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夜色清朗，有流星穿梭云层。
星辰点缀黑幕，流光四散，更衬得梦幻。
裴瑜托腮坐于窗前，脑袋点啊点的，几乎快要睡着。
桌案处摊开书册，纸页墨迹未干，细微一点，像是边角装饰。
她咂咂嘴，半手肘无意后撤，碰着某样物品。
恰时，只听‘叮当’一声，清脆如铃响。
裴瑜猛地惊醒，下意识地四处看去，眼神多有茫然。
有银球被阻挡在门槛，形状娇小，刻纹尤为精致。
她弯腰捡起，指尖磨搓纹路，翻来覆去地看，仍觉得眼熟。
有风来，书页被吹起。
裴瑜连忙压住，视线停留在某处：“在古栈桥，获得银球一枚。执念者赠与，不知用途”
她默念完，继而张开五指，掌心躺着的物件，正与纸页所绘无二。
当日事出意外，她并未来得及细看，现在才有空观察。
烛火微弱，压不住屋外夜色。
裴瑜随意拂袖，引来锦鲤环绕，长尾拖拽光晕，尽数驱散黑暗。
她小心转动银球，凝神看去，隐约瞧出个‘云’字。
字迹老旧磨损，仿佛被抚摸过多次，残留下珍贵与怀念。
裴瑜蹙眉：“云,云”
她默念半晌，仍未找出头绪，眉头却越皱越深。片刻，终是双手一推，将其扔在别处。
银球前滚了阵，在桌案与窗台连接处停留，露字那面朝上。
有光晕洒落，温柔地将其笼罩，仿佛照亮曾经记忆。
这枚小巧银球，或许也是某人最珍贵的宝贝罢。
裴瑜想了想，还是将小球系在腰间，这物件做工精细，当成挂坠亦是自然。
反正近来清闲，不如去四处逛逛，或许就能找到这银球的有缘人。
可是，又该去哪里呢
她抿唇，长睫遮掩失落。
自洗尘节后，裴瑜便一直没找过锦衣。
她既感觉尴尬，又寻不到理由，便将脑袋埋入沙土，过一日算一日。
风吹来，树影婆娑。
裴瑜长叹气，指尖磨搓银球，眸色隐晦未明。
又隔白昼，阳光充斥暖意。
房门却紧锁，从内窥不见光。
宸扬半靠在床榻处，双眉紧锁，鬓角浸染湿意。
耳畔回旋吵闹，各种声音纷涌而至，化作撕裂哀嚎，尖叫着咆哮。
“你逃不了，跟我们走罢。”
“你是身披罪恶的魔，就该坠入地狱。”
“放弃吧”
“不要再做挣扎！”
声音愈加强烈，混杂哭腔，焚烧，宛如重回千年业火。
“砰—！”
宸扬猛然砸向墙壁，小臂颤抖，手背爆出青筋。
他眼神狠戾，五指嵌入掌心，腰身因克制而紧绷。
恰时，却传来敲门声。
“宸扬，你在不在？”
裴瑜嗓音清亮，恰如潭水拂灭炽热。
一时间，竟突然变得安静。
哀嚎声消散，却能听见树叶磨搓。
宸扬垂手，指节处血痕退去：“嗯。”
他随意回答，嗓音却带着沙哑。
裴瑜微怔，敲门手指蜷起，继而笑道：“我得出去一趟，来和你打声招呼。”
她不想再让宸扬担心，又大声补充，“是去南陵池，很快就回来。”
话落，仍无回应。
裴瑜蹙眉，又重重敲门：“宸扬，你—”
话音戛然而止，指节悬在半空。
门扉被打开，宸扬随手撑住，微微昂头看她：“还有什么事？”
他鬓角浸染汗意，唇间毫无血色，脚步虚晃着，看起来十分虚弱。
裴瑜不禁上前，伸手想触碰他脸颊。指尖停顿于空气，即刻就能触碰肌肤。
宸扬却侧脸躲过，喉结滑动，哑声道：“做什么。”
话落，瞬间惊醒梦中人。
裴瑜匆忙垂手，尴尬地磨搓裙摆，犹豫片刻，仍关切问：“你，还好吗？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她语气轻柔，美好得像是梦境。
宸扬凝眸看去，细细揣测，借此观察真心。
许久，依旧无言。
裴瑜愣了愣，匆忙擦拭脸擦：“看我干嘛，有脏东西？”神情专注，如潭水般纯净。
宸扬眯眼，长睫遮掩笑意，右手微抬，指节轻抵鼻尖。
恰有阳光袭来，照亮掌心痕迹。较前几日相比，黑纹愈加深沉。
裴瑜无意间看见，脸色微变，飞快捉住他手：“这是什么？”
掌心被摊开，黑纹如蛇影盘绕，安覆在薄茧之上。
她眼眶泛红，手指用力更甚，急切道，“说话，不许瞒着我。”
肌肤相碰之处，像有火种燃烧，炽热着驱散阴暗。
光线洒入，曾经的孤单皆为虚妄。
此刻，他就能触及温暖。
宸扬笑哼了声，抱手道：“如此着急，是不想送我离开？”语气调侃，却像刻意点明。
本以为这事已经翻篇，想不到还会被提起。
裴瑜双眉微蹙，正欲垂下小臂，嘟囔着：“小心眼”
恰时，掌心却然攥住。
她仓促抬头，正对上那双褐色眼眸。
风来得巧，将晨光吹拂入内。
光晕浅淡而温柔，如细纱笼罩，随呼吸飘拂。
安静中，仿佛能听见心跳。
裴瑜怔怔看他，忽然有些紧张：“干，干什么。”
宸扬勾唇，随意摊开掌心，侧目示意：“这是，魔族印记。”眼神隐晦，观察她反应。
裴瑜松了口气，蹙眉问：“那痛不痛，对身体有没有影响？”说完，又抿唇责怪，“你怎么老这样，自己承受着，也不和我说。”
她语气委屈，眼角湿润更甚，却毫不在乎‘魔’字。
宸扬垂眸轻笑，指尖磨搓她手腕：“没事的。”抬眸，又安慰着，“不用担心。”
他鲜少如此温柔，好似呵护着在暗处生长的花。
心跳再不受控，争相要跃出胸膛。
噗通。
噗通!
