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陌上花开

陨生蛊一创虽伤及肺腑内里，共生秘术与锋针却也及时吊住了命，加之万花独有心法“离经易道”温养心脉，李茂贞在法门寺后的那方小院中人事不知了旬余，终于醒了过来。既已醒转，裴晓也不再运功替他护养，而是在李继侃寻来的一干珍贵药材中挑挑拣拣，写了方子，内服兼药浴双管齐下，务必铲除病灶，以免留下病根。

        李茂贞一醒，当即便让李继侃拿着藏兵阁的英雄帖领将军府中一半精兵赶赴盐池，当下这院中只余裴晓与他二人。裴晓前世今生皆为江湖儿女，信守江湖道义——所谓“朋友妻，不可欺”，她今日如往常一般，送完药便早早回了前院，坐在廊下翻看医书，千金方背的心烦，便理清思绪，估起了李言姊弟的归期，无巧不成书，没想哒哒的马蹄声即从门外传来。

        她立马起身跑去门外，正逢少年翻身下马，少年一身玄色劲装，面具遮住了脸，她险些认不出来，不确定地喊了声，“子初？”

        少年不想这世上除李言外，还有第二个人真情实感当他是李子初，也一时愣在当场，“嗯”一声后，唯恐失礼，又飞快补了句：“裴姐姐。”

        裴晓猝不及防从他口中听到这声久违的“姐姐”，心想到底上天还是眷顾三娘，当即眉开眼笑，借着石阶方便，欣慰地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回来就好。”

        她刚落声，李继侃车马亦至，停在门前，少年转身刚要上前，却已有人从车后将李言抱了下来，经过二人身旁时，向裴晓颔首问候之后，又抬脚健步如飞往院中去了。

        裴晓心中万马奔腾，又见李继侃腰束白麻，更是一阵狂风席卷，寸草不生，真是无语他娘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哼，李继侃，你父子俩是存心砸我招牌吧？”

        李继侃脸皮甚厚，微笑着朝裴晓拱手一揖，“裴医师海涵。”

        裴晓到底担心李言伤势，也不与李继侃纠缠，转身往里院去了。隔着屏风，影影绰绰见李茂贞拿着一方湿帕，正替李言净面，轻咳了一声，便上前来探李艳脉搏。

        李继侃离城数日，恐家中冢虎发怒，见万事已定，便匆匆赶回将军府，李子初随后而至，却止步中堂，见李言出来，忙上前问：“阿姐如何？”

        “那一剑在脾脏下寸余，加之她体内的金蚕护养，倒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醒转恐怕还要些时日。她这些年劳心劳力，也是极累，正好多休养休养。”裴晓定定瞧了会眼前的少年，方问：“袁天罡呢？”

        “死了。”答案早在预料之中，令她意外的不过是李子初的语气，像在叙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转头看向门外风云不定的天，长叹:"将诸侯玩弄于股掌的人没了，这天下就要乱了。"

        接下来的，是群雄逐鹿的大争之世，却也到了生灵涂炭，十不存一的乱世了。

        袁天罡虽死，四时却依旧轮转，转眼便到金桂十里飘香的深秋。李茂贞这些时日守在李言身侧，擦手净面，哺药喂水·····做得细致自然，没有一事假手他人。他想着，她醒来时总是想要见到她的，就像那时他以为自己此生已尽，却唯独放不下她一样。

        “三娘，我记得你说过，吴越风光无限，临安城是个好地方……”他看着榻上熟睡的人儿，如今连几句重话都不忍心说出，即使她听不到，“那便不等你醒来，我们过些时日就从渭水渡口坐船，到了临安，找一处邻水的房子，再种些你喜爱的花儿，说不得等它们开时，这花香沁人心脾，你便再舍不得睡下去了。”

        如今制霸九州已经黄粱梦醒，他不用再顾及有关无关的许多其他，如她所愿的，将心空了出来，只装着她，还有十年深山的那些点滴过往，然后等她醒来，相守偕老，再不问世事。

        榻上人听了他这番话，悠悠转醒，偏头看他，笑得促狭，“你不许我皇后之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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