参赛者？
半截身体在在水中微微漂动，又被妖里头的器官卡住，始终瞧不真切脸。
“看这体型，倒是和经常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子挺像。”梦寐神妖不咸不淡道。
妖七神色淡淡，看起来并没有被梦寐神妖的话掀起情绪。转而继续瞄准，依旧准备释放术式。
“你现在就下手？万一这人还活着呢？”
“我在你眼里是傻子吗？”妖七说着便从手中放出一道水中火焰，水下十几米处仍不减其焰光金灿。
“都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然而在快要接触到内脏团时，一根触手根部微动，竟就将术式抵消了，流火登时在水中消散开来。
而妖七的第二道术式是紧随着第一道而去的，虽也被另一根触手临时阻挡，也有些碎溅的星火打下一点半点内脏，在水中沉下。
妖七刚好接到一片内脏：“喏，吃吧。”
梦寐神妖若是以灵力形态外化时，是可以直接吸取妖物中的精华灵力的。此刻他皱眉挑指，一副挑三拣四样。
“快吃。不然我就绝食两天，到时候看你秃不秃。”妖七下了最后通牒。
梦寐神妖睁大眼睛，瞳孔颤抖。
“瞪什么瞪？我可不像你怕秃那样怕死。”妖七嘴角咧开恶劣的笑。
活了几千年，越活越回去。好在梦寐神妖也无人的礼义廉耻那一套，面子什么的，说放下也便放下了，再加上跟着妖七这些日子，其实也吃了不少内脏。
道理他都懂，妖的精华几乎全在血肉，又大半蕴于脏器，只是，像他这种等级的妖一般只取心肝等珍贵器官食用，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接拿着毫无遮掩又不知名的内脏，大吸-精华。
一口闷吧！
“怎么样？”妖七看着那内脏逐渐变得苍白干巴，便知梦寐神妖已经将其中精华吸收了。见他一脸默默，妖七就忍不住开口问他。
然而还没来得及听他的吃后感，被吃者先不乐意了。
内脏团忽然急速转动起来，其中本卡着的尸体也被转了出来——妖七松了一口气，那张脸，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尸体被卷出后，迅速被另一只触手吸附带走，再远点的水域便是白浪翻浊，看不清了。
“为什么我攻击了核心，触手却不来找我呢。”妖七陷入了沉思。那触手就在距离妖七不足二十米处，却对发起攻击的他视若无睹，一个大活人在它眼里还不如一具尸体有吸引力。
而梦寐神妖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两眼放光：“这个好好吃！我要吃！”
“……”真是贪婪又反复无常。好在妖七早就熟知这只妖的性子，况且本来也是打算继续上前攻击的。
他双手放出控灵的红线，靠近内脏团后开始钻绕，一点点探进空隙之中，企图将这团混沌解开清明。
起初的探索都很顺利，红线在其中自如攀滑，眼看就要布满小半区域，却在探索进某个深处时忽然绷断，整体溃散。
妖七的指尖在线断时传来针刺般的疼痛，连手带身子不禁往后一缩。
而梦寐神妖只顾着一味催促和埋怨：
“这么弱的妖，你怎么还要试探？”
“直接上去开术式烧光！烧光！”
妖七忍无可忍：“我要是能一把火烤熟整只章鱼，早下手了，用得着你在这说？”
“那不如我再多给你点灵力？就是事后你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住极限，会格外疲累。”
“有多疲累？”
“也就筋脉堵塞，血流减缓吧。多吃点妖，两三年内就能调养回来。”
“……”他错了，他真的不该存着哪怕一丝有在这只妖身上得到靠谱方案的希求。
说来也奇怪，听梦寐神妖平素的言谈，他似乎真的不懂如何寻找敌人弱点并想办法克制。所有恶敌凶仇，在他嘴里不过都是“放火-烧灰-结束”的流程，仿佛生来就位于最高点，从没经历过升级打怪的艰难历程。
也是，人天生下来，也不会整天钻研企图发现蝼蚁的弱点。
妖七边想，边又试探性地放了个术式过去。这次术式没有消散，还是削了些薄片下来。
被打下来的内脏块碎在水中飘飘荡荡，这次不用妖七自己伸手去接，梦寐神妖大手一揽，便全数享用了。
“火候有些欠缺。”梦寐神妖嘴早就被吃刁了，俨然一副资深老饕。
“你说，我打它，它为什么不打我？”妖七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了。在搞清楚之前，他决定不再出手。
梦寐神妖看了眼，随口说道：“没打到要害呗。你快再打几块下来。”
妖七缓缓扭头看向他：“什么叫没打到要害？”
梦寐神妖一脸奇怪：“你打的地方根本不是心脏所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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