裴瑜望向他，再也挪不开视线，手指无意识攥紧衣角，呼吸变得急促。
时间流逝极慢，仿佛停留在此刻。
树影静止，光晕悬浮于空中，锦鲤拖拽长尾，汇集在身侧。
天地白茫茫一片，好安静。
不知何时，温暖被撤除，周围万物重新运转。
裴瑜眸色微怔，恍然回过神，像迷茫小鹿重回林间。
她长睫轻颤，偏不巧拨弄心弦，涟漪之下，尽是温柔。
宸扬指节抵于鼻尖，借垂眸，遮掩眼中触动：“你要去南陵池，怎么还不走？”
话落，氛围彻底散开。
裴瑜愣了下，匆忙作答：“啊，对。”
她清清嗓，佯装随意指去，“潭水有净化功效，你若需要可以去用。”不等他回答，却更攥紧衣袖；“照顾好自己，晚些再见。”话落，飞快跑开。
脚步声由近及远，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
树叶摇晃，恰巧遮挡小径。
宸扬仍在观望，许久都没走开，任由光晕洒落肩头。
待锦鲤环绕，他才看于掌心，回味着残留温热，垂眸间，轻笑出声。
越靠近南陵池，喧嚣更甚。
裴瑜一路向外跑，待窥见街市才停下脚步。
她双手撑膝，垂首大口喘气，心脏仍在飞快跳动。
裴瑜攥紧衣襟，嘟囔着：“奇怪，这是怎么了”片刻，又蹙眉思考，“不会生病吧。”
心慌，紧张，思绪混乱成麻，多半得开些安神的药。
她愈想愈觉得有理，忙站起身，轻挠后颈：“看来的确要去找锦衣。”打定主意，脚步愈加地快，没多会就踏入境内。
南陵池一如往昔，并未有所变动。
来往妖精却神色匆匆，仿佛在避讳某物。
商贩们不像往常大声招呼，生意很是冷淡，放眼望去，整条街道皆为如此。
所有都似正常，却有说不出来的诡异。
裴瑜蹙眉，奔赴小摊询问：“老板，这个—”
“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还未说完，话音就被截断。
店家难掩慌张，仓促收拾货品：“姑娘好走。”话落，拂袖散去身影。
裴瑜微怔，还未反应过来，周遭商铺却皆已关门。
一瞬间，街道变为空荡，仅剩枯叶垂落。
裴瑜蹙眉看去，喃喃问：“这怎么了”边说边摇头，终是缓步而行。
现为白昼，南陵池却没有商贩。
所有喧嚣尽数消失，安静中带着诡异。
她到达药铺时，小二正出门倒水，侧目望去，忙招呼声：“裴姑娘来啦。”
话落，角落有猫影褪去。
裴瑜没注意，只轻嗯作答：“锦衣呢？”
小二放下水桶，擦汗道：“老板不在。裴姑娘，你先进屋歇会。”
裴瑜点头，腰间银球随动作晃动，在光晕下格外瞩目。
小二嘿嘿笑：“姑娘，你这腰饰挺好看。”
她垂眸，指尖拨弄银球：“旁人赠的，戴上去玩玩。”继而收手，莞尔道，“屋外晒，咱们进去说。”
“诶，好。”
对方忙推开门，双手擦过衣袖，“姑娘坐，我去沏茶。”说罢，便转身出去。
门帘掀开又落下，店铺内重回安静。
裴瑜轻嗅药香，心情舒缓些，起身望向墙边药囊。
恰时，有细微脚步声来。
她抿唇，边侧身道：“辛苦，就放在桌”视线对及某处，悄然收住话音。
门口进来只猫，四足踏雪，通体漆黑，一双绿瞳正死死看向她。
这眼神太过深刻，不翻看本册亦能记得。
裴瑜蹙眉，顺势凝结妖气，字音挤出贝齿：“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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