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凌晨五点的天，一胧鎏金色的光芒从水平线缓缓升起，照亮出租屋内的光景。

        这是一件不足五十平的单身宿舍，墙壁上白皮掉落露出暗灰色的痕迹，唯一一座时钟走动时发出“咔——咔——”的声音，沙发上躺着一道人影，曲着膝，侧拱着身。

        屋内很安静，两道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滋——滋——”

        这时，手机震动的声音突然打破屋内的寂静，顾衍行睁开眼，单手撑着沙发，勉强坐直。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闪烁着四五条来自【房东】的信息。

        【别以为你不接电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今天你要再不交房租，就给我滚出去。】

        【我记得你还有个住医院的病秧子老母亲，有钱住院没钱交房租，你当我这是慈善家。】

        【打钱，快点！】

        微信“噔——噔——”一条接着一条往外冒，不给人喘气的机会。

        顾衍行手上有从明哥处敲诈来的四十万，房租的钱还是给的起的，但他现在不想给。

        洗漱完后发现贝嘉泽也已经起床坐在简易餐桌旁，手里还拿着他的手机。顾衍行眸色未变，步履沉稳走到贝嘉泽边上的塑料椅上坐下，摊开手：“手机还我。”

        “你明明有钱，为什么不还？”贝嘉泽声音沙哑，带着磁带般的低沉电流声，指着手机上的催债追问道。

        顾衍行眼眸一抬一扬，将手机拿回来：“我自有打算。”

        “怎么说？”

        “市场供需关系是亘古不变的定律，供大于求，市场贬值；反之，若是求大于供，那么市场就会飞速膨胀。”

        顾衍行掐黑手机，随手往桌上一扔，微眯起双眼。他眉梢横斜，微端没入鬓发，眼皮盖住大半眼珠而减缓凌厉攻击，从贝嘉泽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男人微微往前探出去的下巴，与下颌线融为一体，格外分明。

        贝嘉泽身处贝家，接触到的人成千上万都不止，可这么多的人里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顾衍行这样的，说不出来的怪。

        伤他很怪，救他跟怪。

        贝嘉泽视线盯着桌上的手机，很快反应过来：“供需关系的成立基础在于两者之间的平衡性，而现在你和房东的关系却是他为主你为副。”

        “那又如何。”顾衍行不屑道，“只要我想，想要什么关系都在我一念之间。”

        贝嘉泽一怔，随后笑出声来。

        这人还真是够狂妄。

        贝嘉泽突然不说话反倒让顾衍行有些不适应，他也不说话，

        “你确定你有这个本事？”贝嘉泽发问道。

        顾衍行没接话，眼神上上下下扫了一圈，戳破贝嘉泽的念想：“想套我话？”

        被人戳破了心里的想法，贝嘉泽也不恼怒，反而更直白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当然，毕竟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你说呢？”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顾衍行是他唯一的选择。

        ——

        顾衍行注意到贝嘉泽身上的伤，注意到贝嘉泽身上冒出的冷汗。

        以他的隐忍力，绝对不会轻易露出虚弱，足以见得他身上的伤有多难以忍受。

        “过来，帮你处理完后你就离开，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没有任何关系。”屋内墙角处的破旧柜子里藏着寻常的常见药，顾衍行拿出整个药箱，让贝嘉泽做好。

        贝嘉泽身上的伤口看着渗人，实际没伤到骨头，实在是没必要花那份冤枉钱送医院治疗。

        “药箱里的药你自己挑用得着的上，别指望我给你上。”顾衍行把药箱扔在贝嘉泽面前的桌子上，关口位置没合好被弹开，里面瓶瓶罐罐瓶身染了灰，手一摸上去沾了一掌心的灰尘。

        贝嘉泽克制着变脸的冲动，皱着眉将药断到卫生间冲了一遍，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个干净，毫不避讳顾衍行。

        二十七八岁青年的身体个头很高，肌肤白皙，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身上留下的青紫色伤痕才会那么触目惊心，其中腰腹处和后脊柱伤得最重，大片的血痂结在一起。

        贝嘉泽用棉签沾了酒精，一沾到伤口处下意识地倒吸了口冷气，咬牙皱眉，呼吸加粗。等蔓延到骨子里的刺激适应后又重新对新的伤口进行消毒，等把胸前位置消完毒上完药后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贝嘉泽脑袋上浸润着湿汗，手指都在抖，被用过的面前放在纸巾上包好。

        顾衍行买完十万的股票后听到的贝嘉泽长吁一口的叹气声抬了头，问道：“要帮忙吗？”

        “不用。”贝嘉泽头也没抬回复道，后背位置看不见，他干脆反手随意擦了一遍就穿上衣服，可衣服刚穿到一半突然上不去了，他转过头沉默之中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就你这药上的，除了浪费药之外没半点用，衣服脱了我给你上。”顾衍行手掌攥紧衣领，往下扯了几下。

        “不用。”贝嘉泽没有松手，拒绝他的好意。

        顾衍行没出声，眼神里带出那么几分觉得贝嘉泽在自讨苦吃的一位看了他很久，最后说了一次：“贝嘉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把你的虚弱暴露出来，一旦被人察觉，这里就是你的弱点。”

        “当然，你要是不想上药我不逼你，反正从我家出去后不管是碰上贝家的人还是明哥，都和我没关系。”

        贝嘉泽不知道有没有将话听进去，修长的脖颈低垂下去，露出后面一小段的骨头，两只手一松开，穿到一半的衬衫重新掉在椅子上。

        顾衍行抽了三四根棉签并在一块儿，在碘酒瓶里搅动着，等白色棉花彻底被黄褐色液体覆盖后抽出来，往后背处伤口处擦拭着，很明显能感受到碘酒沾到伤口的那一瞬间贝嘉泽肌肉绷紧的状态，以及在发抖的身体。

        换了二十几根棉签才将所有伤口消完毒，雪白的后背上左一块儿右一块儿的褐色区块状痕迹，活像被人□□过似的。

        这惨不忍睹的模样是个人看了都不忍心。

        等重新穿上衣服后上药一事总算是结束了，贝嘉泽只觉得全身的筋脉像是缠到了一起，牵扯到脑袋里的神经都跟着突突发抖，他扯过纸巾胡乱往脸上抹了一把，染了水后的纸巾格外脆弱，在他心里捏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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