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月光流转，云层点缀星光。
潭水轻晃而过，发出细微声响，气氛却愈加诡异。
裴瑜猛地停住脚步，愣愣转头看去：“你说什么？”
宸扬抱手于胸前，下颚紧绷，并未出言解释。他莫名有些紧张，却将头昂得高些。
风吹来，引得树影婆娑。偏巧是安静，能引来无限遐想。
裴瑜扯出笑，仓促间喃喃自语：“当年是我亲眼所见。”脸色泛白，声音低若蚊语。
三百年的追寻早成为习惯，挣扎，思念，祈祷，所有情绪都深刻在骨肉。
倘若这些皆为虚假，她又该怎样去面对过去
裴瑜深吸气，脚步依旧虚晃，却抬眸，目光坚定：“不会错的。”既像告知对方，又似在说服自己。眼睑金鳞黯淡。
宸扬见状，心中愈加烦躁，愤愤道：“你不信也罢，且当我胡乱说。”径直朝前走，背挺得笔直，片刻却又停下脚步：“愣着作甚，带路。”
他蹙眉，表情堪比黑夜沉闷，依旧在暮色中等她。
裴瑜撇撇唇，正欲说些调侃的话。
恰时，屏障剧烈晃动，星辰汇拢又散开，飘荡在天际。
她顿时警觉，指尖拨动光晕，拂袖间引来锦鲤朝前探去。
游鱼穿过丛林，长尾摇晃奔向屏障，却在触及那刻忽地散开，光点照亮道路。
裴瑜垂下手，轻声道：“是云墨。”
宸扬轻嗯了声，下颚微昂，看不清眸间神色。
她深吸气，又甩甩脑袋，才勉强扯出笑颜：“走罢。”邀请着，又好似在恳求。
她不愿意再谈过去，只将脑袋埋进沙土，佯装全部事情都没有发生。
宸扬薄唇紧抿，却沉声喊她姓名：“裴瑜。”
她愣住，指尖攥紧裙摆，神色紧张，竟不敢出声询问。
半晌，依旧无声。
宸扬移开视线，双肩放松许多，只侧身道：“你走前面。”
他佯装看不见她纠结，却贴心替她盖上沙土。
裴瑜垂眸，心跳动愉快，足尖蹭过地面，缓步走向他：“我和你一起。”抬眸，长睫似小扇，“好不好？”
话音带着软糯，像藏在云中的蜜糖。
宸扬喉结上下滑动，仍不解唇间干涩：“随你。”仓促得说，难掩神色慌乱。
只可惜夜色深沉，掩藏所有情绪。他语气生硬，偏偏少了份温柔。
裴瑜心间酸楚，笑容却更甚，脚步难掩带着沉重。
一路走至屏障处，暮霭似乎更浓了些。
裴瑜驻足，拂袖拨开金光。
恰时，只见猫影窜来，速度之快，似要直逼她咽喉。
她微怔，却并未有丝毫慌乱。
宸扬嗤笑了声，足跟随意转动，转身间，虎口已擒住对方，眸色狠戾，五指缓慢收拢。
“呜—！”
骨骼摩擦发出动静，身体像被重组。
云墨挣扎着，喉间发出嘶鸣：“放开，放开我！”绿瞳沾染恨意，幽怨似冥火。
宸扬眯眸，嗓音低沉：“是你将神将喊来的？”
云墨抬头看他，表情变得扭曲：“是我又怎样。”低吼着，话音从咽喉摩擦，“魔族本就该死！”
宸扬垂首笑，手指愈加用力。
云墨哑嗓尖叫，小腿拼命后蹬腿，指甲掐他小臂，却丝毫起不了作用。
空气被剥夺，视线随及模糊。恍惚中，隐约有脚步声来。
他抬眸，眼见猩红一片：“给我还，还给我”
裴瑜眉梢微蹙，眉宇间难掩不忍，可并未出声制止，伸手探向怀中。
恰有风来，听见银球声响。岁月好似往回溯，再次到达河边篝火。
裴瑜走上前，缓声道：“没事，放开他罢。”
宸扬轻嗯作答，五指松开，拂袖间抱手于胸前。
只听见‘砰’的声，云墨摔落在地。
他四腿蹬地，猛然翻身间，已幻化为人形，模样比之前成熟。
云墨来不及喘气，指尖成利爪，匆忙夺掌而来。
裴瑜冷眸看他，举起小臂道：“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夜幕里，银球摇晃在风中，刻字沾染月光，显得格外清晰。
云墨双眼瞪大，瞬间停下动作，利爪收起，眸光却泛出水汽：“主，主人”
他冷静下来，就连委屈的模样都与云清相同。
裴瑜垂眸，视线凝结于银球，声如喃语：“都说妖精在化形时，会找熟悉之人进行参照。若越喜欢，则越会与他相似。”停住，再开口时语气平淡，“既然如此，你有为何害他。”
即使没有点明是谁，彼此却都明了。
云墨出手去夺，眼眶泛起红晕，仍在威胁：“闭嘴，将东西给我。”
裴瑜侧步，顺势拂袖而去。
