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鸿胪寺隐秘四十三

五更，天色还是黑黢黢的。

        公孙策站在大殿外，等待着又一日的朝视，周围的官员并未再与他保持距离，讨论一些话题之时也会熟络地稍带上他，也有个别原本就对他有好感的大人们对他比以往更热情许多，似是带了些敬佩和欣赏在其中。

        他站得笔直挺拔，客气有礼的同时还不会尴尬，热情的同时又恰到好处，游刃有余地融在其中，似是根本不记得不久前自己还是被人嘲笑和排挤的对象。

        自他破了大食使节一案后，众位同僚对他的态度从以往的避而不及转变了许多，不仅仅是因为皇上对他刮目相看和八贤王对他大加赞赏的缘故，更是因为最近几日庞太师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

        就在众人谈的火热之时，庞太师与八贤王客气且疏离的聊着天慢慢走近，一见这两位出现，一众官员纷纷收了话头，恭敬地迎着二人走进人群最中央，这才又开始闲谈起来，只是声音收敛了许多。

        令人奇怪的是，原本和公孙策正聊的火热的官员们，突然客气冷淡了不少，个别人甚至假装才看到已经出现了很久的熟人，借着打招呼的由头不露声色的走开，还不忘偷偷看看庞太师的脸色，公孙策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自觉缄了口，离人群远了些。

        “皇上驾到。”一声高呼后，群臣自觉列队，迈入大殿。工工整整列了两边。

        最近破了大案，大宋不损分毫，辽国又吃了哑巴亏，皇上近两日一直保持心情愉悦，对着众臣极尽和悦之色，比以往温和更甚。

        大事要事议论完毕，皇上又惯例问及众臣还有何事禀奏，大殿之上安静片刻，就当众人习以为常的以为要退朝之时，庞太师悠悠走出队列，淡淡地说：“昨日皇上朝视之时说到论功行赏，给公孙少卿升擢之事，老臣以为，既然案子已破，鸿胪寺又无要事，不如今日就把这提拔之事议议吧。”

        皇上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若是此事是由八贤王提出，他定不会奇怪，可由庞太师提出，这其中的意味就耐人寻味了。想着，他看向公孙策的目光变饶有兴致起来，心中暗道，看来你小子的好事将近啊！

        公孙策也惊愕抬头，却刚好看到皇上打量着自己，那眼神中的调侃之意很是明显，不过须臾，他就狼狈地低下头不敢再对视。

        八贤王思忖了片刻，心中了然，却面色从容不变，大概，本朝第二个崔明冲该出现了。

        “那太师和八王叔说说，公孙少卿升任哪个官品比较合适。”皇上看够了，懒洋洋地靠坐着问道。

        “臣以为，皇上上次许的直龙图阁待制就合适。”八贤王不着痕迹的将上次的提议变成了许，一次提三级，心中还是顾念着公孙策的。

        皇上正要同意，庞太师却上前一步，“臣有异议，臣以为现在正出缺的吏部郎中更为合适，公孙少卿学识优长，文理皆擅，吏部更能尽其所长，包待制是我大宋第一聪明人，而公孙少卿也毫无逊色，把才行学识奇佳的两位才子皆放在龙图阁，怕是浪费了人才啊。”

        皇上表情凝重起来，陷入思索之中，而群臣咋舌，别看直龙图阁待制和吏部郎中虽都是正五品官职，但相比较，后者可是一个实打实的权位啊。

        八贤王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却没有说出来，又退回了自己原来站的位置上，算是默许了，心中却苦笑，庞太师下嘴还真是稳准狠啊！好在公孙策也算是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忠良纯善，又顾全大局，既然是一心为朝廷，是谁的人又有何碍，只要是人才就该有所重用。

        “你俩既然拿了意见，那公孙卿，你自己觉得哪个官职更能让你发挥所长啊？”皇上笑眯眯地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公孙策。

        众大臣们心中暗暗为公孙策捏了把汗，这该让人如何回答？怕是任谁都想选吏部郎中的，可谁又能这么明目张胆就说出来，皇上该不是想为难为难公孙策吧。

        可公孙策神情如故，信心满满，似是早已考虑好了答案。

        “恳请皇上将臣外放，历练几年，待他日回京述职之时，再让臣用实绩回答皇上这个问题。”

        “好”皇上大笑几声，似是对这个答案相当满意，语气就更为和善诚挚了，“公孙卿，虽说朕是真的舍不得将你外放，但朕又是真的想看看你的成绩，让你去那些富庶安平的州府，怕是也出不了成绩，朕就放你个知秦州府军府事，一年后，回京磨勘再任。”

        这次，群臣真的哗然出声了，他们惊诧于两点，其一，秦州地处西北，环境恶劣，贫瘠非常又民风剽悍，之所以秦州府尹出了缺，还不是因为没人愿意去，让一个水嫩嫩的南方官员去秦州，这算是一种变相的折磨了；其二，秦州府尹是从四品官，比八贤王和庞太师提议的正五品还高了一级，龙图阁待制包拯三年升至四品已经很快了，但公孙策居然短短几个月内就从从六品一跃至从四品，可这从四品官偏偏却是任在了秦州，真不知皇上是偏爱公孙策还是想整整他。

        八贤王欣慰点头，听着群臣喧哗，却心中暗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而庞太师眼中却有了些许伤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当年义无反顾出京任职的崔明冲。

        公孙策仍旧波澜不惊，似是没有听到同僚们的议论声，欣然领命谢恩。

        皇上又说：“不用急着上任，该准备的准备准备，该办的事尽快办了，一个月后上任。”皇上倒是体贴，还想着公孙策和飞燕之事，却又不好说的太过露骨。

        下朝，公孙策未立刻离开，定在大殿看了看殿外灰蒙蒙的天，看着隐隐挣出的一丝曙光，因为这案子而沉重了几天的心情，突然就轻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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