恰时，金光化为牢笼，完全将他装裹。
站起，摔倒，又再站起
云墨百般尝试皆无法解脱，恨恨瞪向前方，眼底猩红：“再说一次，将东西，还给我！”喘粗气，拇指蹭去脸颊血渍。
他被折磨得尽是伤，眸光依旧狠戾。
宸扬侧目看他，眼中多了分兴趣。
裴瑜蹲身，将银球凑近他身边：“我也说过，你得告诉我实情。”
云墨蹭得爬起，却又被屏障撞击，手捂住伤口，愤然瞪她：“你，想知道什么？”
裴瑜：“你为何来南陵池。”抿唇，“云清之死，究竟和你有何干系。”声音很轻，尽力克制情绪。
话落，一瞬安静。
风吹来，树影飒飒而动。些许声响回荡，好似记忆絮语。
云墨垂首笑，握住牢笼的手缓慢滑下：“呵，你怎么有脸提及主人？”抬头，不断倾身向前，嘲讽道，“我来此，自然是为报仇。”
裴瑜愣住，脸色一瞬苍白。
宸扬亦然蹙眉，薄唇紧抿成线。
云墨却愤愤指向他，满目都是恨意：“当年若没有你们，主人不会抛下我！”喑哑得，贝齿咬碎字节。
当年没有？
裴瑜的思绪混乱如麻，所有猜测与怀疑交织成网，将她死死勒住，冰冷而不留生机。她嘴唇轻颤，话音都变得苍白：“那只是幻境而已，怎可能改变过去”
他们身为看客，本就不应该存在过去。可既然如此，云墨为何会记得他们。
难道在回忆之境发生的一切，都留有痕迹吗？
裴瑜如此想，脸色却愈加惨白，嘴唇轻颤，说不出一个字来。
云墨仍在瞪她，眼底猩红，仿佛即刻就要取她性命。
宸扬蹙眉，侧身挡住他视线：“云清被妖邪所杀，是否与你有关。”语气平淡，又似暗藏杀气。
恰黑雾袭来，笼罩在三人之间。屏障却大震，光芒较之前愈加耀眼。
天神气息与魔气相融，交汇成另外种力量，温柔却不失凌厉。这两种对立的能量，竟共存得如此和谐，仿佛原本就有相同源头。
宸扬腰身挺直，嗓音沉闷似从深渊而来：“回答或者，死。”
他没那么好的脾气，话语言简意赅，背影晕染于光雾中，显得格外肃杀。
裴瑜微怔，恍然间抬起小臂，手掌遮挡视线。
光线穿过指缝，场景一如记忆般模糊。黑金如烈火般浓郁，夹杂着雾气腾升，隐约有站于火海的感觉。
她眯眸透过缝隙去看，不断歪头转换方向，终于对到某个角度时，猛然愣在原地。
嘈杂声不再，一切都变得寂静。
裴瑜嘴唇轻颤，喃喃道：“上神？”轻声说，生怕惊扰梦境。
恰时，却传来尖叫。
她彻身一震，眸色转为清明，匆忙间抬头看去。
黑雾凝聚成蛇影，周身环绕金光，大口张开，似即刻要将云墨吞噬。
后者不断后退，眼底猩红，颤抖着，在恐惧中挣扎。
裴瑜心跳慢半拍，猛地冲上前：“你在做什么？！”抬手，攥住黑袍手臂。
宸扬没理会，下颚昂得更高：“如何，你说是不说。”薄唇轻启，引得蛇影吐信，发出嘶嘶声响。
顷刻间，巨蛇低下头颅，似有口水要从牙尖话落。
滴答，滴答
强烈的腥气扑面而来，瞬间凌迟着神经。
云墨再也支持不住，绿瞳瞪得圆润，挥手道：“走开，快让它走！”嗓音极尖，已然陷入崩溃。
如此惊恐的眼神，才应该为弱者所有。就这些胆识，怎敢妄想去伤害他的人。
宸扬眯眸，下颚线条紧绷，几乎是在欣赏猫妖的恐惧，放任蛇影反复逗弄。
云墨脸色惨白，身体抖如筛糠，哪里还记得什么愤恨之言。
他越是这般，黑雾增长愈烈，仿佛只要再过点，就能将吞噬所有。
裴瑜仓促抬眸，担忧得望向宸扬，启唇间却无从言语，心仍旧慌乱，像将要沉溺的船。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戾气横生的他，仿佛不计后果得宣泄情绪，却借强大来遮掩脆弱。
相融间，金光不再，黑雾占据上风。
倘若再如此下去，宸扬只会受到戾气反噬，任由戏弄和杀戮侵占理智。
可他不该如此，在乌烟瘴气里颠簸沉沦，孤单而落寞着
裴瑜蹙眉，眸间尽是心疼，身随心动，伸手与他相握。
掌心相触时，能感受到明显战栗。
她仰头，嗓音穿过迷雾：“不要怕，我一直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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